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東眼神微微一閃,他想起香爐裡的銀灰。
謝南山一吐為快,說完了這些,心情反倒是好了一些,時刻備受生命威脅的壓力似乎也散去了大半。
謝家人丁凋零,父母死後,謝南山也再沒有可以訴說心事的人,如今說出口來,鬱氣也跟著散去了許多。
他打量著顧明東,幽幽說了句:“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現在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老顧家能安穩度日嗎?”
之前謝南山還覺得,為了生命一輩子留在溪源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經曆了這件事,他反倒是覺得能活命,就算一輩子局限在這裡也不算什麼。
他真的是受夠了躺在床上,身體無法動彈的恐懼和折磨。
顧明東看著他,十分光棍的說了句:“這我哪兒知道。”
不等謝南山說話,顧明東繼續說:“我爸死的早,他什麼話都沒留下。”
“我隻知道從祖父那一輩開始,顧家就生活在上河村,也許他們做過什麼吧。”
謝南山臉色微微一變:“什麼?那你可以離開上河村?”
顧明東聳了聳肩:“我去過黛山市,我弟是運輸隊的,他經常跟車去不同的地方,也沒見他遇上過倒黴事兒。”
遇上劫道的不算,因為顧明南因禍得福,不但轉正當了工人,還得到了錢師傅的感激,後頭更是陰差陽錯得到了一個對象。
這要是算倒黴事兒的話,估計這世界上很多人都想要。
謝南山聽完這番話,陰晴不定的看著顧明東:“不可能,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是怎麼知道謝翎這個名字的?”
“哦,這個啊。”顧明東勾了勾嘴角,將手裡頭的筆記本扔給他。
巴掌大的筆記本,赫然寫著他知道的信息。顧明東顯然你是有備而來,那張借條就夾在筆記本中,似乎原本就在一起。
“雖然我爸沒留下什麼話,但我有這個。”
謝南山挺立起來,翻開筆記本,等看到年份的時候心頭一震,眼底射出希冀來,但等他從頭至尾翻完,又失望的躺了回去。
“都是無用信息。”
希望變成了失望,謝南山長歎一聲:“我以為到了溪源鎮,總能找到守珠人,現在看來是我天真了。”
“守珠人到底是誰?”顧明東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謝南山卻陷入了沉思,許久才抬頭看他:“我不知道。”
顧明東眉頭微動,顯然是不信這話。
謝南山卻解釋道:“我真的不知道,老祖宗傳下來的話隻有守珠人三個字,他們姓什麼,叫什麼,是什麼人,一無所知,隻知道守珠人世世代代肩負守珠重任,停留在溪源鎮隱世不出。”
正因為如此,謝家發現不對勁之後,才無計可施。
“佛骨消失的時候,老祖宗曾經親自來過一趟溪源鎮,卻什麼都沒找到。”
這麼神秘?
顧明東忽然想到那封家書。
信中也曾提起自己的族群一直以守珠為己任,就連國仇家恨也不能離開,到底是什麼,就那麼幾顆破珠子還值得一個家族,祖祖輩輩花費那麼大的力氣來守護嗎?
驀然,顧明東心底閃過那個充滿陰煞怨氣的青銅鼎。
謝南山見他沉思,又說道:“也許是守珠人知道佛骨已經消失,所以才避而不見。”
他猜測道:“顧家先祖有先見之明,早早的將佛骨還了回去,所以後代子孫才能安穩度日。”
謝南山並不完全信任顧明東,但老顧家子孫繁衍的不錯,人丁眾多,怎麼看都不像是受到了影響。
他心底琢磨著,也許就是顧家爺爺那一輩,就已經把借走的佛骨還回來,還回去之後並未離開,紮根在了上河村,才有現在的顧家。
這麼一猜測,謝南山擰起眉頭來:“你說,守珠人會不會就在上河村,隻是他們避而不見,所以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顧明東看了他一眼:“除非他們生活在大山最深處,不然絕無可能。”
對自己的地盤,顧明東還是熟悉無比的。
上河村的大山裡頭,除了那十大箱子的金銀財寶之外,再無其他。
謝南山吐出一口氣,心底也覺得不可能。
再如何與世隔絕的家族,總不可能一點蹤跡都不露,畢竟人是需要鹽的,而上河村一帶沒有鹽井鹽田,他們總得出來采買。
兩人對視一眼,顧明東也覺得謝南山倒黴的很,祖宗欠下的債非得讓他還。
謝南山又說道:“大概我運氣真的不好,要是早來幾年,至少還能找到杜家人。”
“杜家人還活著,有心早晚能找到。”顧明東說道。
謝南山卻苦笑道:“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命等那麼久。”
而且他心底明白,即使找到了杜家人,也不一定能找到守珠人,當年謝翎不也找到了杜家,結果依舊如此。
顧明東忽然問了句:“你知不知道元和這個人?”
謝南山努力回憶了一番,還是搖頭:“沒有印象。”
顧明東有些失望,如果他知道倒也算一條線索。
今天走了一趟,一無所得,倒是救了奄奄一息的謝南山,顧明東看了看他的狀態,驚訝的發現謝南山似乎已經完全恢複了。
謝南山起身活動了一下,也是皺眉:“忽然就好了。”
上次也是這樣,他掙紮著醒來,除了餓太久導致身體虛弱之外,一切都消失了。
活著是好事兒,但謝南山還是苦惱:“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顧明東忽然提起一件事:“你剛才說,自從來到溪源鎮身體就一直很好,那這次之前,有沒有發生過奇怪的事情?”
謝南山頓時有些幽怨:“我去上河村找過你。”
“除此之外呢?”
謝南山努力的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不瞞你說,其實從小到大,我懷疑過無數次,追查過無數次,總覺得有人在害我,但每一次調查的結果都是意外。”
見他這麼說,顧明東也忍不住擰起眉頭來。
難不成真的是祖宗作孽,子孫遭罪?
他總覺得沒這麼簡單,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忽然,顧明東看向謝南山:“你認不認識錢家的人?”
“錢家?”謝南山一臉陌生。
顧明東點頭:“來自北京的錢家,我們生產隊有個知青叫錢知一,就是從那邊來的,他很奇怪,總是在山裡頭尋找什麼。”
聽見這話,謝南山立刻也警惕起來。
但很快他擰著眉頭搖頭:“我不認識錢家的人,也不認識什麼錢知一,如果見過或者聽過,我肯定會有印象。”
難道是他想太多,錢家的借運禁術,跟謝南山的倒黴毫無關係?
敏銳的第六感,讓顧明東不願意放棄這條線索:“你再仔細想想,你們都來自北京,很可能碰過麵。”
可謝南山思考許久,還是搖頭道:“我真的不認識。”
忽然,他想起來一件事:“倒是有一個知青,與謝家有些淵源。”
顧明東看向他。
謝南山解釋道:“你們村是不是有一位女知青叫吳夢婷,是北京吳家的人,吳家不算顯赫,但吳家老大很會鑽營,事發之前逃到了國外。”
“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我曾見過吳老大帶著女兒上門拜訪,所以才有幾分印象。”
“吳夢婷?”顧明東有些意外。
“她與錢知一很熟悉,是一起出現在上河村的。”
謝南山皺了下眉頭:“也許他們也是為了守珠人而來,但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倒是盼著他們能找到,這樣的話,我也能討一個痛快。”
顧明東笑了一聲,從白小花的記憶不難得知,錢知一肯定是找到了那幾個大箱子,拿到了其中的舍利子,可守珠人?就壓根沒出現過。
如果沒有那封信的存在,顧明東都要懷疑守珠人到底存不存在。
謝南山活動了一番,覺得身體好了許多,感謝道:“今天多謝你了,好歹能讓我多活兩年,可惜我也沒什麼好報答你的,這屋子你但凡有看得上眼的就帶走吧。”
老陸的屋子不算大,東西倒是放得滿滿當當。
顧明東卻一樣沒動,反倒是說:“謝家借走的佛骨真的消失了嗎?”
謝南山不免苦笑道:“難道我還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佛骨那些玄玄乎乎的好處,他是從未體會過,壞處倒是一籮筐,真要還在的話怎麼可能不拿出來。
“從小到大,家裡頭老宅子我不知道翻了多少遍,要這東西還在早就被發現了。”
顧明東歎了口氣,又說道:“謝南山,我想去老宅子看看。”
謝南山心底驚訝,他並不覺得值得走這一趟,但迎著顧明東的目光,他忽然覺得這個號稱什麼都不知道的家夥,或許知道的比自己更多。
也許這家夥真的有辦法!
腦海中忽然浮現這個想法。
許久,謝南山隻說了一句:“有機會的話,可以。”
顧明東笑了一聲,沒再多留。
他原打算再等等,等放開了之後再去北京,誰知道沒過多久,一個機會就砸到了顧明東手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