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鬆臉色頓時一變:“怎麼會,他明明是顧家人,而且那麼大年紀了。”
錢柏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醒了。”
錢鬆緊張的開始踱步,神經質的咬著指甲:“怎麼辦,我們現在怎麼辦,外頭那些人步步緊逼,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再往後就是萬丈懸崖,非得摔得粉身碎骨。”
“總會有辦法的。”錢柏看似鎮定,心底卻也頭疼不已。
錢鬆又道:“知一到底在乾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消息,大哥,你不是說他是家中氣運最深厚的人,肯定能找到被藏起來的佛骨嗎?”
見他失態,錢柏皺了皺眉:“如果不是你弄丟了借運爐,事情本可以很順利。”
錢鬆臉色一白,慘然道:“是我的錯。”
他啪啪啪給了自己幾巴掌:“都怪我,要不是我被人鑽了空子,錢家也不會……”
“夠了!”
錢柏低聲斥責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當務之急是想想辦法,先度過眼前的難關。”
他拿出藍布袋子:“至少我們手裡頭還有這個。”
錢鬆看著那袋子,眼底卻帶著畏懼,他低頭避開視線,忍不住問:“可是……錢家也已經沒人了。”
錢柏眼底閃過一絲冷漠:“你跟我也是人。”
錢鬆一聽,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錢柏掃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
錢鬆感激的想笑一下,卻比哭還難看。
他心底無比盼望著遠在上河村的大侄子,能快點找到那些被藏起來的東西,隻要找到了,錢家就再也不用擔心其他。
錢鬆心底指望著錢知一,殊不知錢知一也一門心思指望著家裡。
前後算算,他到上河村已經快五年了,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現在的自我懷疑。
曾經他還是清高自傲的男知青,可現在呢,不得不娶回家一個潑婦,整日裡想著省錢,過著雞零狗碎的日子。
錢知一倒是也想趕緊找到東西,好擺脫現在的困境。
可他越是著急,越是一無所得,甚至開始懷疑那張地圖是真是假。
偏偏家裡頭忽然失去了音信,不管他發了多少消息回去,那頭都毫無回音。
這讓錢知一心底擔心的同時,又產生了一種被拋棄的恐懼。
“哇哇哇——”
嬰兒突如其來的哭聲,驚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錢知一。
他抬頭看向床上的嬰兒,眼裡不但沒有慈愛,反倒是滿滿的厭惡,即使那個孩子跟他血脈相連。
“劉大妮,孩子哭了,快哄哄他。”錢知一動也不動,朝著外頭喊了一聲。
劉大妮匆匆忙忙的跑進來,手還是濕噠噠的,她剛才在院子裡洗衣服。
一看床上的嬰兒哭得滿臉通紅,劉大妮心疼不已,連忙抱起來哄,見孩子一直哭鬨不休,她索性解開衣服塞住了孩子的嘴巴。
錢知一眼神更是厭惡,尤其是劉大妮生完孩子之後發福,身材一直沒有恢複。
他懶得看女人喂奶的場景,索性起身走出門,外麵雖然冷了點,但至少沒有一股子怪味。
冬天農閒,隔壁的知青們也都在家,杜家兄弟今年不打算回去,正好李明明也沒回去,三個人商量著打算去置辦點年貨,免得過年太寒磣。
瞧見錢知一走出門,徑直打開門出去了,李明明忍不住冷哼:“他這是又去哪兒溜達了。”
杜明勸道:“行了,咱們各過各的。”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樣,也不知道劉大妮瞧上他什麼,好好的姑娘家嫁過來,又得下地乾活,又得做家務,生了孩子連月子都沒得坐,他倒好,整天跟個大爺似的,孩子哭了都不知道搭把手。”
李明明毒舌嘴也壞,但人品倒不錯,很是看不慣錢知一的樣兒。
杜家兄弟也看不慣,一開始還說過,誰知道他們一開口,錢知一還沒說什麼,劉大妮先不乾了。
“人家兩口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咱們說多了反倒是惹人怨。”
這就是李明明最不懂的地方:“你們說他媳婦到底圖什麼?”
杜家兄弟對視一眼,圖什麼,圖錢知一長得好,有文化,是城裡人,家裡頭條件據說還十分不錯唄。
彆看錢知一現在過得亂七八糟,等他回到北京,人家生活條件絕對甩他們一條街。
知青們想不通,生產隊的社員也想不通,雖說劉家不疼女兒,可嫁人嫁漢穿衣吃飯,哪有劉大妮這樣嫁過來,生完孩子連月子都不做就得幫男人洗衣服做飯的。
以前還有女知青心底覺得錢知一雖然乾活不行,但家世好,長得也好,隱隱約約有些想法,如今瞧著劉大妮憔悴發胖的模樣,那點小心思全被打消了。
知青和社員們的議論,錢知一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完全不在乎。
隻要能找到東西,他就會離開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到時候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哪裡會在乎這些鄉下人的看法。
離開家,再也聽不見孩子的哭聲,錢知一鬆了一口氣。
他有心再去山上找一找,但前幾天上河村也下了一場冬雪,雪不大,卻讓山路濕滑結冰,錢知一在山腳下饒了一圈兒,就放棄了上山的想法。
快過年了,他可不想再次摔斷腿。
錢知一漫無目的的遊蕩著,不知不覺走到了知青所。
男知青所倒塌之後,他們幾個都搬到了王麻子的房子,即使後來農閒,顧建國組織社員修整了一下,幾個男知青覺得不安全,也沒搬回來。
倒是女知青一直住在這裡,此時屋內就吳夢婷一個人,其他幾個女知青都回家探親去了。
吳夢婷正在給衣服打補丁,她以前哪兒做過這樣的事情,針腳縫補的歪歪扭扭的。
拉起補好的衣服一看,倒還不如沒縫補之前,至少那時候不醜。
吳夢婷有些泄氣的扔掉衣服,呆愣的坐在床沿。
錢知一落魄了,可手裡還有家裡頭給的錢,她卻不一樣,家裡頭早就逃出國避難了,根本不能給她任何資助。
鄉下乾活多,衣服也費,吳夢婷一想到自己居然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一時悲從中來,低著頭抹著眼淚。
錢知一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的畫麵。
光線朦朧,他自小喜歡的女孩低頭坐著流淚,柔弱嬌媚的模樣,跟家中五大三粗的劉大妮截然不同。
“夢婷。”錢知一柔聲喚道。
吳夢婷微微一怔,手忙腳亂的開始擦眼淚,臉色帶著幾分慌張和難堪。
她沒想到錢知一會出現在這裡,自從他結了婚,兩人就沒有私底下聯係過。
作為家裡頭寵愛著長大的女孩,吳夢婷也是有自己的驕傲,雖說那段時間兩個人的關係陷入僵局,但她沒想到錢知一轉身就娶了彆人,還是個樣樣不如自己的女人。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父親和大哥說的未來,一樣都沒實現!
吳夢婷心裡頭亂的很,但等她再抬頭,卻已經收起那些思緒,隻留下楚楚可憐。
“知一哥哥……”
溫柔而動人的眼神,讓錢知一再一次淪陷。
王麻子的屋子內,劉大妮喂完了孩子,又給他換上了乾淨的尿布,忙忙碌碌的開始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她還費心費力的將屋子都清理了一遍,因為錢知一不喜歡屋子太亂。
左等右等也不見錢知一回來,劉大妮忍不住擔心起來,但又不能將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裡,索性抱著孩子一塊兒出去找人。
“瞧見我家錢大哥沒?”劉大妮見人就問。
剛下班回來的顧明南顧明西也被堵了下來:“沒瞧見。”
劉大妮見得不到答案,繼續問下一個。
顧明南奇怪的說:“她這是在乾嘛呢,錢知青那麼大人了,又不會弄丟了,還在村口找。”
顧明西撇了撇嘴:“誰知道。”
反正她很不喜歡劉大妮,之前她嫁給錢知一後,還到老顧家來炫耀,話裡話說都說自己嫁了個好男人,而顧明西雖然當上了工人,卻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
那次可把顧明西氣得夠嗆,從此之後瞧見她就掉頭走。
顧明南也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騎車到家,還沒進門就瞧見屋簷下坐著三個蘿卜頭。
聽見聲音,顧亮晨猛地站起身,眼巴巴的看過來,等看見是他們又有些失望。
顧明南覺得有趣,怕了拍他的腦袋:“臭小子,就歡迎你爸,不歡迎二叔是不是?”
“二叔每天都會回來,但我爸都已經七天沒回來了。”顧亮晨幽幽的歎了口氣。
顧亮星也問:“二叔,我爸到底啥時候才回來。”
顧芸也眼巴巴的看向他。
顧明南無奈的聳了聳肩:“你們問我,這我哪兒知道啊,等辦完事肯定就回來了。”
顧亮星學著弟弟歎了口氣:“哎,我都想他了。”
“你是想他,還是想他帶回家的禮物?”顧明南笑道。
顧亮星表示:“主要是想他,然後才是想禮物。”
顧亮晨卻說:“要是爸早點回來,我寧願沒有禮物。”
其實不隻是他們,顧明南兄妹三個也渾身不自在,以前大哥天天都在的時候沒感覺,這幾天他不在,總覺得家裡頭少了點什麼。
被一家老小惦記著的顧明東,這會兒正在遭受非人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