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青不知所措,但餅子都成了三瓣,其中一塊都進了同伴的肚子,再還回去就不可能了。
她鼓起勇氣,抬頭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顧明東應了一聲,靠在椅背上休息。
女孩兒這才低頭一口一口吃起來,顧明東遞給他們的是白糖口味,味道十分香甜。
嘗著甜滋滋的味道,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顧明東,這一看眼神就沒挪開。
顧明東即使閉著眼,五感也十分敏銳,很快睜眼看過去。
女孩下意識的低頭。
“怎麼了?”顧明東有些奇怪。
“你,你吃花生嗎?”女知青抿了抿嘴,從兜裡頭掏出一些花生來。
顧明東接過來嘗了幾顆,味道還不錯,不過沒他們家的好吃。
女知青見他吃了,微微鬆了口氣,雖說花生不值錢,但總比吃白食好,她又打量了顧明東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一開始顧明東沒在意,誰知女孩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開口問了一句:“這位同誌,我覺得你好麵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旁邊的女知青眼睛一轉,笑嘻嘻的說:“同誌,你們打哪兒來的,有沒有去過天津,姓什麼叫什麼,指不定咱們以前遇到過。”
顧明東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淡淡說了句:“我從來沒離開過家鄉,你記錯了。”
這話一說,女孩臉頰又是一片緋紅,忙道:“是嗎,可能是我看錯了。”
兩人都略過這話不提。
大概是這事兒有些尷尬,她低下頭不再說話。
夜幕降臨,火車慢慢的搖晃著,催得人慢慢也有了睡意,白天的時候大家還有精力說話,這會兒不是坐下就是躺下了。
車廂內大家夥兒臉上都帶上了疲倦,還有人直接往行禮上一靠,整個人就這麼睡了過去,甚至還開始打起小呼嚕來。
顧明東索性靠在車窗上休息,冰涼的感覺反倒是讓他覺得鼻尖通暢一些。
對麵三個女知青都趴在小桌子上休息,馬秘書沒好意思跟女孩兒搶地方,就靠在椅背上,結果睡著睡著就到了顧明東身上。
他倒是睡得舒服,不習慣陌生人的顧明東卻一晚上沒睡,隻閉目養神罷了。
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了第二天早上。
等車廂裡終於有了動靜,顧明東連忙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拍了拍馬秘書:“馬同誌,我去個廁所。”
馬秘書這才揉著眼睛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給他讓開位置:“那你先去。”
顧明東跨出來,這才發現過道上全是睡著的人和行李,得虧他人高腿長,這才能從彆人的行李上邁過去。
等到了車廂口,過道被睡覺的人和行李堵得嚴嚴實實,顧明東都沒法動腿,往那兒走都能踩著人頭。
他環顧四周,沒有其他辦法,索性跳起來拉住行李架,直接把自己甩了過去。
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可算是到了廁所門口,結果一看,門鎖著。
顧明東隻得耐著性子繼續等,結果一等就是好久,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有人嗎?”顧明東不得不敲響了廁所門。
很快又有人過來上廁所,見狀跟著一起使勁敲門:“誰在裡頭啊,趕緊把門打開。”
好一會兒,裡頭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門一開,顧明東倒是見到一張熟麵孔。
裡頭可不就是昨天蹭他們座位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臉上還帶著睡痕,睡眼惺忪的,一看就知道剛醒來。
“來了來了,催什麼催,還不準彆人拉屎了。”男人罵罵咧咧的打開門,等看清眼前的人,剩下的話全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被吊著打。
顧明東讓開路,等他進門,就知道中年男人昨晚睡在廁所,他倒是機靈,直接把火車上的廁所當單間使用了。
睡廁所,夢裡頭不會也帶著味兒嗎?
顧明東迅速的放了水,洗了把臉,又用鹽巴漱口,其他的真沒條件。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外頭的人都等得著急使勁敲門。
來得時候翻山越嶺,回去也差不多,不過這會兒功夫醒來的人多了,至少不用擔心邁錯一步就會踩著人頭。
等他回到座位上,馬秘書也急急忙忙的站起來:“阿東,你看著行李,我也去一趟。”
說完連忙走了,他個子沒有顧明東高,許多地方都邁不過去,隻得好聲好氣的請同誌們讓開一條道兒來。
對麵的女知青倒是機靈,見狀連忙跟著馬秘書一起走了,蹭了他開路的光。
顧明東坐下來,看了眼窗外,驚訝的發現火車的玻璃上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白茫茫的一片,已經看不清車外頭的風景。
顯然這輛火車已經進入了北方,外頭一片冰天雪地。
過了好一會兒,馬秘書才走回來。
他一坐下就喊:“太冷了,火車裡頭也這麼冷,比咱黛山市冷多了。”
跟著他一起回來的女知青笑嗬嗬的說:“我倒是覺得還好,北方屋外冷,上了炕就覺得暖和,不像南方沒有炕,冬天也濕噠噠的,穿上再厚的衣服也沒用。”
兩人頓時就這南北方的差異聊起來。
顧明東隨意吃了點早飯填肚子,注意到對麵的小姑娘是不是看向自己,頓時皺了皺眉頭。
要不是小姑娘的眼底沒有愛慕,顧明東都要自戀的意味她喜歡上自己了。
他倒是想問問為什麼,可惜自己一抬頭,小姑娘就跟做賊似的低頭,一句話也不跟他說。
畢竟是萍水相逢,顧明東想了想也沒多問。
等到了天津站,三個女知青都提前起來準備。
臨走的時候,話最多的那個還跟馬秘書交換了聯係方式,要以後要寫信聯係。
話最少最害羞的那個背上行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顧明東,見他隻是看著窗外,頓時有些失落的離開了。
這幅模樣,就連馬秘書也看出來了,等人走了就打趣道:“顧明東同誌,你魅力無窮啊,坐一趟火車就把人家女知青迷住了。”
顧明東無奈解釋道:“她沒那個意思。”
“怎麼可能沒意思,沒意思人小姑娘一路上盯著你看啊。”
馬秘書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什麼以前見過都是借口,你瞧瞧自己的這張臉,見過的人怎麼可能會忘記。”
臨了卻又說:“不過她們是知青,下鄉的地方不能隨意更改,就算有意思也沒機會了。”
顧明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機會你還保留人家女知青的聯係方式,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馬秘書。
另一頭,三位女知青跟打仗一樣,好不容易擠下火車,等再一次抬頭卻什麼都看不見,窗戶都凍上了白花花的霜花,模糊不清。
身邊的好友撞了她一下:“怎麼了,還在找那位男同誌啊?”
“沒有,你彆瞎說。”
“我哪兒瞎說了,方才在火車上你一直盯著人家看,難道不是喜歡他嗎?”
這話讓小姑娘臉頰緋紅,跳腳解釋:“我就是看著他眼熟,哪兒就是喜歡了。”
“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她笑嘻嘻的搖了搖筆記本,“如果不是喜歡的話,那這地址我可不給你了。”
“我才不要。”
“哎,彆生氣嗎,我跟你開玩笑的。”
“那你以後再也不許說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女孩兒慢慢離開火車站,各自回到久違的家,親人久彆重逢,又是一番熱淚盈眶。
晚上,吃著母親做的飯,蓋著暖和的被子,小姑娘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忽然,她啊了一聲。
“怎麼啦?”
“我想起來他長得像誰了,媽,你還記得咱巷子裡那個白先生嗎,我在火車上遇到一個人,長得可像他了。”
“那個老瘋子?”
“就是他。”女孩心底嘀咕著,現在是老瘋子,可再往前幾年,白先生長得可好看了。
結果她媽翻了個身,嘟囔道:“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太多了。”
“出門你可彆跟人家亂說,那瘋子命不好,兒子女兒都死了,自己也瘋了,你要對彆人說像,彆人還以為你咒他呢。”
女孩噘起嘴巴,心底為白先生抱不平,但想起這些年的處境,到底不敢多說什麼。
而另一頭,火車再一次前行。
顧明東兩人在車上又熬了一天,第二天上午,火車終於抵達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