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陸希禾到了M國後就去監獄探望葉安。
回了酒店給葉謹打了電話,“的確是你弟弟,但是他涉案金額不是一千,而是一萬。按照M國這邊的刑法,他至少要坐三至五年的牢。我給他找了律師,但是律師說如果他表現好的話,他可以提前出獄,但至少要服兩年半的牢。”
葉謹心裡酸脹的厲害,那M國監獄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以小安的身體,他待在那裡止不定要被人欺負成什麼樣呢,他急切追問,“他還好嗎?”
陸希禾表情有點古怪,葉謹立刻察覺出異常,“不好?”
“你弟弟生得瘦小。”陸希禾怕表弟上火,“不過這邊可以用JPay與你弟弟視頻,每周可以有半個小時視頻時間。我已經向上申請了,正在等候批複。我把你的郵箱地址給了他。還給他買了JPtablet,往裡麵衝了一萬塊錢,足夠他在裡麵生活。他應該很快就會跟你聯係。”
葉謹心下稍安,“好,我知道了。”
晚上江雨彤回來,葉謹將這事告訴她,“小安在牢裡肯定遭了不少罪。表哥還想瞞我。”
他扒拉自己的頭發,將那頭細軟的頭發撓成狗窩。他真的很想飛過去看小安,可是他偏偏去不成。
江雨彤查了一下JPay的信息。
JPay被稱為美國監獄係統的蘋果公司,他們的向囚犯出售名為JPtablet的平板電腦,雖然無法直接連入互聯網,但卻可以通過監獄內網瀏覽新聞,並在監管人員的審核下,與親屬互發郵件和視頻聊天。(來自新聞)
沒想到M國居然還有這樣的公司。真是活久見。
葉謹打開郵箱,卻沒有得到回複。
江雨彤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有潑他冷水,進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完出來,葉謹正拿著手機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雨彤以為他還在擔心葉安,“沒事,可能還沒批複。可能過幾天就會給你發郵件了。”
葉謹搖頭,他將手機點開,打開郵件遞到她麵前。
葉安剛剛發了一封郵件給他,不僅如此,他還曬了自己的上半身圖片。
骨瘦如柴的身板,清晰可見的肋骨,毫無美感,偏偏上麵還青青紫紫,甚至還有幾道一尺長的傷疤縱橫交錯,有深有淺。根據這些痕跡可以斷定,葉安在入獄之前日子就過得極為艱苦。
其實也不難想像,他既然能因為偷盜入獄,想來之前日子過得就很拮據。
“他求我去監獄看他。”葉謹一隻手捂住臉,雙眼赤紅,愧疚將他整個人淹沒。如果他早點找到小安,小安就不會在M國到處流浪,更不會為了生活去偷盜,都是他的錯。
江雨彤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三年前他就已經托人找了。還在媒體上發布懸賞啟示。可小安住的地方是貧民窟,他連溫飽都不能解決,又怎麼可能有時間看報紙、上網。
她爬到床上,抱住他,不停安慰,等他情緒穩定,她才問他,“你不會要去M國吧?”
葉謹知道她不想他去M國,但是他弟弟隻有這一個卑微的願望,他居然都不能滿足,他當什麼哥哥?
江雨彤遲遲沒有等到他回答,捧起他的臉,讓他不得不凝視她,她板著臉,用一種極認真的態度嚴肅說道,“我不許你去。等你弟弟坐完牢,咱們可以接他回回國。到時候你們想見多少麵都行。”
葉謹有些急了,“可他有輕生的念頭。你沒看到信,他想死。他受不了那些苦。我要去勸勸他。”
江雨彤剛才隻看了照片,還真沒注意信的內容,聽到這話,立刻將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哥哥,你好。我是葉安,你還記得我嗎?
十六歲那年,你被父母趕出家門,那時候我偷偷躲在樹下。我心裡是解氣的。憑什麼你把我害得這麼慘,還能活得如此逍遙。我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我每天把藥當飯吃,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樣奔跑嬉戲,彆說父母視我為累贅,我自己都嫌棄我自己。
好在我的願望實現了,我離開了那個窒息的家,來到了M國,我以為遠離你們,我從此就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沒想到父母會忘了付錢。偏偏我的監護人是個LTP。他讓我以身嘗債,為了逃離那個家,我半夜逃跑了。
在外麵流浪的日子真的不好受。為了生存,我不得不給人□□工,勉強維持生計。卻因為太過瘦小,每次都被老板克扣工資。後來我學會了偷盜。
一開始技法生疏,我老是挨打,隻能去翻彆人的垃圾桶。後來我遇到一個大哥,他教我偷盜,我們倆互相配合,次數多了,我漸漸能填飽肚子,吃飽飯的滋味真好啊。
前幾天我偷了一個女人的項鏈。沒想到她帶著保鏢,該死的!她那麼有錢,還那麼摳,對我窮追不舍。我運氣不好,被暴打了一頓,關進了監獄。
監獄裡的生活跟外麵一樣,甚至更凶殘。這裡關著一堆窮凶極惡的罪犯,他們每個人都高大威猛,而我瘦弱矮小,一不如意,他們就對我拳打腳踢。我身上全是傷痕。獄警發現,讓我說出罪犯的名字。我不敢說,說了隻會遭到更嚴酷的虐打。
我去看醫生,對方說我是抑鬱症。其實任誰過這樣的日子都得抑鬱,我現在活著還不如死了。死了或許我就解脫了。
昨天陸希禾來看我,說是我表哥。我沒想到我居然還有這麼富的親戚。他跟我說你想我。
你要真想我。為什麼不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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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彤學過心理學的,當下就指出這信有問題,“抑鬱症可不會像他這樣喋喋不休表達自己的不滿。像他這樣把不滿說出來,就等於在釋放自己的鬱氣。而抑鬱症多半是不懂得紓解自己的情緒,又喜歡憋在心裡才產生的心理問題。他們情緒悲觀,低落消沉,甚至會厭世。他這封信更像是對你的指責。”
葉謹不喜歡她這語氣,把小安想成一個彆有用心的人,他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小安撒謊?”
“可能吧?”江雨彤也不確定,“既然你都認為小安變成這樣是你的責任,你覺得你父母為了推卸責任,他們不會向他灌輸這個思想嗎?他恨你!他騙你不是很正常嗎?”
她也很同情葉安,但是同情歸同情,不代表她要眼睜睜看著葉謹跳入火坑。
葉謹不相信他弟弟故意騙他,而且就算騙,他也覺得情有可原,“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他被父母忽視,到了M國,又遭遇變態監護人,才不得不逃跑。沒錢後,隻能到處流浪。也許他是誇張了些,但他的經曆必定都是真的。這張照片可以為證。”
江雨彤定定打量他,因為弟弟遭遇這麼多經曆,哪怕她提醒他去M國會有危險,他也要去M國探望他弟弟?
江雨彤有一瞬間心慌,跨坐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腰,“我不管。以後我什麼事情都聽你的。這次你不許去,你必須聽我的。”
要是擱往常,她這樣撒嬌耍賴,葉謹早就受不住了,但是這次是關乎他弟弟的事情,葉謹比任何時候都狠得下心,攥住她的手,拉開與她的距離,低聲哄她,“雨彤,我想去看看小安,我看看他,我就回來,我保證不在那邊逗留。”
“不行!我不許!”江雨彤格外執拗,“你也知道我做的事很危險。你是我的愛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葉謹覺得她多想了,“如果M國真的要打壓你,為什麼不製裁你的芯片廠?反而從我身上下手?這不是浪費精力嗎?”
前段時間M國有部分供應商已經恢複對江夢供貨。如果M國政府真要打壓她,不會這麼做。
江雨彤默然無語,道理是沒錯的,但是她怕啊。她自己在做什麼,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他們知道我和華為合作,肯定會製裁我的。雖然我們極力保密,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廠裡檢查。”
江夢科技芯片廠有兩個地方。專門生產5nm芯片的廠房是單獨蓋的。但是她擔心對方會從采購單看出異常。
每條生產線需要的原材料都是不一樣的。江夢科技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設備和原材料都要進口。就比如他們光刻機的光刻膠都是從日本進口的。
如果對方查到,可能下一步就會對江夢進行製裁,到那時他們就無法再買原材料。
她不能賭。
葉謹緊緊握住她的手,“可是小安會死的。”
江雨彤固執起來葉謹根本勸不住,兩人都是倔強人,以往隻要涉及她的專業知識,葉謹都會聽她的。而生活上,江雨彤不在意,所以多半都是聽葉謹的。
但是兩人意見相佐,江雨彤寸步不讓,葉謹就抓瞎了。
葉謹極力想要勸服她,偏偏他嘴笨,口才不好。每次隻要他一開口,江雨彤就會先一步堵住他。
她好像換了一個人,變得比以前熱情,以前她下班回到家總是嚷嚷著累,現在卻一反常態總是纏著他,甚至還會主動撩撥他。
葉謹受不住她的熱情,但事後又常常陷入懊悔,睜眼到天亮。
一連七天,兩人都在為這件事拉鋸,誰也不肯讓步。
就連江江都感受到爸爸媽媽好像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