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預料不及,倒是去開證明的時候,顧三叔提了一嘴:“你要是去了上海有空,就去學校看一眼小薇丫頭,那孩子氣性大,說是去找地方乾活賺錢,她一個女娃娃,我怕她在外頭吃虧。”
顧明東說走就走,第二天就拎著一個小背包就出發了。
看著他瀟灑的背影,被丟下的人麵麵相覷。
“咱爸真的就這麼走了?”顧亮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顧亮晨心情有些低落,幽幽歎了口氣不說話。
顧明南摸著下巴,打量了雙胞胎一樣,忍不住問:“不對勁,你們表姑父之前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啊。”顧亮星回憶了一會兒,愣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你還不知道我爸,除了吃對其他的不太感興趣,之前表姑和表姑父帶了好多新奇的東西回來,但他隻瞧了一眼都扔給我們了。”
反正什麼喇叭褲花襯衫,顧明東毫無興趣,並且一次都沒穿過。
“那是為什麼?”顧明南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顧明西說:“大哥想去上海就讓他去唄,反正現在政策也允許,他一年到頭的待在上河村,待久了覺得膩味也很正常。”
“正好雙搶結束了,家裡頭的活兒也不多,也讓他出門鬆快鬆快。”
這麼一說,其他人自然不會反對。
隻是雙胞胎回到屋子,顧亮晨忍不住開口道:“哥,你說爸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顧亮星忙道:“不可能,你彆胡思亂想。”
“哎,早知道就不去了。”顧亮晨又道。
顧明東瀟瀟灑灑的出門了,這份瀟灑一直維持到了火車上,一上車,彆管你行李多不多,都得被擠成為鮪魚罐頭。
聞著周圍奇妙的氣味,顧明東開始後悔,他就不該選擇在下太難出門,這味道簡直了。
如今車也上了,他總不能從車窗裡頭跳下去,隻得硬生生忍著。
幸虧從黛山市到上海不算遠,上午的火車,中午就到了,他隻需要忍這一個過程就夠了。
從火車上下來的時候,顧明東才算活了過來。
深吸了一口氣,顧明東迅速的離開了車站。
謝南山與孫淑梅來到上海的時候,感歎著這座城市的熱鬨和發達,但此刻顧明東走在街頭,眼神反倒是有些恍惚。
此刻還沒有遍地的高樓大廈,偶爾可見的弄堂巷子帶著古韻,街道沒有那麼寬,車也沒有那麼多。
尚未被鋼筋水泥完全包裹的城市,尤帶著幾分人情味。
顧明東走在街道上,眼底慢慢浮現起幾分懷念來。
他手中有謝南山提供的地址,但顧明東沒直接過去,反倒是繞著圈子,轉了幾趟公交車,才終於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下車,顧明東就愣住了。
開門前,司機還提醒道:“小夥子,你確定是在這邊下車嗎,這兒附近可沒有人家。”
“確定,謝謝師傅。”顧明東跳下車。
可他麵前的一切卻那麼陌生,沒有高樓,沒有大廈,隻有一望無際的桑田。
顧明東駐足許久,忽然往前一步,扒開桑樹林往深處走。
此時已經沒有了桑葚,周圍的桑葉翠綠翠綠的,長得鬱鬱蔥蔥,看著應該是有人在打理,即使烈日炎炎也已經很有精神。
不知道走了多久,顧明東停下了腳步。
抬眼入目的都是桑樹,舉頭便是刺目的陽光,顧明東無奈的歎了口氣,是他傻了,就算他的猜測是真的,兩個時間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可現在才要跨入80年,他家祖宗都不知道在哪兒蹲著呢,怎麼可能出現在上海。
察覺到主人的心思,異能冒出頭來,搖晃著自己的小葉片。
忽然,一股力量從顧明東為中心散發出去,纏繞在周圍的桑樹上,一場盛宴在桑林深處展開著。
開花結果,紫紅色的碩果累累壓彎了枝條。
顧明東扶額,無奈的撥動著小家夥的葉片:“突然來這一出,你是想讓我吃完兜著走嗎?”
要不然等主人發現早就過季的桑葚,忽然長出一樹的果子來,指不定會怎麼想。
異能顯然沒法理解這麼複雜的話,它得意的晃悠著小腦袋,一副我乾得棒不棒的架勢。
顧明東向來是拿它沒辦法,伸手摘了一把桑葚,不得不說異能出手不落空,催生出來的桑葚也甜得很,一口下去暑氣全消。
但顧明東也隻吃了一把,拍了拍老桑樹,笑著說道:“反正現在也沒攝像頭,主人不會知道我來過。”
說完,他不再留戀,轉身離開了桑樹林。
許久,顧明東已經坐上了離開的公交車,晃悠晃悠著朝著城裡頭走,日頭西斜,溫度也降了下來。
附近的社員抱著竹簍進了林子,開始采摘桑葉,他們的動作極快。
驀的,一個社員驚叫道:“快來看,奇了怪了,這都大暑了,這怎麼還結果子了。”
“我嘗一嘗,真甜。”
其餘幾個社員都嘗了,都說甜:“哎,咱們幾個都摘了唄,帶回去給孩子吃也是好的,本來這麼熱的天就不該晚上來摘桑葉,偏大隊長事兒多,可見這就是該咱們的。”
幾人一聽,都心動起來,紛紛答應。
顧明東回到了城裡頭,找到了招待所住下,倒是有心情找起好吃的來。
這年頭缺少油水和調料,但這邊是大城市,就連街頭的小吃也比黛山市的新奇很多,一個個很是舍得下料子。
第二天早上,顧明東還在弄堂裡的小飯店裡,吃到了新鮮出爐的小籠包子,那味道十分不錯,可惜這東西不經放。
吃飽喝足了,顧明東才往紙上的地址走。
就像是謝南山說的那樣,這條小弄堂跟上海其他千千萬萬的弄堂沒什麼兩樣,破舊、古老,彌漫著人間煙火氣。
黑家的破屋子很好找,就在弄堂的最裡麵,屋子果然已經全塌了。
顧明東伸手貼在地麵上,異能飛快的竄出去,卻又迅速而嫌棄的回到他的體內,顯然沒有找到任何感興趣的東西。
他不死心,圍繞著黑家的屋子發散尋找,也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
顧明東隻能無奈的承認,黑家真的消失了,連帶著他們家的那顆舍利子一起。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轉變,難道是蝴蝶效應?
顧明東想不通的一點是,自己一直留在上河村,唯一一次離開也是去了北京,根本沒來過上海,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難不成他的翅膀揮舞了兩下,真的能帶來強烈颶風不成。
幸好在來上海之前,顧明東早就做好了心理預期,倒是也並沒有那麼失落。
他看了一眼那坍塌的屋子,乾脆利落的離開了小弄堂。
也許他可以多待兩天,吃一吃上海的美食,看一看這個時代的風景,然後給家裡頭大大小小一群孩子買些禮物。
心裡頭盤算的好好的,顧明東就在上海多留了兩天。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上河村的那一天,一對夫妻帶著三個孩子風塵仆仆的抵達了溪源鎮。
孫強打開門,看見來人的那一刻,激動的大叫起來:“阿海,真的是你?”
嚴海一把摟住他,拍著他的後背喊道:“好兄弟,好久不見!”
“一眨眼這都多少年了。”孫強興奮的打量著他,“黑了,但也壯實了,看著精神頭不錯。”
“你倒是沒怎麼變。”嚴海笑道。
孫強笑道:“哪兒啊,你看我都長白頭發了,老了。”
兩人久彆重逢,很是激動了一番,孫強才注意到嚴海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阿海,這是你媳婦和女兒吧?”
嚴海連忙介紹道:“這是我愛人黑妹和三個女兒。”
孫強下意識的朝著黑妹看去,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他笑著說道:“弟妹瞧著麵善,就跟在哪兒見過似的。”
說完這話,孫強反應過來,覺得自己這話不太對,他連忙解釋道:“我沒彆的意思,就是看著麵善。”
嚴海懂他,哪會介意這個,笑著說道:“這證明有緣分。”
孫強見他們還帶著行李,忙道:“你們剛到吧,老屋的鑰匙在裡頭,我去拿。”
他很快拿了鑰匙出來:“你嫂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住幾天,今個兒不在,我先帶你們回家安頓,待會兒你們來我家吃晚飯。”
“可不能推辭,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老屋啥都沒有,這一頓肯定得來我家吃。”
嚴海笑道:“行,那我就拖家帶口上門蹭飯了。”
孫強見他乾脆,心底更加高興,一路上話就沒停過。
嚴海說話的興致也高,兩人多年不見,就算經常通信也有著說不完的話,尤其是各自娶妻生子,光是孩子的事情就能說上一整天。
嚴家的兩個女兒跟在母親後頭,黑妹手裡頭還抱著一個。
她有些懷念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目光隱忍而又貪戀,很快,他們就到了嚴家的老宅子。
孫強熟門熟路的打開門,嚴海一進門,就知道這些年下來,孫強一定時常過來搭理。
院子裡一切照舊,屋子裡的桌子椅子上都沒什麼灰塵,可見前不久就打掃過。
“害,要早知道你們會回來,這兩天就該擦擦洗洗才是,現在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黑妹忙道:“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謝謝孫大哥了。”
嚴海也說:“一看就知道你廢了不少心思。”
“你把老家交給我,這是我該做的。”孫強笑道。
孫強還得去上班,這邊也沒想到提前請假,嚴海連忙催著他走了。
他一走,嚴家的兩個女兒就活絡了許多,在屋子裡頭東看看,西瞧瞧,笑著問:“爸,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嗎?”
嚴海摸了摸他們的頭發:“是啊,這就是我以前的家。”
“那我們一起來打掃,一定能打掃的乾乾淨淨。”小姑娘拿出一塊抹布說。
嚴海伸手接過老三,把她放在堂屋裡,當她自己爬著玩,自己也加入到打掃的工作中。
一家人齊心協力,再加上院子養護的很好,很快就被收拾的乾乾淨淨。
嚴海吐出一口氣,笑著說道:“終於可以休息了,待會兒我去找找有沒有賣西瓜的,有的話咱買一個,浸在水井裡頭,等晚上就能吃。”
說完,卻沒聽見身邊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