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顧三嬸的勸說下,老大媳婦咽下了這口氣，沒有對外說什麼。
但從這一次開始，原本還能說說話竄竄門的妯娌兩個,如今見麵連點個頭都沒有，明眼人都能看出問題來。
老二媳婦又生了個女兒,外頭又把她說得難聽的很，自覺沒臉見人，除了上工就不愛出門。
顧衛國倒是提著東西上門，跟大哥大嫂道了歉,顧保家做主將東西收下了,拍著他的肩頭說：“放心，我們倆是親兄弟,不至於因為這點事情壞了感情。”
他媳婦在旁邊冷哼一聲，但到底也沒說話。
一聽這話，顧衛國鬆了口氣：“大哥，我是真沒想到她能乾出這樣的事情來。”
“得虧大嫂和侄兒都沒事兒，這要是有個萬一,那我還有什麼臉麵見你。”
一番話,倒是讓顧保家都同情起來：“二弟，你回家好好勸勸弟媳婦吧。”
顧衛國應了，心底卻苦澀的很。
說實在的，他也羨慕大哥家三個兒子，他們夫妻倆卻連著生女兒,可他從沒想過那些歪七扭八的玩意兒。
顧衛國心底憋著氣,等跟大哥倒完苦水回到家，一進門就聽見三女兒在哭。
進屋一看，隻見剛滿月的女孩兒被放在床上,哭得臉頰漲的通紅，聲音都嘶啞了，這當媽的卻靠在床頭管也不管。
顧衛國連忙將孩子抱起來，一摸才知道是尿了。
“孩子尿了，你怎麼也不看一眼？有你這麼當媽的嗎？”
王鳳卻隻靠在那邊，看也不看孩子。
顧衛國無可奈何，幸虧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換尿布這樣的事情也做過，手忙腳亂的給她換上了。
底下乾淨了，小嬰兒卻吧唧著嘴巴，顯然是餓狠了。
顧衛國隻得抱著孩子，想塞到媳婦的懷裡頭：“鳳，孩子餓了，給她喂喂。”
誰知王鳳臉色一變，扭過頭就喊：“我沒奶，讓她走開。”
“這……”顧衛國沒料到她會這樣，擰著眉頭說，“孩子都餓得嗷嗷哭了，你不喂難道是想把她餓死嗎？”
王鳳卻說：“我不喂，斷了奶我就還能懷孩子，到時候肯定會是個兒子。”
顧衛國見她想兒子都瘋魔了，又氣又怒：“你是不是瘋了，兒子是重要，可女兒也是咱倆生的，難不成你要把她活生生餓死？”
兩個人的爭吵嚇著了孩子，孩子又一次扯著嗓門大哭起來。
這下子可激怒了王鳳，她猛地站起身，指著繈褓就罵：“哭哭哭，就知道哭，要不是你個喪門星我早就……”
話音未落，顧衛國忍不住了，厲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王鳳見自家男人怒發衝冠的模樣，猛地愣住了。
顧衛國沉著臉：“你到底鬨夠了沒有，是不是非得鬨得咱倆在生產隊沒臉見人才高興？你整天罵天罵地的，怎麼不想想是自己做了孽才生不出兒子。”
顧衛國好聲好氣的時候，王鳳變著法子作妖。
如今他沉下臉來，王鳳卻不敢了，說到底她自己心虛，沒底氣。
顧衛國一把將孩子塞過去：“現在就喂，我看著你喂。”
王鳳到底不敢再推脫，當著他的麵喂飽了孩子。
隻是顧衛國又不可能整天盯著她，一旦不在，王鳳照顧將孩子扔到一邊不管不顧，顧衛國教訓了幾次也我行我素。
顧衛國也沒法子，隻能讓兩個大一些的女兒看著，免得王鳳犯了毛病，真把小女兒給折騰死了。
剛出生的嬰兒哪兒經得住這麼折騰，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孩子，老大家的養得白白胖胖，老二家的卻又小又瘦，哭起來跟小貓似的。
顧衛國的大女兒顧芳隻比顧明北小一歲，老二顧薇比雙胞胎小一歲，都已經上學了。
原本按照王鳳的意思，女兒隻要認字就行了，到時候就回家幫忙。
可顧三叔不答應，就說他們老顧家的兒子女兒就沒有不讀書的，除非自己讀不出頭，不然學費他來出。
有爺爺奶奶出學費，兩個小姑娘才能一直在學校。
大約是同命相連，顧芳和顧薇倒是很喜歡這個小妹妹，隻要她們在家，帶孩子就從來不用王鳳搭手。
因為王鳳堅持不肯喂奶，等孩子三個多月的時候，她就已經徹底沒奶水可喂了。
兩個小姐妹就用大米熬出米湯來，吹涼了一勺一勺的喂給小妹妹吃。
一小碗米湯喝完，顧芳熟練的摸了摸小妹妹的肚子，笑著說道：“應該吃飽了。”
顧薇熟練的抱起小嬰兒拍了拍背，臨了又說：“大姐，你說咱媽到底怎麼想的，雖然不是兒子，難道妹妹就不是她生的嗎？”
顧芳年紀大一些，知道在生產隊沒有兒子意味著什麼，歎了口氣說：“媽也是一時魔怔了，以後會好的。”
顧薇噘了噘嘴：“我看她是好不了了，以前就嫌棄咱倆是女兒，現在又嫌棄小妹，除非她能生出個兒子來，不然眼裡頭哪兒瞧得上咱們。”
“要不是爺爺給起的名字，咱倆肯定一個叫招娣，一個叫順娣，小妹就叫來娣。”
想了想又說：“你瞧著吧，她要是能生出兒子來，到時候家裡也沒咱們站的地方。”
顧芳皺了皺眉頭，低聲勸道：“彆這麼說，到底是咱親媽。”
“我倒寧願她不是咱媽。”顧薇氣呼呼的說。
顧芳摸了摸妹妹的頭發：“生產隊重男輕女的人家還少嗎，至少家裡頭沒缺了我們吃穿，還讓我們讀書。”
“等長大就好了。”
顧薇卻說：“吃穿是爸給的，讀書是爺爺支持的，她恨不得咱倆不吃不喝給家裡頭乾活。”
顧芳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以前都住在老宅子裡，奶奶其實也偏疼兩個堂哥堂弟，但明麵上還是一碗水端平，等分了家出來，姐妹倆的處境反倒是變差了。
她心底也想不通，都是親生的，媽為什麼這麼對她們？如果不是爸發了話，她們倆每頓飯隻有一碗稀粥。
顧薇忽然說了句：“大姐，你說咱倆要是阿東叔的女兒該多好，他對撿來的女兒都那麼好，要是親生的還不得寵上天去。”
都是老顧家的女兒，顧芸的日子過得比她們倆鬆快多了。
顧芳被她逗笑了：“瞎說什麼呢，你想給阿東叔當女兒，我還舍不得咱爸呢。”
顧薇抿了抿嘴，又拍著小妹妹的後背說：“小妹不會投胎，要是投到阿東叔家就好了。”
“行啦，阿東叔都沒媳婦，難不成他自己生啊？”
姐妹倆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忽然顧芳的臉色一變。
王鳳從外頭進來，臉色陰沉的看著姐妹倆。
“媽……”顧芳有些害怕，不知道親媽方才聽見了多少，是不是聽見她們說的壞話。
王鳳卻隻是瞥了她們一眼，走過去抱起孩子。
“媽！”顧薇驚叫一聲，她可從沒見過親媽主動抱小妹的。
王鳳看了看繈褓中瘦小的三女兒，心底不但沒有憐惜，反倒是濃濃的厭惡，就是這個丫頭片子把她的兒子掉包了。
“媽，小妹太重了，還是我來抱吧。”顧芳伸手想接過孩子。
王鳳卻沒給她，反倒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頰。
嬰兒敏銳的察覺她的惡意，頓時扯著嗓子哭起來。
“真是個來要債的。”王鳳罵了一句，皺著眉頭心底越發的不喜。
“媽，給我吧，我來哄她。”顧芳又說道。
王鳳卻瞪了她一眼：“怎麼，我生的女兒還抱不得了？”
姐妹倆心中沒底，總覺得親媽此刻的表情讓他們有些害怕。
“你們說得對，這孩子就不該來咱家。”
說完抱著孩子就往外走，顧芳一聲驚叫，連忙追上去：“媽，你要帶小妹去哪兒！”
顧薇已經嚇得臉色發白：“大姐，怎麼辦，媽不會要把小妹扔了吧？”
她聽說有些想生兒子想魔怔的人家，會把剛出生的女孩兒直接扔掉，這樣才不耽誤他們繼續生兒子。
顧芳也嚇得六神無主：“趕緊找爸去。”
“爸去鎮上了，她肯定故意的，趁著爸不在家把小妹扔掉。”
“去找爺爺奶奶，他們一定不會同意的。”
王鳳抱著孩子一路快走，她倒是沒喪心病狂到要扔掉孩子，而是一路到了顧明東家。
雙胞胎跟顧芸剛放學，正在堂屋裡頭寫作業，顧明北已經寫完了作業在旁邊擇菜打算做飯。
四個人瞧見王鳳抱著孩子，滿頭大汗的衝進來，頓時一愣。
顧明北連忙起身：“二嫂子，您怎麼過來了？”
“小北，你哥在家嗎？”王鳳掃了眼在寫作業的顧芸。
就像是她兩個女兒說的，顧芸在老顧家吃好喝好，小臉都紅撲撲的，身上的衣服也乾乾淨淨很合身，一看就知道被養的很好。
王鳳心底的想法更強烈了。
顧明北心底覺得奇怪，但還是回答：“他在菜園子裡擇菜呢。”
“那麻煩你喊他出來，我有事兒找他。”王鳳笑著，抱著孩子直接在板凳上坐下來。
顧明北抿了抿嘴，想不通一貫跟自家沒啥來往的二嫂子能有什麼事情，但人都坐下了，她還是朝屋後走去。
王鳳抱著孩子，探頭看了看他們的作業，笑著說道：“呦，寫作業呢，你倆期末考幾分啊？”
雙胞胎對視一眼，顧亮星抬頭說了句：“二嬸，我們還沒考試。”
“還沒啊，那可得好好努力，考差了學費不就白交了。”王鳳嘖嘖說道，又去看顧芸。
顧芸的字是最端正清秀的，王鳳撇了撇嘴，暗道顧明東也是個傻子，有錢不留著給而兒子，反倒是便宜撿來的女兒。
她心底有想法，越看顧芸越是不順眼，覺得她占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