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彤看著姐姐把書翻出來,認認真真記筆記。
這麼冷的天居然還寫字,江雨恒搓了搓手,用胳膊碰了碰二姐,滿臉不解,“大姐怎麼了?”
江雨彤把許翠家的事說了,江雨恒也是一臉可惜,“林二丫可是年級第一,她媽都不給她念書,她媽是不是老糊塗了呀?”
江雨恒年紀還小,父母長年不在家,也就不存在重男輕女。所以他不理解許翠的做法。
江雨彤歎了口氣,“誰知道呢。這世上總有些目光短淺的人。”
李秀珍和江建業從外麵進來,看到大女兒在用功讀書,滿臉欣慰,商量著要做兩道好菜給孩子補補。
江雨彤主動湊過去幫忙燒火,天太冷了,家裡也沒有空調,隻有燒火才是最暖和的。
李秀珍洗好米放進鍋裡,江雨彤一邊添柴一邊問,“媽,咱們家現在有多少存款啊?”
李秀珍頭也不抬,“你問這個乾什麼?”
江雨彤不是心血來潮,看到林二丫,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這世的父母會不會也重男輕女。
她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原身是1987年出生,這時候正是計劃生育最嚴謹的時候。如果她父母不重男輕女,為什麼要冒險生三胎?
原身和父母關係並不親近,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原身是留守兒童。原身尚且如此,更何況她這個便宜女兒呢?她將來要怎麼對待這世的父母,取決於他們對她的態度。
她從小到大就是個不吃虧的性子,更不會以怨報德。
江雨彤掩下眼底的沉思,再抬頭時,打著哈哈,“我隨口問問。”
李秀珍搖頭,“沒多少錢。省城生意不好做。你爸零晨兩點就得去拿菜,路上要騎兩個小時的三輪車。我四點就要去菜市賣菜。一直賣到晚上。除去開銷和你們的學費和生海費,根本沒剩多少錢。”
江雨彤格外執拗,“沒剩多少錢是多少錢?”
李秀珍切菜的手頓住,“一兩千吧。回頭給你們交學費就不剩什麼了。你們要省著點花。”
江雨彤‘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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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北風嗚嗚刮著,江建業和李秀珍躺在床上商量事情,聊著聊著就說起下午小女兒問家裡存款的事情。
“你說這孩子是不是也怕我們不讓她念書呀?”
江建業笑道,“可能吧。之前她不就一直逼著雨欣念書,不讓她輟學嗎?”
李秀珍坐直身體,“我覺得雨彤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跟咱們不親。你看咱們回來,雨欣和雨恒都往我身上撲,隻有她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所以我故意跟她說咱家沒錢了。這樣她才會記住我們供她念書不容易。將來才會孝順我們。”
在李秀珍看來,女兒嫁了人,一顆心就撲在老公和孩子身上。想要女兒記得他們的情誼,現在就要多念叨。
江建業誇她做得好,“咱們養她不容易。彆家孩子都輟學打工了,隻有咱們用心培養。咱們算對得起她們了。”
兩人互相吹捧幾句,房門被人敲響,李秀珍唬了一跳,身體繃緊,“誰?”
“我!小恒!”
李秀珍攆丈夫下床開門,江雨恒身上披著衣服,搓著小手,身體凍成一隻小蝦米,他像隻猴似的呲溜一下擠到兩人中間,“爸,媽,我跟你們睡。”
李秀珍趕緊給兒子蓋好被子,“想過來這邊睡,你脫什麼衣服呀。回頭凍病了。”
江雨恒嘿嘿笑,“我剛剛聽你們在說錢的事兒。爸,媽,咱家有多少存款啊?”
江建業笑了,“你問這個乾什麼?”
江雨恒眼珠子轉了轉,睜著大眼睛可憐巴巴看著爸媽,“我不是怕你們也讓我輟學打工嘛。我才不想去打工,我還這麼小。”
江建業和李秀珍被兒子逗笑了,一個在兒子頭頂揉了幾下,一個親了兒子腦袋,“放心吧。咱們家還有兩萬存款,足夠你上學。不會讓你輟學打工的。”
二姐剛剛哭得慘兮兮,攛掇他過來問家裡存款。因為她說她害怕爸媽像許嬸不讓她念書。江雨恒不想二姐輟學,看她哭得可憐,答應過來問問,“那大姐和二姐呢?”
李秀珍給兒子掖好被角,“隻要她們念得下去,我和你爸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下去!”
江建業和李秀珍偏愛兒子不假,但他們也想讓女兒有出息。隻有她們將來有出息才能掙大錢,隨手漏一點就夠他們花銷。要是她們沒出息,養活自己都困難,哪還有錢貼補他們呀。
李秀珍揉揉兒子小腦袋,“快睡吧。”
江雨恒心滿意足睡去。他就說嘛,爸媽肯定不會讓兩個姐姐輟學的。
另一邊,江雨欣將自己裹成一個蠶蛹,隻露出一個頭,眼睛直勾勾盯著書本,“太冷了。我手都凍腫了。”
江雨彤無奈又好笑,“夏天時,你不好好學習。這麼冷的天,你倒是拿起書本了。你可會折騰自己。”
江雨欣癟癟嘴,“我哪知道學習那麼好呢。”她也覺得尷尬,岔開話題,“你剛剛和小恒嘀嘀咕咕什麼呢?你怎麼讓他去爸媽那屋睡了?”
江雨彤不想告訴大姐,這位的心眼可不多,她搖了搖頭,“他都這麼大了,還跟咱們擠一張床像話嘛。”
江雨欣切了一聲,“那有什麼不像話的。他在對麵睡還可以給我捂腳,我腳冷死了。”
江雨彤不樂意聽她嘮叨,“一會兒就暖和了。看你的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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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村裡去打工的年輕人又多了三十個。其中有十八個女孩,十二個男孩。
就連江雨彤大伯家的三個孩子都輟學下來了。
江雨欣見妹妹一直盯著堂兄堂弟,在邊上解釋,“他們羨慕村裡人掙著錢,鬨著也要去。大伯母這幾天在家裡罵罵咧咧呢。待會兒,你彆招惹她。”
江雨欣這麼叮囑是有原因的。
她爸是老三,上頭有一哥一姐,大伯母仗著生了三個男娃,沒分家的時候沒少譏諷她媽。
她媽性子直,看不慣就直說,倆妯娌在一塊,那就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
他們家和大伯家關係鬨得很僵。
江雨彤考上縣城一中,大伯母就感覺自家孩子被比下去,鉚足勁兒想讓兒子爭口氣,也考上一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使的力不對還是怎地,三個孩子成績不僅沒提高,反而變得更差了。現在還鬨著輟學打工,也難怪大伯母在家罵人。
江雨彤記得書裡有三人情節,三個堂兄沒考上高中,在家啃老。後來連媳婦都娶不上。
看得正熱鬨時,大伯母哭哭啼啼來了,拉著三堂哥非要他下來,不許去打工。
三堂哥也來了脾氣,說她偏心,這麼好的掙錢機會,不讓他去,卻讓兩個哥哥去。
這話可就誅心了,大伯母明明最疼的人是他。可惜這就是個豬腦袋,自己非要往火坑裡跳。
江雨欣看到堂弟撕心裂肺要去打工,想到去年的自己,臉上不由訕訕的,她碰了碰妹妹胳膊,“走吧,咱們回家吧。我還有題目不會呢。”
江雨彤熱鬨看夠了,聞言點了點頭。
擦身而過的時候,大伯母看到二弟家的姐妹花,心裡更疼了。
正月十二,李秀珍和江建業回了省城。
走的時候,給三姐弟留了學費和生活費。江雨彤學費全免的,隻拿了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