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姐妹對視一眼,也覺得沒必要想太多,不然反倒是壞了心情,左右他們心底明白,這個世界上本身就是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小小的插曲一閃而逝,老顧家的豐盛無比的年夜飯卻才剛剛開始。
另一頭,鄭通沒想到顧明東還能給自己送來炸物。
不過想到最近顧明東送過來讓他翻譯的字越來越多,瞧著似乎心思有變,還時不時向他打聽一些玄學的事情,看著似乎有心學習,鄭通倒是收的心安理得,就當是拜師禮了。
他心底更高興的是,老顧家條件好,還能給他送一些,那小芸兒肯定也能吃上。
帶著這樣的心思,鄭通哼著小曲往回走。
生產隊到處彌漫著肉香味,可把茅草屋的三個人饞壞了。
比起其他地方更加艱難的處境,上河村對他們不算苛刻,但想吃好穿好也是沒有的,一年辛苦活乾下來,拿到手的也多是粗糧和陳米,至於肉想都不用想。
來這裡不到一年,吳巍夫妻眼看著蒼老了許多,如今再一看,怕是沒有人能想到他們倆都是大學教授,腹有詩書。
大年三十總是特彆的,吳巍夫妻倆想著法子想弄豐盛點,奈何條件有限,最後也隻舍得煮了白飯,又弄了兩個菜,一個白菜,一個蘿卜,連一點油星都沒有。
就這樣,吳萱萱還裝出驚喜高興的模樣來:“哇,今天的年夜飯好豐盛,看得我都饞了。”
吳巍和周子衿看著女兒強顏歡笑的安慰他們,也都露出笑容來:“喜歡你就多吃點,來來來,吃點米飯,今天的飯蒸的可好了。”
就在這時候,隔壁的鄭老頭回來了,竟帶著一身肉味。
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鄭通嗬嗬一笑,將袋子放到了桌上,一展開,裡頭的炸物露出來,吳萱萱下意識的咽口水,但家教讓她忍住沒伸手。
鄭通卻主動邀請道:“大年三十,一個人吃年夜飯太冷清,咱們湊個份兒吧。”
吳家三口隻有白飯和蔬菜,鄭通卻有肉,一看就知道他們占了大便宜。
吳巍下意識的想拒絕,卻被周子衿扯了扯衣袖,再看女兒的模樣,頓時想起這孩子都一年多沒吃過肉了。
看著女兒瘦巴巴沒有一點肉的臉頰,吳巍的心就跟被針紮一樣心疼。
吳巍咬牙道:“老爺子,那我們就厚臉皮了。”
周子衿已經起身幫他拿了碗筷,還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老爺子,快坐下一起吃吧。”
鄭通也沒跟他們客氣,就著白米飯和炸物,吃的很是開心。
吳家兩口子隻是分了個炸丸子嘗嘗味道,剩下的都沒碰,全讓給女兒和鄭通吃。
吳萱萱有心矜持,但一嘗到肉味就全忘了,吃的頭也不抬,有肉味就飯,連白煮的青菜蘿卜都變得好吃起來,一直到將飯菜都吃的乾乾淨淨,她才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
經過這麼一頓飯,茅草屋四個人的關係倒是跟家融洽了一些。
吳家夫妻對鄭通是有些提防的,剛開始看鄭通這麼大把年紀,怕是熬不住生產隊的辛苦,夫妻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但日子過久了,他們都在一個地方住著,夫妻倆又是聰明人,很快便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吳萱萱被父母寵愛著,儘量不讓她乾重活累活,也愣是瘦了許多,可鄭通卻紅光滿麵,要不是那白頭發當著臉孔,平時跟隱形人似的,生產隊的人早就發現不對勁了。
夫妻倆暗中觀察,知道鄭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再回來總能帶一些吃的喝的回來。
雖然鄭通小心的很,卻也露出了蛛絲馬跡。
吳家夫妻私底下猜測,鄭通肯定認識生產隊某個人,要麼是朋友,要麼是被他捏住了把柄,所以才會給他寶貴的糧食吃。
吳家夫妻自身難保,也不想多事,就默契的假裝不知道。
沒想到這一天,鄭通居然拿著炸丸子邀請他們吃,還有那外焦裡嫩的炸藕合,炸茄子,甚至還有幾個小麻花當飯後甜點。
以前不看在眼裡的東西,卻成了糖衣炮彈,吳家夫妻沒忍住。
看著吃得香噴噴的女兒,吳家夫妻咬了咬牙,就算被拉下水也值了。
大河村生產隊大豐收不說,豬也養得好,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吃上了肉,熱熱鬨鬨迎新年,心底忍不住感念養豬的顧明東。
就算那些打定主意要投癟老劉的人家,心底也覺得大隊長是誰不重要,但養豬的人非得是顧明東不可,彆人養豬都沒這麼肥。
這麼歡欣雀躍的氣氛中,隻有劉寡婦一家是例外。
他們家乾活的人少,原本年底分到的肉和糧食就不多,偏偏年前還出了白小花的事兒。
雖說劉大柱吝嗇薄情的連妻子的棺材都不出,可也徹底得罪了最後出錢的癟老劉。
癟老劉跟顧三叔一樣,往年都會往侄子家送點吃的喝得,免得他們家年夜飯太寒磣,甚至有時候都直接邀請他們過去吃。
可幾年癟老劉提也不提,到吃年夜飯的點直接把門一關,讓劉大柱吃了個閉門羹。
用癟老劉的話說就是:“大侄子你都成家立業了,我一個隔了輩的叔叔,沒必要再一起吃年夜飯。”
劉大柱能怎麼辦,他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顧明東一冷眼一動手,他都不敢繼續鬨,更彆提有身份的癟老劉了。
一家人灰溜溜的回到家,劉寡婦歎著氣盛了米出來,好歹收拾了一頓年夜飯。
隻是肉隻有一碗,統共就幾塊,劉大柱壓根沒分給親娘和弟弟妹妹的意思,全倒進自己碗裡頭了。
吃完了還嫌棄:“就這麼幾塊喂雞都不夠。”
劉愛花和劉小柱看向親媽,劉寡婦能怎麼辦,她要是拿這個大兒子有辦法,日子也不會過成這幅樣子。
尤其是白小花死後,劉大柱整天跟吃了槍藥似的,脾氣比以前更差,動不動就發火,連劉寡婦也不太敢說他。
劉寡婦隻能安慰兩個小的,幫他們夾了菜:“吃菜吧,聞著肉味吃菜也香。”
劉愛花跟劉小柱幾乎是含著眼淚,把這頓飯吃完了。
一頓飯吃得很不是滋味,隻有劉大柱吃飽喝足,碗筷一扔就進屋躺著去了。
要隻是這樣,也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年。
偏偏這個晚上,王麻子孤家寡人的很不是滋味,便惦記著自己的親兒子,琢磨了一會兒趁著天黑了,帶著一碗肉找過來。
劉寡婦聽見聲響,一開門就嚇了一跳:“你怎麼過來了,可彆被人看見。”
“大過年的,大家都在家裡誰會看見。”王麻子說著想擠進門。
劉寡婦連忙攔著:“大柱在家呢,有話咱出去說吧。”
王麻子一聽劉大柱的名字就唾了一口,心底暗恨,這臭小子小的時候就雞賊的很,向來隻拿他吃的喝的,心底還嫌棄他。
這麼多年,王麻子看在親兒子的份上也忍了,左右睡了彆人親娘,還偷生了個小的。
可隨著劉大柱長大,越發見不得他出現,他那些東西簡直喂了狗。
尤其是王麻子改造回來後,劉大柱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嚴令他不許過來,不然見一次就要揍一頓李小柱。
王麻子年紀大了,哪裡是年輕力壯的劉大柱的對手,又顧忌著劉小柱,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這會兒他也恨得牙癢癢,但想著大年夜到底沒堅持:“算了,那我就不進去了,這肉你拿著給小柱吃,彆讓我兒子餓著。”
劉寡婦臉色一黯,又強顏歡笑:“知道了,年夜飯還能餓著你兒子。”
王麻子嘿嘿一笑,轉身走了。
劉寡婦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感歎王麻子彆的不好,還打媳婦,但對劉小柱確實是沒話說。
她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告訴劉大柱,端著那碗肉進了小女兒小兒子的房間,偷偷的叫醒了他們。
“肉!”兩個孩子驚喜的叫道。
“噓,小聲點。”劉寡婦低聲道,“吃吧,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吃點肉才能長大。”
倆孩子也不用筷子,用手抓著狼吞虎咽起來,劉寡婦隻得勸他們吃慢點,也是心酸的很。
劉愛花想了想,抬頭好:“媽,你也吃。”
“媽不餓,你們吃吧。”劉寡婦也饞,但為了孩子沒饞這一口。
兩孩子放滿了速度,都舍不得吃掉最後一塊肉,想多嘗一嘗肉的滋味,他們都快忘記肉是什麼味道了。
誰知道就是這時候,劉大柱忽然衝了進來。
等看清楚他們在做什麼,劉大柱一聲怒吼:“好啊,你們居然背著我吃肉。”
劉寡婦心底一驚,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大柱,這是有人送給小柱吃的。”
她這是暗示兒子,這肉是王麻子送過來的。
劉大柱麵色漲紅,雙眼全是血絲,自從白小花死後,他的日子不但沒有變得舒坦,反倒是夜夜噩夢,脾氣也越來越差。
這會兒瞧見母子三人背著自己吃肉的場麵,劉大柱腦中的哪根筋繃斷了,黑色的霧氣糾纏更深,他失去了全部理智。
被背叛的憤怒擊潰了劉大柱的所有理智,他怒吼著,朝著母親和弟弟妹妹衝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愛花妹子和小柱弟弟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