話筒裡原本能聽到風聲和腳步聲, 此刻就隻剩下風聲了。
謝寧在抱枕裡埋了一會兒,好半天沒聽到回應,還以為電話掛了,趕緊淚眼婆娑地看向手機。
時間一直在跳動變化,隻是沒人說話而已。
“段綾...”他小聲喚道:“你還在嗎?”
心裡話一說出來,情緒反而逐漸冷卻了。
謝寧越想越覺得丟臉, 試圖用軟糯的鼻音解釋:“我就是說說,今天不是...情人節麼。”
隔了很久, 話筒裡才傳來應答。
“幾點了?”
謝寧抬頭看向掛表:“快十二點,你那裡應該剛早上?”
邊說著話,他邊撐地麵站起,嫌電視聲音太吵, 順手給關了。
關掉電視之後,話筒另一頭的聲音果然更清楚了,謝寧突然一僵,跑到浴室照了照鏡子。
重回客廳,他怏怏嘟囔著:“…我們今天不要視頻了, 你要上課就掛了吧。”
又是一陣沉默,雖然語氣挺平靜, 但實際上, 謝寧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
有點希望對方聽到他的思念後能做出回應,又怕因此而乾擾到段綾在做的事。
“太晚了,那我就先掛…”
“謝寧。”
段綾的聲音艱澀,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一樣:“再給我一年, 好不好?”
情緒剛緩和些許,聽他提起還要一年,謝寧視線驀地又朦朧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是正在放寒假,還想說就算他回不了國,自己也可以去看他,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出口。
集訓時期的回憶浮現在腦海,當時在樓道裡,段綾問過自己,有自信比他深謀遠慮,比他想得更周到麼。
現在麵對這個問題,縱使考進了a大,答案還是沒有。
他不如段綾聰明,不如他承受的多,作為局外人,一個早該下場的炮灰,連幫主角分擔壓力都做不到。
謝寧垂下眼眸,輕聲轉開話題:“…國外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段綾先是頓住,而後低笑了一聲:“瞎猜什麼。”
不是他胡思亂想,是他手拿劇本!
“你最近好像很忙,但脾氣變好了。”一隻手揉捏著睡衣的衣擺,謝寧接著試探:“…是有什麼好事嗎?”
剛哭過的聲音配合猶猶豫豫的語調,聽起來如同在撒嬌,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淡淡的吸氣聲響起,段綾似乎走進了什麼建築內,持續不斷的風聲突然消失了。
兩頭都沒了多餘的雜音,安靜到能聽見彼此不穩的氣息。
“這裡沒什麼好事。”段綾話音平靜:“第二個情人節,你不怎麼快樂,那就不過了。”
謝寧心裡咯噔一下。
這不至於吧!
“不過是什麼意思,因為沒在一起?”
大腦短路,他結結巴巴慌了神:“去年咱們也沒在一起過啊,我沒不快樂,就是…”
段綾突然打斷:“嘖,忘了吧。”
謝寧臉色徹底白了,正想追問他是不是要分手,卻聽段綾的聲音再次響起,音色沉沉,溫柔繾綣。
“下一個…以後所有的情人節,都補給你。”
“謝寧,再給我一年,好不好?”
……
要是說不好會怎麼樣,謝寧不知道,當時他是被哄得暈頭轉向,靈魂輕飄飄地說了聲'好'。
這份承諾就像支暫時的安定劑,原本飄飄沉沉,沒有落腳點的心暫時安定了下來,不像前些天那樣不安了。
畢竟段綾一向說到做到的,除了出國這件事出爾反爾,但也給了他補償。
謝寧反複叮囑自己,做人不能太貪心,再一年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想是這麼想,當天晚上,他還是抱著手機不肯掛斷,一次丟臉,索性丟了個徹底。
好在段綾耐心回答了他每個問題,直到他淩晨撐不住,團在床上陷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浴室的鏡子照出雙紅腫的眼睛,謝寧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丟臉了,簡直太丟臉了,二十年沒做過這麼丟臉的事!
不過,倒也不算後悔…
回想起自己昨天嘮嘮叨叨到半夜,段綾就遷就地聽到半夜,以及叫他名字時溫柔的語氣。
謝寧臉一紅,打開水龍頭強製自己冷靜。
情人節過後,假期又變回了鹹魚模式。
經過兩天的總結反思,謝寧發現,人吧,一沒有事情做,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所以為了改掉這個壞毛病,他給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那就是輔導邁入高三尾聲的何漫卷。
距離高考還有半年,在上個假期的特訓之後,何漫卷鬆懈了一學期,成績倒退回解放前,撒歡打滾的本事卻是更加爐火純青。
謝寧擼起袖子,決定就從他下手,給自己找事做!
省的有事沒事,就想給段綾打電話,那不真印證'纏人'的標簽了。
何家彆墅,二樓書房。
書房內隻有兩個人,何漫卷坐在書桌前,要哭不哭地寫著卷子,謝寧則在一旁專心做手工。
大概二十分鐘後,一條寫著‘高考必勝’的緞帶做好,謝寧繞到他身後,半強迫性地綁在了何漫卷腦門上。
“還可以。”他拍拍手,讚歎道:“還有十分鐘,抓緊時間。”
“…哼!”
何漫卷鼓著腮幫,敢怒不敢言。
他咬著筆杆,眼珠滴溜溜地亂轉:“為什麼非給我補習,不管何美玫啊。”
謝寧應付道:“她是女孩子,不方便。”
“我還是男的呢!”
“你真不想補習?”
謝寧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心中猶豫,腦袋裡開始過濾起其他人選。
“那你有沒有同學找家教,最好是話少一些,踏實點,對學習不算特彆排斥的。”
感覺被嫌棄的何漫卷:“...”
謝寧真摯提議:“我可以義務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