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夜晚, 晚風還是溫熱的。
有些人喝醉了,不到第二天早上就不會醒酒。
段綾趕到時,長椅上隻坐著一個人,謝寧趴在自己的膝蓋上,身體隨著呼吸一起一伏,隻露出了後腦勺。
孟期久指間亮著火星, 因為在吸煙,站的離長凳稍遠。
看到段綾, 他扯動嘴角,無奈道:“還真早。”
他們也有將近兩年沒見了,中學時身上的鋒芒收斂,打過那麼多場架, 如今碰麵,情緒卻都很平靜。
接觸的人越多,反而會懂得欣賞對方身上的某些特性,但看不順眼就是不順眼。
段綾走到長椅前,麵色陰沉如水:“你帶他來的?”
“嗤。”孟期久掐滅煙頭, 反問:“你們真在交往?”
配合那質疑的眼神,簡直就是**裸的挑釁, 段綾卻沒有生氣。
情緒到達某個程度, 他就是這樣冷靜,孟期久清楚,所以無趣地聳了聳肩。
“誰帶他來的?”
“幾個a大學生。”孟期久看向像是睡著了的謝寧:“重點不該是他為什麼來麼。”
段綾皺眉:“沒人慫恿,他怎麼會來。”
孟期久一時失言, 詭異打量起他。
“...難怪他說累。”
眾星捧月的天才,習慣凡事比旁人快行一步,根本就沒有等人跟上的概念,自傲都刻在骨子裡了。
這兩個人根本不合適。
理智的弦崩到極限,段綾忍不住罵道:“你他媽有話直說。”
“他喜歡,我有什麼好說的。”
孟期久看著謝寧,眼神恍惚了一瞬,而後自嘲笑笑:“二十五分鐘,還不錯,他不舒服,帶回去休息吧,我還要上班。”
轉身走向藍河酒吧,剛邁出幾步,孟期久又‘哦’地一聲轉頭說:“等下彆忘了給他吃點解酒藥,多喝些水。”
“滾!”
孟期久掃了眼似要轉醒的謝寧,沒有再計較,轉身走了。
這次他沒有再回頭。
段綾死盯著孟期久的背影,戾氣濃厚到喝醉酒的謝寧都打了個寒顫。
孟期久的語氣比任何一次都讓他不爽,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領地被侵犯,對方還頤指氣使地發施號令一樣。
段綾臉色鐵青,如果這通電話不是孟期久打的,他就是被打的那一個。
姿勢並不舒服,長椅也硬邦邦的,鼻間嗅到香味,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謝寧悠悠轉醒,迷蒙抬起頭。
一肚子的火對上那雙眼睛,就像撞見了天敵,段綾吸氣問:“能起來麼?”
謝寧努力眨巴眼睛想看清來人。
“段綾…?”他醉醺醺地搖頭:“你背我。”
“為什麼來這?”
段綾原地沒動,謝寧伸手抓住他的衣擺:“你背我行嗎?”
可能是酒精麻醉了神誌,等了幾秒,段綾正要蹲下身,他卻先脾氣上頭,甩開手說:“算了,我自己走。”
“你走個屁!”段綾罵道。
謝寧被罵的一愣,雙眸亮起,抬起手臂說:“那你背我。”
“…”
段綾壓抑著脾氣,先將人扯起來,而後直接背到背上。
西裝的材質有些滑,謝寧抱緊他的脖子:“我快掉了。”
“掉了就自己走。”
謝寧掙紮著往上爬:“…你怎麼這樣。”
這樣也挺好,他昏昏沉沉的想,對誰都凶巴巴的,就沒人敢湊近了。
平時這種話,謝寧都是隻在腦子裡想的,但他喝醉時隻能想一件事,現在想的都是怎麼不掉下去,這句話便從另一條通道,也就是嘴巴裡脫口而出。
段綾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謝寧焦急道:“段綾…我要掉了。”
“…”
距離李磊停車的位置還有一小段距離,段綾稍作猶豫,將人放下,脫下外衣給他披上,又再度把他背了起來。
這次果然不往下滑了,謝寧滿足地躺在他肩上。
“你想讓我凶一點?”段綾換了個問法。
“也不要太凶…”謝寧嗅著味道說:“對彆人凶一點,對我不要太凶。”
怒意到了可控範圍內,但還不算釋然,段綾往上顛了顛人,沒有接話。
他不說話,難受又睡不著的謝寧反而打開了話匣子,像每個醉鬼一樣開始絮絮叨叨。
“段綾。”
他故作神秘地湊到段綾耳邊,濕潤的嘴唇擦過耳垂,段綾呼吸凝滯一瞬。
“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段綾有些漫不經心:“嗯?”
“其實…其實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想去醫院看腦子,還是回去睡覺?”
“真的!”看他不信,謝寧有些激動的朝前蹭,根本沒有自己正在彆人背上的認知:“真的不是!”
“彆亂動!”段綾低喝一聲:“那你怎麼來的,膽肥了去酒吧,還非他媽讓人背!”
謝寧嘟噥的聲音漸小,心虛地抱緊他。
“我不記得了…反正沒分手…”說到這,他趴在他肩膀上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段綾,到底誰是官配啊?”
“嗯?”
“你以後會喜歡上誰啊?”
段綾火氣快壓不住了,一年半好不容易練出的素質一晚上就要功虧一簣。
喝醉了,心裡自言自語的東西都走錯了通道,明明神誌不清,謝寧還在煞有介事的沉吟:“書裡是有結局的,我沒看完,但你最後肯定和誰在一起了,該,該不會是顧子真吧…”
他擔憂地抱緊段綾:“你彆喜歡他,他是個壞東西。”
段綾聽著他一個人唱獨角戲,還唱的挺是那麼回事的,氣極反笑:“我喜歡他,那你呢?”
謝寧埋著臉,很久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