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花翻了個白眼：“大過年的，還不準我吃點東西打打牙祭。”
說完也不管母子三人的臉色，轉身又進屋了，裡頭傳出來她跟劉大柱打情罵俏的聲音。
劉寡婦一口惡氣憋在喉嚨口，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臨了，她到底咽下這口氣，還安撫兩個孩子：“算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罵人，也不許哭哭啼啼，不然一年都得晦氣。”
心底卻對白小花的意見更甚，想著這兒媳婦真得好好管管，這都已經爬到他們母子三人頭上了。
劉小柱隻得收了眼淚，等摸到口袋裡的餅乾才高興起來：“幸好她沒看見餅乾。”
劉寡婦歎了口氣，摟著倆孩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直到臨近中午，這場拜年才總算結束，走得最遠的孩子，能把周圍幾個生產隊都走完了。
要不是雙胞胎年紀小，顧二弟就能拉著他們一直走到鎮上。
五個孩子，每個人的口袋都塞得滿滿當當，回家全掏出來倒在了桌上。
顧三妹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感歎道：“咱家還是虧了。”
可不是嗎，他們帶回來的大部分都是瓜子花生，有些一看就是自家炒的，糖塊都沒多少，大部分還是連包裝都沒有的。
不像他們家既有糖塊，還有餅乾。
彆人家給糖塊，都是一人塞一塊意思意思，大方的給兩塊就不錯了，哪像他們家敗家哥哥，糖果是一把一把的抓，餅乾是一塊一塊的給。
對於大哥的敗家，三兄妹在此刻達成了一致，尤其是餅乾盒子所剩無幾，全給他發完了。
顧明東被她逗笑了，彈了一下妹妹的額頭：“能這麼比嗎？”
“大年初一拜年講一個好兆頭，來咱家的人多，都是高高興興的走，代表明年咱們家也能過得紅紅火火。”
這麼一說，顧三妹才覺得不是那麼虧。
顧明東還從屋裡頭拿出五顆大白兔奶糖，一人一顆分了：“吃吧，吃了這糖一年都甜甜蜜蜜。”
顧二弟驚喜的叫道：“奶糖，大哥，你啥時候還買了這個。”
顧明東笑道：“特意給你們買的，彆人我可舍不得給。”
顧家幾個孩子終於從拜年虧了的心思中掙脫出來，紛紛高興起來。
生產隊其他人家，這會兒也正議論著老顧家的事情。
李鐵柱他媳婦就說：“顧明東這是發財了嗎，居然舍得給餅乾，這餅乾可得大價錢。”
李鐵柱喝了口茶：“我聽阿南說了，這餅乾是他們姑姑給的。”
“難怪，原來是秀秀給的。”他媳婦覺得這才合理。
但還是忍不住說：“那他這是打腫臉充胖子？”
李鐵柱一直覺得顧明東不錯，就為他說話：“話不能這麼說，你瞧見他們家孩子身上的棉衣了沒，都是新的，還有其他的糖也得要錢。”
“他們家哪來這麼多錢？”他媳婦嘀咕道。
李鐵柱就說：“阿東今年乾活多賣力，還拿了三次鎮上的獎狀，上次見義勇為還發了十塊錢獎金，這不都是錢。”
“也對。”他媳婦感歎道，“哎，阿東出息了，他們家就一下子起來了。”
說完又瞪著自家丈夫：“你怎麼就不知道跟他學學。”
這是在咒自己死嗎？他媳婦氣得差點罵人，怒氣衝衝的瞪著他，李鐵柱一個激靈，趕緊溜出家門免得被媳婦追著打。
顧建國家，顧保家聽說了這事兒也咋舌，暗地裡跟他抱怨：“姑真是偏心，一樣的侄子，她光想著阿東家，從來沒往咱家拿東西。”
顧保家不耐煩的說：“她是阿東的親姑姑，跟咱家都隔房了，能一樣嗎？”
他媳婦繼續嘀咕道：“又是衣服又是餅乾的，姑往裡頭添補了多少，他們家運氣可真好。”
顧保家更不耐煩：“你怎麼不看阿東每次分了肉都往城裡頭送，你讓我送過一次嗎？”
菊花臉色一變，顧建國雖然是記分員，但他辦事情公道，從來不會為自家謀利，他們家分到的肉也不多，哪裡能分出來給隔壁房的姑姑。
顧保家看著她的臉色，繼續說：“碎布做的衣服，也不值得幾個錢，你要是羨慕的話明年省出肉來送給姑姑，姑肯定會想著還禮。”
他媳婦氣得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顧保家罵了一句莫名其妙，索性出門找人嘮嗑去了。
顧明東潛移默化的改變，在大年初一這一天達到了巔峰。
看著自家孩子美滋滋的吃著餅乾，大河村生產隊的社員們心底都在想，老顧家這是徹底不一樣了。
大年初二回娘家。
顧明東家沒媳婦需要回娘家，顧媽死後，顧明東一家子跟舅舅那邊就斷了聯係，他們的外婆外公都不在了，孫濤又是個惡心人，顧明東自然不會自找麻煩過去拜年。
李麗娟嫁過來之後，也跟娘家斷絕了關係，那邊不聞不問，李麗娟也從未帶顧明東回去過，兩家算是徹底不往來。
所以一家六口都待在家裡等顧秀秀回來。
太陽剛升起不久，外頭就傳來顧秀秀的聲音：“阿東，姑姑回來了。”
顧明東出門一看，就瞧見顧秀秀大包小包的，後頭還跟著孫強和孫淑梅兩個。
“姑，快進來。”顧明東招呼道。
“你們都來了，那姑父？”
“沒事兒，你姑父能自己照顧自己，我托鄰居幫著看一眼，等吃完午飯就回去，不耽誤。”
原本孫強說留在家裡頭照顧父親，但孫姑父趕著他們出門，說自己雖然癱了，但手還能動，嘴巴也能喊，半天不成問題。
顧三妹顧四妹已經忙活著泡茶，顧二弟有眼色的端來果盤，雙胞胎已經不記得顧秀秀了，在顧明東的介紹下才喊了姑婆。
顧秀秀笑盈盈的抱起雙胞胎顛了顛：“重了。”
又拿出紅包塞進他們的小口袋：“這是姑婆給的壓歲錢，收好了。”
說完又看了一圈屋子，皺眉道：“怎麼不見麗娟？”
屋內氣氛一下子停滯了。
孫淑梅支支吾吾道：“媽，要不你先坐下喝口茶，咱們再慢慢說？”
心裡頭早有預感，但此時顧秀秀還是臉色一沉。
緩了緩神，顧秀秀才問：“阿東，家裡頭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直接告訴姑姑吧，姑姑撐得住。”
其實來之前，顧秀秀跟孫國棟就提起過這事兒，尤其是孫淑梅來過一趟之後，回家時不時欲言又止，她問了又不說。
顧秀秀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老顧家怕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顧明東隻得將李麗娟已經去世快一年的事情說了出來，又把托人送口信卻應陰差陽錯的事兒一筆帶過。
他原以為顧秀秀會傷心，甚至會生氣，誰知顧秀秀長歎一口氣：“果然是這樣。”
“上次你躲躲閃閃的不肯提她，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顧秀秀心底難過，又不肯顯露出來。
“麗娟向來懂事，知道她姑父出事絕對不會不過來看一眼，我左等有右等也不見她來，阿強和淑梅回來了一趟，回家也一字不提她，我這心裡就猜到了。”
“我就是不想相信……你說咱老顧家是不是風水不好，怎麼就留不住人……”
孫淑梅連忙安慰道：“媽，你可彆哭，你一哭那不是讓表哥和孩子心裡頭不好受嗎？”
孫強也說：“大過年的可不能哭，哭了一整年都不順堂。”
顧秀秀其實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這會兒勉強笑道：“我不哭，麗娟那孩子懂事，肯定盼著咱們越過越好。”
說完也不把自己當客人，站起身就開始忙活起來，又是把兄妹幾個的衣服翻出來縫縫補補，順便教一下沒了娘又沒了大嫂的姐妹倆針線活，又是搶過顧四妹的活兒去做飯。
顧秀秀一來，倒是顯得老顧家的人都空閒下來，活兒都被她搶了。
顧明東勸也勸不住，隻得讓她忙活，忙起來顧秀秀就顧不得傷心了。
顧三妹朝著哥哥搖了搖頭，拉著妹妹過去打下手，顧秀秀手把手教她們家裡頭的事情，這是她大嫂死後，每次回娘家必定要做的事情。
她心底怕沒了親媽，侄子還好，侄女被人說道。
看了一會兒，完全插不上手的顧明東無奈，索性拉著孫強去門口說話。
孫淑梅猶豫的說道：“哥，表哥，我想去隔壁看一眼小花。”
孫強擰著眉頭罵道：“還去看她乾嘛，連結婚都不請你，明顯就沒把你當朋友。”
孫淑梅抿了抿嘴角，低下頭不吭聲。
顧明東拉了一把表哥：“讓淑梅去吧，又不耽誤事兒。”
孫淑梅有些感激的看了眼表哥，連忙朝著劉大柱家跑過去。
孫強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我這妹妹太傻了，被那個女人當猴子耍。”
顧明東勸道：“你彆老是這麼罵淑梅，她是姑娘家臉皮薄，知道你擔心妹妹，但是你好好說話淑梅能聽你的嗎？”
孫強冷哼道：“我就看那女人不順眼，大過年聽見她名字都覺得晦氣。”
那頭，孫淑梅跑到劉家門口，往裡頭看了一眼，大聲喊道：“小花，你在家嗎？”
她過來了才想起來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還想著白小花會不會也回娘家了。
誰知她話音未落，白小花就從裡頭走出來：“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