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呼啦啦往河邊跑,路過顧亮星的時候,還朝著他冷哼一聲。
“顧亮星,你真的不去嗎,等我們抓到大魚你可彆眼饞。”
“我才不會眼饞,不稀罕。”
顧亮星怒氣衝衝的鼓起臉頰:“吃蜂蜜的時候喊我大哥,現在又罵小芸,這群人真不要臉。”
【沒關係,我不介意。】顧芸從小就是啞巴,跟其他的聾啞人不同,她不能說話是聲帶的問題,聽力沒問題,很多人會弄錯這個,以為她不會說話也聽不見。
從小到大,顧芸就是在彆人的小啞巴嘲笑聲中長大的。
很小的時候,有些對外公討好諂媚的人,轉身沒有人在的時候,以為她聽不見就偷偷罵她小啞巴,那些帶著慈愛的笑容,實際上吐著惡毒言語的麵孔,她至今都記得。
沒有父母,隻跟著外公長大的小姑娘,遠比常人早熟,懂事之餘也十分聰慧。
顧芸小時候還會因為這些傷心,但後來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她現在就想明白了,因為外人傷心是不合算的,隻要她在意的人心疼她,喜歡她,這就足夠了。
現在她覺得很幸福,有爸爸,有叔叔姑姑,還有兩位實際上比自己小的哥哥,外公也好好的,顧芸覺得很滿足,完全不在乎村裡人偶爾的閒言碎語。
每次瞧見大哥為自己出頭,顧芸總會反過來安慰他。
顧亮星卻還是怒氣衝衝:“你不在意我在意,哼,誰也不能罵我妹妹。”
顧芸抿著嘴笑起來,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顯得分外的可愛。
顧亮星瞧著,心底的怒氣消散了一些,多好多懂事多聽話的妹妹,比隻會氣人,老是想霸占親爸的臭弟弟好多了,偏偏那些家夥不識貨。
“小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使他們沒眼光。”
說著顧亮星的眼睛還滴溜溜的轉,琢磨著找個法子好好收拾那群小混蛋,讓他們知道老顧家的妹妹絕不能欺負。
顧亮星倒是揍過威脅過,打完當天那些孩子都認錯了,過了幾天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小啞巴小啞巴的叫。
最讓顧亮星生氣的是,他把張小寶當朋友,上次掏蜂蜜都帶著他,他明明承諾不會欺負妹妹,可還要胡說八道,實在是太氣人。
可惜他腦子不夠用,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好法子,直接動手打人的話效果不好,而且到時候肯定會被彆家大人告狀,他也不想給家裡添麻煩。
“走,我們找阿晨去,他損招最多。”想不出辦法的顧亮星猛地喊道。
事到臨頭,顧亮星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個鬼精鬼精的弟弟,正是他派上用場的時候。
顧亮星拉著顧芸,在水田裡頭找到了顧明東和弟弟。
顧明東正拿著鋤頭在放水,得虧水田的地勢略高一些,不然現在想放出去也難。
顧亮晨像個小跟班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哼,就知道阿晨肯定跟著老爸。”顧亮星心底嘀咕了一聲,朝著那邊使勁揮手,結果弟弟就當沒瞧見,壓根不搭理他。
“阿晨,過來。”顧亮星招呼道。
顧亮晨朝他瞥了一眼,還是沒有過去的意思。
一貫以來的經驗,自家大哥找他肯定沒好事,他才不想過去被壓榨。
顧亮星使勁喊:“你過來呀!”
顧明東被他們的互動逗笑了:“估計找你有事兒,過去吧。”
聽了爸爸的話,顧亮晨這才不情不願的過去了:“乾嘛?”
顧亮星正要說話,聽見他背上的竹簍裡傳出聲音,頓時好奇問道:“你竹簍裡是什麼?難道又抓到兔子了?”
秋天那時候抓到的兔子,養了幾個月已經變肥了許多,過年的時候被殺了當成了兩盆好菜,那滋味,吃得顧明星至今記憶猶新。
灰色的兔毛都沒浪費,顧四妹巧手生花,拚接著給三個孩子做了皮帽子,冬天帶著特彆暖和。
顧亮星帶著帽子,吃著兔肉,從此愛上了養兔子,一心一意還想要逮住一窩繼續養。
隻可惜顧明東嫌棄兔子太能拉,味兒重還到處打洞,養著不如母雞省事兒,也就沒發揮金手指實現兒子的願望。
一聽見聲音,顧亮星的眼睛都直了,眼巴巴的盯著看。
“田裡頭都是水,哪來的兔子。”顧亮晨無奈的說著,拎著竹簍讓他們看,“是爸爸給我抓的魚,看,夠大吧。”
聲音裡帶著點顯而易見的小得意。
“爸抓到魚了!”
顧亮星連忙伸長脖子去看,隻見竹簍裡頭躺著一條大魚,足足有成人手臂長短,看起來又肥又嫩!
顧亮晨得意的說:“是爸專門為我抓的。”
顧亮星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忘記自己要說什麼,撒丫子朝顧明東跑過去,跳著叫著喊:“爸,我也想要魚,你給我也抓一條吧。”
顧明東逗他:“你弟一大早起來給我端茶送水,還跟我一塊兒下地乾活,幫了不少忙,所以我才抓了一條魚獎勵他,你做了什麼?”
顧亮星僵住了,歪著頭看著他爸。
顧明東故意不搭理他,繼續該乾活乾活。
驀的,顧亮星大喊了一句:“爸,你放著彆動,讓我來。”
說完像一隻小老虎似的衝過去,顧明東挑了挑眉,把有自己肩膀高的鋤頭讓給了要獻殷勤的大兒子。
顧明亮吃得好,長得敦實,平時也熱愛戶外運動,彆看年紀小身上全是腱子肉。
他扛著比自己還要高的鋤頭乾活,看著還挺有架勢,就是甩起來的泥巴直往身上甩。
顧明東迅速的往後跳出去一步,才免得被泥水洗臉的下場。
“大哥,你小心點,彆忘爸身上甩。”顧亮晨急了,在旁邊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小心著呢。”顧蠻牛努力勤奮的想表現一下自己。
顧芸用手捂住眼睛,一臉沒眼看的表情。
顧亮星卻顧不得了,他乾活兒的勁頭從未有過的高漲,恨不得將周圍的水田都給犁一遍,好讓自己顯得有價值一些。
眼看大兒子累的氣喘籲籲,滿臉通紅,看笑話的顧明東總算良心覺醒,開口道:“行了,看你這麼孝順的份兒上,給你抓一條。”
顧亮星一抹滿頭汗,抬頭就說:“爸,你先給小芸抓吧,我繼續乾活賺下一條。”
顧明東笑了:“小芸平時多乖,幫她四姑乾了不少家務活,所以不用你幫忙賺,我要特彆獎勵她一條。”
“那我要一條大的,比阿晨的還要大。”顧亮星一聽,立刻得寸進尺的要求道。
顧亮晨抿了抿嘴角,心底有些不開心的看著親哥哥。
他側過頭問:“小芸,你說大哥有沒有發現咱爸故意逗他?”
顧芸隻是捂著嘴偷笑,覺得以顧亮星的直腸子,肯定是還不知道。
顧明東拍了一下大兒子的腦門:“彆想了,阿晨忙了一早上,你才乾了多久。”
顧亮星一聽,果然失望的耷拉下腦袋來。
抓魚對彆人而言很難,對顧明東而言卻輕而易舉。
顧亮星折騰了老半天,連個魚影子都沒瞧見,但他爸在稻田裡溜達了一圈兒,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頭就提著兩條魚。
這兩條都是最常見的草魚,比顧亮晨竹簍裡的小一點,但都是活蹦亂跳的,一看就好吃。
顧亮星一瞧見,就興奮的跳起來:“爸爸最厲害。”
說完身邊沒竹簍,竟是拿起衣兜就要過去接。
顧明東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到時候弄得渾身魚腥味,看你四姑不揍你。”
顧四妹覺得自己身為長輩,不能賺錢,還要花錢讀書,所以對於家務活都大包大攬,除了做飯絕對不肯讓顧明東搭把手。
一開始顧明東還堅持,但時間久了,發現自己不讓四妹乾,她反倒是惶惶不安,索性就交給她,這樣一來家庭分工很明確,他負責下地乾活,老二老三負責上班賺錢,老四負責家務,平時大家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自從有了肥皂,洗衣服就是顧四妹最愛乾的活兒之一,顧家三個孩子常常給她打下手。
想到弄臟了還得被四姑拎著耳朵,讓他自己洗,顧亮星嘿嘿一笑,轉身想跑:“爸,那你等等我,我回家拿竹簍去。”
顧明東喊道:“回來,就這麼拎回去吧。”
說著彎腰去旁邊擼了一把草,春夏的時候,孩子們最喜歡用這種草來穿地裡頭的覆盆子,掛在脖子上還能當項鏈帶。
幾根草揉成一根繩子,往魚嘴巴一穿,拎著也十分結實,顧亮星跟顧芸正好一人一條。
“拿著吧,帶回去讓你姑晚上加個菜。”顧明東笑道。
正好家裡頭的肉吃完了,其實顧亮星不說,顧明東也會多抓幾天,他還打算晚上偷偷去多抓一下留著吃,還能給城裡頭姑姑家送一些。
顧亮星不知內情,樂滋滋的接過去,一手拎著大肥魚,一手拉著顧芸,兩個人晃晃蕩蕩的往家裡頭走:“阿晨,你回不回去?”
顧亮晨不想回去,想了想將自己的竹簍遞給他:“你幫我送回去吧。”
“剛還不讓我碰呢。”顧亮星吐槽了一句,還是老老實實的幫弟弟背回去。
為了讓其他孩子瞧見他終於有魚了,顧亮星不惜繞著路,拎著魚招搖過市。
很快,他找到了張小寶他們玩的地方,卻沒瞧見他們人。
“張叔,小寶他們呢?”顧亮星問道。
張小寶的親爸親媽正忙著農活,再說鄉下孩子都是散養,不在意的說了句:“不知道跑哪兒去玩了。”
“他們不會真的去河邊了吧,還沒回來嗎?”顧亮星皺了皺鼻子。
張小寶他爸心大的說:“大概是去撈魚了,也不知道撈到了幾條。”
張小寶年紀不大,水性挺好,他爸聽了去河邊也不擔心。
顧亮星皺了皺眉,拉著顧芸說:“我們去河邊讓他瞧瞧我們也有魚了,肯定比他的大。”
【你保證不下河。】顧芸堅持道,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顧亮星無奈道:“好好好,我都有魚了還下河乾什麼。”
兩人這才手拉著手往河邊走,雨停了,水卻還在地上,靠近大河那邊汪洋一片,原本河岸邊的蘆葦叢都已經被淹沒了。
顧亮星還未靠近,就瞧見幾個影子在河邊撲騰,頓時喊道:“你們不是來抓魚嗎,怎麼還遊泳了,不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