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楊鶴最近過得很焦心, 他在客廳裡不斷的徘徊踱步, 室內的溫度明明不熱,還帶些許微寒, 他額頭的汗珠卻一刻不停的往下掉, 做了虧心事,內心自然會緊張,他這段時間總是小心翼翼的去跟反貪腐隊的人接觸, 迂回的, 試探的, 但是並沒有任何結果。
對方越是嘴緊, 楊鶴就越是擔心。
“老楊, 吃點水果吧。”楊鶴的妻子端著切好的蘋果過來, 蘋果被切成了兔子的形狀, 由此可見是精心準備的, 她端著一臉笑容,但笑容中卻有那麼一點忐忑。
為了侄子的事,她纏了丈夫很久,畢竟是自己的侄子, 又是自己大哥唯一的兒子,她不可能真的不去管, 要是真出事, 那可是要判刑的。
現在的年輕人打架鬥毆是常事, 但是這種單方麵的毆打, 還把對方打進了醫院, 隻要對方開了傷害證明,她的侄子就要進監獄。
輕傷蹲三年以下,重傷蹲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她雖然不知道受傷的人現在情況如何,但是再怎麼樣,坐牢是跑不掉的。
一個有案底的人,未來的道路如何,他們這些人是最清楚的。
畢竟她大哥還希望兒子能夠從政。
楊妻的動作輕極了,她害怕自己的丈夫生氣。
“吃什麼吃!”楊鶴煩躁的吼了一聲,“沒看到我現在在想事嗎?!”
楊妻把水果盤放到桌子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她小心翼翼地說:“都這麼久了,那邊也沒什麼消息,說不定是你自己杞人憂天,不要這麼擔心,那個叫韓朗的家庭情況我們都是知道的,他沒什麼後台,我們可是跟劉法官關係不錯。”
楊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一頭亂發抓得更亂了。
“你懂什麼,現在是法不法官的事嗎?”楊鶴怒吼道,“反貪局那邊到現在都不願意跟我接觸,他們肯定要有什麼動作!”
楊妻嚇了一跳,她也激動起來:“那怎麼辦?我們要不然準備點禮物?我叫我大哥去準備。”
楊鶴冷笑道:“賄賂到反貪局,你是嫌我命不夠長?”
楊妻傻傻的站在原地,她終於知道怕了。
“他們沒證據!”楊妻忽然說,“我們不用怕,你隻是打了個招呼而已,到時候你就跟下麵的人對一下口徑,就說因為事關親戚,所以要讓他們謹慎對待,隻要這樣說就好了,你的朋友那麼多,他們肯定會幫你的。”
楊鶴歎了口氣:“這些套路,反貪局的人不比我們見得多?人家是上麵選的,每個都是根正苗紅,往上數幾代,都是紅的。”
楊妻:“沒證據就是沒證據,老楊,你放心,要是真出什麼事,我叫大哥頂上去。”
楊鶴煩躁地說:“彆說了,我出去走走,你最近彆跟你大哥聯係。”
楊妻連忙說:“知道了,老楊,我都聽你的,你叫我怎麼乾我就怎麼乾。”
楊鶴走在路上,點燃了一根煙,他穿的很樸素,不上班的時候並不穿警服,隻穿著一身便宜的衣服,渾身上下加起來也不超過一千塊錢,現在一件好點的羽絨服都要上千。
“老楊,出來散步啊!”有人跟他打招呼。
楊鶴不管再怎麼煩躁,還是笑著跟對方聊了幾句。
他能聽見彆人對他的褒獎。
“老楊這個人好啊,沒什麼做派,人又正直清廉。”
“當官的就是要這樣才對。”
“老楊這個人,我得比個大拇指。”
楊鶴在垃圾桶把煙碾熄,眉頭緊皺,他是從底層爬上來的,沒有背景,沒有後台,兢兢業業的做事,靠實績坐到了現在這個位子,沒有收過人民群眾的一針一線,曾幾何時,他的目標就是成為一個好警官,打擊犯罪,為受害者撐起一片天。
過去的幾十年,他行得正坐得端,從不擔心反貪局反貪到自己頭上。
可是如今,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則,楊鶴歎了口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從大舅子給他的第一個店麵開始的,每天過年,大舅子都會給他包一個大紅包,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推拒的,但是一次又一次,他終於接過了那個紅包。
從那以後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
等他回過神的來時候,發現他們家現在住著的複式樓是大舅子送的,他開的車是大舅子送的。
甚至他的兒子,也是大舅子找關係作為特長生送進的名校。
他已經和大舅子綁到了一起,想推也推不開了。
他的財產隻要一查,肯定會被查出痕跡,這世上本來就沒什麼天衣無縫的事。
隻要做過,就肯定會留下痕跡。
沈臻此時正坐在反貪局的局長辦公室內,已經一周的時間沒有任何進程消息了,現在韓朗已經被帶回家修養,學校那邊請過假了,沈臻沒準備讓韓朗再在那個學校繼續讀書,他打算把韓朗送去留學。
衛隊長坐在沈臻對麵,他也知道沈臻為什麼心急。
“沈先生。”衛隊長說道,“我們這邊調查也是需要時間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們。”
沈臻笑了笑:“我不是你理解你們,但是孫允現在還在逍遙法外,從出事到現在,已經過了接近兩周的時間,為了配合你們,至今都沒有去法院起訴。”
衛隊長無奈地說:“我們這邊也有流程要走。”
沈臻也沒有步步緊逼,隻是說:“怎麼調查楊鶴我不管,那是你們的責任,我就想知道我現在能不能起訴孫允。”
衛隊長:“這個倒可以,這是兩個案子。”
得到了確切的回答,沈臻也鬆了口氣:“好。”
離開局廳以後,沈臻坐到了送他過來的車,秦邢就在車內,沈臻坐到秦邢身旁,衝秦邢笑了笑:“等久了?”
秦邢攬住沈臻的肩膀,低笑道:“也不算太久。”
沈臻今天要跟秦邢回一趟秦家。
今天是秦理的生日,秦理是小輩,不會大辦,所以都是家裡人聚在一起吃一頓飯。
雖然秦理現在在T市,不過為了這次難得的聚會,昨天就回來了。
秦家人很久沒有到的這麼整齊。
沈臻給秦理也準備了一份禮物,秦理這個人沒有什麼費錢的愛好,從這個方麵來說,他還是有和秦邢相似的地方,這也得益於他母親的教育。
這份禮物是沈臻提早一個月叫助理幫著準備的,是產量極低的茶葉,頗費了一點功夫。
“阿理也長大了。”秦邢說道,“比以前懂事,成長了不少。”
沈臻也沒想到秦理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可能是環境不同了吧。”
不在秦家,不在秦越的光芒之下,環境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
沈臻站在秦家大門口,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還記得自己上輩子離開秦家的時候,那時候他覺得自己辜負了秦越,心甘情願的踏出這扇門。
原本他想著回沈家,可沈家並不歡迎他,再然後他想著自己出去找工作,學習經驗,然後創業,但是屢屢碰壁,拿著名校畢業的學曆,卻找不到工作,無論他的態度多麼謙遜,都沒有人正視他。
隻有實在看不過去的人跟他透露,上麵有人發話,他是不可能找到工作的。
他的路從一開始就被限定在了一個狹小的框架裡,他沒有彆的出路。
沈臻心中閃過無數念頭,最終都歸於平靜,他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秦邢,嘴角不自覺的勾出一個笑容。
走進秦家大門,沈臻這次是以客人的身份回來的。
秦邢要回房間一趟,沈臻就直接去了宴會廳,秦孟已經在宴會廳裡坐著的,他是整個秦家最無所事事的人,他坐在宴會廳的沙發上,手裡拿著遊戲機,看到沈臻的時候主動打招呼:“好久沒見你了,最近在乾嘛?我看到你參加頒獎禮了,說真的,那頒獎詞真夠傻的。”
沈臻:“……”
秦孟把遊戲機扔到一邊,朝沈臻擠眉弄眼:“大哥今晚會回來,你激不激動?”
沈臻伸手把秦孟的腦袋推向另一邊:“多久前的老黃曆了,我跟秦越現在沒什麼關係。”
秦孟大為吃驚:“不是吧?!”
沈臻:“不是什麼?”
秦孟摸摸鼻子:“我還以為你中毒已深,這輩子都拔不出來了。”
沈臻:“彆說我了,你最近還是在家裡混吃等死?”
秦孟警惕地看著沈臻:“彆說你也是來勸我去工作的,想都彆想,我就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小珊出去以後累成那樣,我可不想跟她一樣。”
明明是兄妹,但是根本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有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哥哥,秦珊也是很倒黴了。
“離這麼遠我都聽見我名字了。”秦珊從門口走進來,她剛從國外趕出來,沒帶什麼行李,穿著一身運動服,頭發係的很高,看起來特彆有精神,整個人容光煥發,跟以前大不一樣,“秦孟,你是不是又趁我不在說我壞話了?”
秦孟翻了個白眼:“叫哥,出去一趟連哥都不要了,越來越像個男人婆。”
秦珊知道自己哥哥的尿性,知道他從來是越說越來勁,索性不去理他,對沈臻說,“有一段時間沒見了,現在怎麼樣?”
沈臻答道:“還不錯。”
秦珊臉上帶著笑,她近來過得不錯,心情很好,看什麼都覺得特彆順眼。
“都到了。”秦理是從樓上下來的,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頭發後梳,原本就出眾的外貌現在看來更加帥氣,不發瘋時的秦理,看起來竟然有秦邢有幾分相似。
秦理回來以後,這還是沈臻第一次跟秦理會麵。
秦理自從知道是沈臻提議讓自己去T市以後,就理所應當的認為沈臻是“自己人”,麵對沈臻時態度都跟彆人不同,他稍顯親密的攬了攬沈臻的肩膀,不過很快就放開:“聽說你現在也是老總了,還有房地產和網絡信息公司,我這邊認識不少人,你要是對T市的業務感興趣,我這邊更幫你牽線搭橋。”
秦珊:“你好歹也想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