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真不是我,我沒偷黃豆!”吳老三哭著喊,臉醜的慘不忍睹。
“我也不知道褲腰帶裡怎麼會有黃豆,我,我出門前撒尿的時候明明還沒有!”
癟老劉卻恨不得堵住他的嘴,這可是褲腰帶,你又沒媳婦,誰還能往你褲腰帶裡塞東西,這蠢貨肯定偷了糧食,見顧建國發現了,就想誣陷給顧明東。
這東西是不是腦子不夠用,偷了黃豆不趕緊吃了,還想著嫁禍給彆人!
現在倒好,事情鬨大了,一切擺在了台麵上,他這個大隊長跟著一起丟人。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看在表外甥的麵子上,對他那麼寬容。
越想越憤怒,癟老劉繼續罵道:“你沒糧食為啥不來找我,竟敢偷公家的東西,挖公社的牆角,今天我就替你爸媽打死你。”
說完便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吳老三嗷嗷叫。
顧二弟瞧著,大聲喊道:“大隊長,你可彆把人打死了,他還沒向我大哥磕頭認錯呢!”
癟老劉一把拽住吳老三的腦袋,逼著他朝著顧明東磕了三個響頭。
砰砰砰三下,聲音大的能聽出癟老劉的憤怒,磕完吳老三的額頭都紅腫大片。
顧明東不躲不閃的受了,才開口道:“大隊長,吳老三一個人住,那麼多黃豆總不可能一頓飯全吃了,這會兒去他家搜搜,說不定還能挽回一些損失。”
話音落下,站在人群中的劉寡婦臉色微變。
吳老三卻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喊道:“舅,我真沒有偷黃豆,不信你們去我家搜。”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吳老三家走,一路上又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吳老三是家中幼子,雖然長得寒磣,但在家其實挺受寵,所以才養成了眼高手低遊手好閒的性子。
等到兩位哥哥娶了媳婦,實在是受不了這小叔子,逼著老頭老太分了家,吳老三才不得不搬出來。
他沒娶媳婦,但也分了一家草房,就在吳老大和吳老二家旁邊。
偏偏分了家之後,吳老三就更懶,沒吃的就往兩位哥哥家一坐不肯走,以前倒也罷了,今年鬨饑荒可不弄得兩位嫂子怨聲載道,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吳老大吳老二早該聽見風聲,這會兒卻門戶緊閉,顯然不想搭理這位弟弟的事情。
有人去喊人,吳老大家的隔著門,對外喊:“我們早就分家了,不是一家人,吳老三做的事情讓他自己抗,跟我家沒關係。”
吳老三的親媽還活著,在裡頭求道:“老大媳婦,你就讓我出去看看。”
老大家的冷笑:“媽,今天你要是敢出去,以後就彆再回來,索性去跟吳老三過日子,彆再指望我們給你養老。”
裡頭又爭執了幾聲,大門到底沒打開。
吳老二家的更絕:“我家跟壞分子劃清界限,從今往後不再是親戚。他要偷了糧種,直接拉出去槍斃。”
吳家人都不管,癟老劉這個隔房的表舅更不會包庇,他還要臉。
跟在老顧家不同,這次社員們都覺得拿到了證據,一窩蜂的衝進了吳老三家,翻箱倒櫃的就搜起來。
反倒是顧明東站在門口沒動手,眼神落到其中一位體型高大的社員身上。
隻見這位社員去廚房轉了一圈,兩手空空的出來了,原本鼓囊囊的肚子卻平坦下來。
很快,又有人進去廚房搜索。
“找到了,找到了!”
社員從灶膛裡搜出兩個拳頭大的一包黃豆,上麵還站著灶灰。
“是黃豆。”
“真是吳老三偷的。”
“我就說他長得賊眉鼠眼,人心思也是歪的。”
“幸虧阿東機靈,沒讓他進屋,不然就要被栽贓嫁禍了!”
“太惡心人了,這樣的人在咱村裡頭,睡覺都不安穩。”
“批、鬥他!”
一聲聲義憤填膺中,吳老三被推搡著出門,他辯解的話再也沒有人聽。
“表舅快救我,我真的沒有偷黃豆,真不是我偷的……”剩下的話被人用一臭襪子直接堵在了喉嚨。
“放你的狗屁,不是你偷的,難不成黃豆自己長腳跑到你屋裡頭?今天就得狠狠的教訓你,人民群眾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分子!”
癟老劉再也沒半點縱容之人,甚至比其他人更為嚴厲的譴責。
倒是顧建國看了看那點黃豆,皺眉道:“就剩這麼點了。”
顧明東看著鬨鬨哄哄的場麵,淡淡道:“也許是昨晚吃了,吃多了所以才放屁。”
顧建國瞧了他一眼,今天這一出,讓他對著侄兒刮目相看。
不過他心思一轉,覺得男人硬氣點也好,老大硬起來才能養活下頭的弟弟妹妹。
如此一想,顧建國看著顧明東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欣慰,他怕群情激奮下真的鬨出人命來,到時候不好收場,也沒跟顧明東多聊就趕緊追了上去。
顧明東卻沒有跟著去看熱鬨,他對痛打落水狗沒興趣,轉而朝回家的方向走。
回家的路上,一道高大的人影就在他前麵不遠。
顧明東加快了腳步,追上了那個人:“大柱,你不去看熱鬨嗎?”
這是劉寡婦的大兒子,劉大柱。
劉大柱低著頭,也不看他,說了一句:“家裡還燒著水,我得趕緊回去。”
說完身後有狗攆似的跑了。
那逃跑的動作和姿勢,讓顧明東十分眼熟。
路過劉寡婦家土房子的時候,顧明東往那邊瞥了一眼,隻見大門關的緊緊的,屋頂卻冒著炊煙,大半夜似乎真的還在燒水。
更可能是急著將剩下的黃豆吃光,免得夜長夢多,再出事情。
顧明東挑了挑眉,也沒戳穿劉寡婦一家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