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黑白(1 / 2)

社員們紛紛朝著說話的人看去。

顧建國一看那人,頓時皺眉:“王麻子,你有啥意見?”

王麻子依舊是那副溜溜達達的樣子,起身喊道:“大隊長,事兒不能這麼算,有些人就樂意乾活賺工分,像我就不樂意,你硬要承包給我算怎麼回事兒?”

顧建國沒好氣的罵道:“怎麼的,你偷懶不樂意乾活還有理了?”

“我就覺得現在挺好,大家一起上工一起下工,有活兒一起乾,有飯一起吃。”王麻子說道。

李鐵柱忍不住對媳婦說:“趕緊搞承包到戶最好,要不然我們豈不是給王麻子這種人白乾活了。”

這話一說,周圍的人都覺得對。

上河村生產隊裡,勤勤懇懇乾活的人多,至少為了自家的話,他們是願意辛勞的,像是王麻子這種乾啥啥不行,耍嘴皮子第一名的才是少數。

這會兒他跳出來反對,倒是堅定了大部分人的心:“王麻子,你說不管用,這事兒少數服從多數。”

“就是啊,你要不樂意乾活那就彆承包唄,誰攔著你。”

“王麻子你是不是皮癢啊,難不成你是封建大地主,我們就得給你乾活不成?”

眼看社員們的怨憤越來越大,王麻子心底有些發慌,畢竟他也是經曆過□□的人,這會兒見犯了眾怒,連忙道:“誰是地主了,我可沒差使過你們。”

“罷了罷了,你們愛乾活就乾活,一群天生勞命鬼,我不一樣,我家有個讀大學的女兒,她能養活我。”

王麻子說著起身,提溜著自己的水杯往家走:“誰愛承包誰承包去,我回家睡覺去嘍。”

那嘚瑟的模樣,看得劉家人忍不住罵出聲:“什麼狗東西,愛花可不是他女兒。”

“早知道當年就不該同意他們結婚,讓這玩意白撿了個好女兒。”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早知道,那我早開口讓愛花去我家過日子了。”

話雖如此,可王麻子進門之後到底是養了劉愛花幾年,後頭也送了她讀了兩年書,最後還考上了大學,雖然大夥兒都知道王麻子壓根沒怎麼花錢,劉愛花自己個兒下地乾活賣力,賺到手的工分比親媽後爸都要多。

對於劉愛花把補貼寄回家的事情,劉家人羨慕多過氣憤,旁人也管不著。

顧建國是萬分瞧不上王麻子的,年紀也不多大,不想著自己乾活多掙點錢,倒是整天趴在繼女身上吸血。

但王麻子這麼一鬨,倒是讓原本猶猶豫豫的社員們都想開了。

左右為自己家乾活,總比替彆人乾活要好的多。

到底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簽了承包到戶的協議書,家家戶戶都閉緊嘴巴門頭乾活。

這位自家乾活,勞動積極性一下子就調動起來,哪兒還用大隊長在屁股後頭催著趕著,一個個恨不得住在地裡頭。

生產隊就王麻子一個不樂意這事兒,他就不愛乾活。

可王麻子不樂意,劉小柱卻不能看他們趴在劉愛花身上吸血。

大學生的補貼是有限的,雖然糧食關係轉過去了不會餓死,但劉愛花要每個月寄錢回來,恐怕一日三餐都吃不飽。

劉小柱怎麼忍心姐姐挨餓受凍,一聽說能承包到戶,劉小柱越過王麻子找到了顧建國,先把他們家的那份定了下來。

等王麻子知道的時候,劉小柱已經扛起鋤頭,打算下地乾活了。

“你這孩子,好好的在家享福不好嗎,為什麼偏要去種地,你這還考不考大學了?”王麻子心急了。

劉小柱卻說:“爸,生產隊像我這麼的大的孩子早該下地了,我一邊種地,晚上就讀書,絕對不會耽誤高考的。”

“這怎麼可能不耽誤,種地多累啊?”王麻子不舍得。

“反正愛花省下來的錢也夠咱們過日子了,你乾嘛非得這樣?”

劉小柱堅持道:“爸,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我能乾活養活自己。”

王麻子不能繼續裝傻了,他心底歎了口氣,無奈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啥意思。”

“鋤頭給我,就那麼幾畝地我來乾還不行嗎?”

劉小柱一時有些感動,但想起王麻子毫不留情的讓姐姐寄錢回家,這種感動消減不少。

王麻子搶過他的鋤頭,雖然乾了一會兒就得抱怨,回家脾氣也不好,大部分活兒都推給劉寡婦乾,到底是沒再堅持。

王麻子都下地了,其餘的社員自然更加積極。

顧建國看在眼裡,轉身忍不住對大侄子吐槽:“到底是大家的思想覺悟不夠,難道為公家集體乾活就不是乾活了嗎?”

顧明東聽了就想笑,暗道要是人人都有那個覺悟,世界就直接大同了。

家家戶戶都承包了田地,老顧家自然也不少,顧明南一家三口的戶口和糧食關係都在城裡頭,這會兒沒他們的份兒,但老顧家還有顧明東父子幾個。

如今一放學,雙胞胎跟顧芸就會去田裡頭轉轉,順手就把草給拔了,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的。

就連小謝謝也經常往田裡頭跑,跟在顧明東身後拔草,曬得小臉紅彤彤還挺樂嗬。

“舅舅,我幫你乾活。”拔完一棵草,小謝謝就興奮的給顧明東看。

顧明東給她帶上個草帽:“累不累?”

“好玩。”說完,小姑娘又開始努力,隻是這一次盯著的壓根不是野草,而是水稻苗。

顧明東笑著抱起小外甥女:“今天謝謝幫了好大的忙,我們回家休息吧。”

“那我明天還跟舅舅一起來。”謝謝對自己充滿了自信,“我幫舅舅把這幾塊地的草都扒光,一根都不剩下。”

“謝謝好誌氣,不過還是給你兩個哥哥留一點吧,不然他們回家就沒活兒乾了。”

顧明東打趣了一句,回家還順道兒去了下菜園子,洗了個番茄塞進謝謝的手中。

謝謝捧著個不比她臉盤子小多少的番茄啃著,吃的滿臉都是,口中含含糊糊的問:“舅舅,我爸媽啥時候才回來呀?”

“怎麼,你想他們了?”顧明東自己也摘了根黃瓜嘗嘗。

政策放寬鬆的最大好處就是,現在家裡頭種什麼,養什麼沒有人管了,顧明東立刻將菜園子塞得滿滿當當,要不是嫌棄雞鴨鵝太煩人,他還會多養一些。

謝謝吸溜了一口番茄汁水,點頭道:“有一點點想。”

顧明東抱著她回到家中,笑著安慰道:“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且說謝南山帶著孫淑梅來到大城市,剛從火車站出來,孫淑梅就被熱鬨的人群嚇了一跳。

“好多人啊。”孫淑梅下意識的驚歎道。

謝南山提著行李箱,牢牢的跟在妻子身邊,伸著手圈著她往外走:“這才哪兒到哪兒,等到了城裡頭更熱鬨。”

很快,在丈夫的帶領下,孫淑梅就見識到繁華的上海。

孫淑梅曾經覺得,黛山市已經夠繁華了,與他們小小的溪源鎮截然不同,可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是住在井底的青蛙,如今見識到了大海。

謝南山見她看得入神,索性就帶著她在街頭慢慢逛,不急著催妻子去落腳。

孫淑梅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耳朵不夠用,她從沒見過這麼高的樓,數一數竟然快二十層,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高樓大廈。

街道上的行人打扮時髦,那鮮豔的色彩,奇特的衣裳,都不是溪源鎮會有的。

更讓她心底驚訝的是,街邊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裡都放著收音機,悠揚的音樂隨著風飄出來,給街道增添了一絲彆致。

謝南山帶著她來到招待所,兩人拿著結婚證和介紹信,才總算能住一間房。

孫淑梅進了屋,放下箱子,忍不住往床上一趟:“上海原來是這樣的。”

謝南山關上門,笑著躺在她身邊:“喜歡嗎?”

“喜歡,特彆好。”孫淑梅笑著說道。

“那咱在這兒買套房子,以後想來就來。”謝南山笑著說道。

孫淑梅錘了他一下:“說什麼胡話,這兒再好也沒有咱家好。”

結果一會兒功夫,孫淑梅就聽見隔壁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她打開窗子,就發現招待所後頭是一片弄堂,這個點居然有人在彈鋼琴。

之所以知道是鋼琴,是因為孫淑梅眼神好,直接看到對麵那棟樓三樓窗口的位置,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正在練琴。

小姑娘彈得不是特彆熟練,但孫淑梅卻聽入了迷。

許久,她回頭說了句:“咱努努力多掙點錢,以後也送謝謝去彈鋼琴。”

謝南山皺了皺眉,提醒道:“會不會太辛苦?”

孫淑梅瞪了他一眼:“慈母多敗兒,那可是鋼琴,多精貴的玩意兒,彆人想學都沒法子。”

謝南山摸了摸鼻子,他欣賞不來這個,覺得還不如唱戲熱鬨,但他明智的沒選擇跟妻子爭吵這個。

放下東西,孫淑梅就興致勃勃的拉著謝南山下去逛。

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在溪源鎮,甚至是黛山市,一切都還是灰撲撲的,大家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風口,可是在上海,一切又是截然不同的。

一路上,孫淑梅還看到有人在公園裡練習風琴、嗩呐、笛子的,也瞧見店鋪裡直接擺著一台電視機,就專供客人們看了打發時間。

弄堂巷子裡,時不時就能瞧見做小生意的人,小吃隻要錢,不要票。

蘿卜絲餅、生煎包、鍋貼……食物的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逛了一圈回來,兩人也吃得肚兒圓,孫淑梅忍不住說了句:“如果不是自己親自來,彆人跟我說上海是這樣的話,我都不敢相信。”

不隻是孫淑梅,連謝南山都覺得驚訝。

他以前是來過上海的,倒是沒想到亂了這麼些年,這座城市不但沒有變得頹廢,反倒是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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