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保家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倆咋回事兒，彆人讀完了初中，你倆不也讀完了初中，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再說了，不去試試你咋知道不行？”
“那阿星阿晨比你倆還小幾歲呢，他們都考中高中了，你倆怎麼半點不爭氣。”
顧軍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那還不是像你的，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顧保家氣得不行，伸手就要扇兒子一個大耳刮子。
顧軍連忙閃開，口中喊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爸你怎麼還惱羞成怒了。”
見父子倆要鬨起來，顧建國咳嗽了一聲：“行了，吵吵什麼。”
“讀書這事兒得自願，不然就是按牛吃草白費功夫。”
他是知道兩個孫子啥模樣的，皺眉問他們：“阿軍阿勇，你們真的想好了？如果能考中大學，讀完了出來不說當乾部，怎麼樣也能分配當個工人。”
顧軍偷看了一眼親爸，低聲說了句：“阿爺，我真沒那個腦子，如果能讀進去我肯定也樂意，誰不想讀大學啊，可我真沒那腦子。”
顧軍不是笨，但就是沒這個腦子，他跟顧明南很像，對自己感興趣的能奮發努力，不感興趣的半點都學不進去。
說完猶豫了一下，顧軍低著頭說：“其實我想去當兵。”
“當兵是那麼容易的嗎，你看十裡八鄉有幾個能去當兵的？”顧保家罵了一句。
“阿爺，我知道阿東叔有門路，您幫我去問問他唄，隻要能去當兵，我肯定不能給他丟人。”顧軍又說道。
即使顧明東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他也知道老顧家最厲害的就是這位隔房的叔叔。
《數理化自學叢書》多難買呀，結果阿東叔早早的就買到了，還能分給他們家用。
顧建國瞧了他一眼，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看向老一：“阿勇，你呢？”
顧勇是家裡頭老一，從小要麼是聽爹媽的，要麼是聽大哥的，顯得沒啥主見，這會兒他有些猶豫起來。
他媽卻有些想法，低聲說：“阿勇讀書比阿軍強一些，要不讓他去試試，不成也就是耽誤兩個月的功夫。”
說完推了兒子一把。
顧勇就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可以試試。”
顧建國點了點頭，又看向兩個孫女。
還沒等她們說話，王鳳搶著話茬說：“爸，高考這樣的事兒讓阿勇去就好了，小芳小薇也不小了，真要去讀了書豈不是成了老姑娘，到時候可不好嫁人了。”
顧芳臉色一白，低下頭不說話了。
顧薇卻衝出來說：“阿爺，我想參加高考。”
“瞎說什麼呢，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王鳳瞪了眼女兒。
顧薇堅持道：“我跟小北姑姑差不多大，怎麼就不能去讀書了，要是考中了大學出來就是工人，到時候難道還愁嫁人？”
“你拿誰比不好，拿他們家兩個比。”王鳳冷哼道，“你看看小西都幾歲了還不嫁人，十裡八鄉誰不笑話她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爸，要我說女孩子就不能多讀書，他們家小西小北就是把腦子讀壞掉了，這麼大年紀還不嫁人，害得我們家小芳小薇都不好說親事。”
顧建國臉一黑：“你也是當人嬸子的，有你這麼當長輩的嗎？”
雖說老顧家兩個閨女都不結婚的事情，在附近也傳得不太好聽，但顧建國護短，聽不得彆人在他麵前說三道四。
王鳳扭過臉：“她們倆也沒把我當嫂子，瞧見我笑臉都每一個。”
顧三嬸原本懶得跟這個媳婦說話，這會兒也忍不住了：“我呸，你自己乾了啥事兒自己不知道嗎，她們倆不給你好臉那都是看衛國的麵子，要我見著你就掉頭走。”
“小芳小薇，彆聽你們媽的，她才是腦子壞掉了，整天稀裡糊塗，你們要聽她的一輩子那才叫真玩蛋了。”
被婆婆噴了一臉，王鳳一時下不了台，下意識的看向自家男人。
顧薇也看向親爹：“爸，你同不同意我們倆參加高考？”
顧衛國瞥了眼媳婦，隻問：“你倆有把握嗎？”
顧薇心底也沒譜，但她知道這樣的好機會抓不住，讓它從指尖溜走的話，自己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我會全力以赴的。”
相比起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的顧勇，顧建國倒是很喜歡這孫女的氣勢，頓時笑道：“好，有誌氣，這才像是我們老顧家的女兒。”
王鳳臉一白：“爸……”
顧衛國卻已經下了決定：“總共也就兩個月，孩子想去，就讓他們試試，耽誤不了什麼事情。”
顧薇頓時笑開了花，伸手推了推旁邊的姐姐，顧芳也忍不住露出輕鬆的笑容來。
事兒就暫時這麼定了。
結果剛出顧家的門，王鳳伸手就要打女兒，顧薇飛快的閃開：“爸，你看媽。”
顧衛國瞪了眼妻子：“瞎鬨騰什麼？”
王鳳忍著怒氣，轉身說：“衛國，你真答應讓她們去參加高考？”
“剛才不是說好了嗎，才兩個月的時間，孩子願意長進是好事兒。”顧衛國知道王鳳收了刺激容易發病，所以劃算好聲好氣。
王鳳卻說：“她們兩個女孩兒讀什麼大學，讀再多書還不是得嫁人生孩子，書讀多了心就野了，到時候還能聽我們的話嗎？”
顧薇握緊拳頭：“媽，說來說去你還是怕我們不聽話。”
“我也是為你們著想。”王鳳繼續說，“你們瞧瞧顧明西那丫頭，有工作是工人又怎麼樣，年紀一上去哪兒找得到好人家，前幾年上門說親的是什麼樣的，現在又是什麼樣的？”
“等她上個大學耽誤到三十，彆說好小夥子了，死了媳婦的鰥夫都不能要她。”
顧薇板著臉道：“我覺得小西姐過得挺好，比咱們生產隊那些早早嫁人的好多了。”
她心底甚至恨恨的想，她寧願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樂意聽親媽的。
王鳳怒道：“衛國你瞧瞧，她這還沒去讀書就被帶壞了，真要是讀了書還了得，那不得飛到天上去，將來我們還能指望上她們？”
“小芳，你來說，你也要學你妹考大學嗎？”王鳳哭道，“我們可是說好的，等你到了年紀就招女婿，到時候為老顧家傳宗接代。”
顧薇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句：“又來了。”
顧芳顯然也是不願意的，但她性子比妹妹柔順許多，隻低著頭不說話。
王鳳見她們不答應，又鬨道：“你們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如今倒是嫌棄我這個當媽的，什麼考大學，你們就是想離開上河村，將來不給我們養老。”
顧衛國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厲喝道：“夠了，彆說了。”
“憑什麼不說，我辛辛苦苦養了他們一十年，現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我呸，做夢！”
顧芳忽然抬頭道：“媽，不管在哪裡，我都會給你們養老送終的。”
王鳳卻不聽：“那你就彆去參加勞什子高考，乖乖的留在上河村招女婿，給我生一個孫子才是正經事兒。”
顧芳有一瞬間的恍惚，一直以來，家裡頭三個女兒，她是最受偏愛的那一個，王鳳對她也是有幾分疼愛在的。
但是現在，她心底卻覺得，在母親的眼中自己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能幫她生下姓顧的孫子的工具。
顧衛國被鬨得頭疼，尤其是王鳳的聲音越來越大，周圍都開始有人看熱鬨。
終於，他一把拽住她就往家裡走：“彆再給我丟人現眼。”
顧芳擰著眉頭：“你說媽會答應嗎？”
“管她會不會答應，反正阿爺和爸答應就成。”顧薇冷哼道。
一家四口離開，看熱鬨的人也散了。
人群中，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看著這一幕，忽然轉身跑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老顧家，進屋就死死抱住顧明北的腰不說話。
顧明北一愣，溫柔的笑道：“小婷，怎麼了？”
顧婷隻是摟著她不說話，顧明北也不推開她，任由她這麼抱著。
許久，顧婷才抬頭問：“小北姑姑，我媽為什麼會這樣？”
顧明北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道：“你媽生病了，所以才會這樣。”
顧婷年紀不大，心思卻十分透徹：“不是的，她就是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大姐和一姐。”
“她就是重男輕女，隻喜歡兒子，奶奶說了，她自己沒本事生不出兒子來，就怪到我們幾個頭上了。”
顧明北歎了口氣，顧婷從小被顧三嬸帶著長大，顧三嬸疼孫女，對兒媳婦卻不滿的很，在孩子麵前也總忍不住要念叨。
長此以往，顧婷跟王鳳之間的母女之情所剩無幾。
“不過沒關係，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顧婷如此說道。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抬頭說：“小北姑姑，我要回家幫奶奶做飯啦。”
等孩子走了，顧明北忍不住歎了口氣。
顧明西下班回來，進門就瞧見妹妹歎氣的模樣，頓時問道：“這是怎麼了，唉聲歎氣的。”
顧明比將方才的事情一說，憂愁道：“也不知道衛國嫂子會不會攔著小芳小薇高考。”
“管她呢，隻要三叔和衛國哥答應，她鬨翻天也沒用。”顧明西冷哼道。
她最不待見這樣的女人，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偏偏還要重男輕女，連自己親生的骨肉都作踐，可憐又可恨。
顧明西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神秘兮兮的拿出一樣東西來：“小北快看，這是什麼！”
顧明北抬頭一看，麵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