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感應(2 / 2)

黑妹心底鬆了口氣,又問道:“那她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這話倒是讓顧明北為難了。

畢竟關於白小花的記憶,都不是那麼的愉快。

她思索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其實我跟她不太熟悉,但是聽表姐……我表姐以前跟她很要好的,後來才疏遠了。”

“聽表姐說,以前的她聰明、善良、體貼,大家都很喜歡她,但是後來某一天她忽然變了,就像是換了個一個人一樣,不管身邊的人怎麼勸,她還是執意要跟阿海哥斷了,反倒是嫁給了我們村的劉大柱。”

“我們都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那後來呢?”黑妹又追問道。

“後來啊……”顧明北不喜歡說彆人的壞話,思索了一下回答。

“後來她就真的嫁過來了,跟娘家那邊幾乎斷了親,再後來她跟婆家也相處的不好,反正過程就挺鬨騰的。”

顧明北歎了口氣:“沒幾年,她生孩子的時候沒撐過去,就這麼走了。”

黑妹的神色有些恍惚:“竟然是這樣嗎?”

顧明北打量著她的神色,覺得此刻黑妹的臉色很奇怪,不像是高興,反倒是帶著一種傷心。

這讓她一時鬨不清楚,黑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黑妹很快反應過來,淡淡說道:“我隻是沒想到她這樣的人,會死得那麼……那麼慘。”

顧明北還以為她在同情白小花難產,畢竟身為女人,不管白小花為人怎麼樣,因為生孩子和丈夫的忽視而死,都讓人覺得難過。

但是下一刻,她更驚訝了。

黑妹問了句:“她埋在哪裡了?”

顧明北幾乎掩不住自己的驚訝。

黑妹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這麼多年了,阿海心裡一直惦記著她,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我沒那麼介意。”

“現在她人都走了那麼多年了,我就想著跟阿海一起,到她的墳前看看。”

顧明北微微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

“我們這邊的人過世了,都是埋在那一片的山坡上,不過她是橫死,當時劉家連後事都不願意操持,是那時候的大隊長帶著人下葬的。”

“如果你們想去的話,我可以去問一問到底埋在哪邊了。”

“謝謝,那就麻煩你了。”

顧明北心底覺得古怪,但還是去隔壁打聽了,幸虧劉小柱還在家,彆人不知道這事兒,他還是知道的。

不隻是顧明北覺得奇怪,嚴海一聽也大為驚訝。

“小妹,你這是做什麼?”

黑妹拉住他的手:“來都來了,去看看她吧,我不會介意的。”

“可是……”嚴海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黑妹卻說:“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迎著她的目光,嚴海隻能點了點頭。

劉小柱悶不吭聲的帶路,兩人就跟在他身後走,一路到了一個偏僻的山坡上。

看了眼夫妻倆,劉小柱隻說了句:“就在這兒。”

說完也不理會他們,徑直離開了。

這些年過去,白小花的墳頭長滿了野草,一看就知道沒有人照料,嚴海原本滿心的不願意,等到了墳頭,卻忽然頓住了。

他曾經以為徹底遺忘的事情,再一次被翻了出來,掀起驚濤駭浪來。

不由自主的蹲下身,拔掉一顆顆野草,嚴海忍不住說了句:“太過分了。”

黑妹卻什麼都沒有說,蹲下來跟他一起拔草,他們沒帶任何的工具,就隻能用手來往上堆土。

山坡上靜悄悄的,一直到白小花的墳頭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重新壓上了新土,兩人才停下了動作。

嚴海歎了口氣:“一晃眼都這麼多年了。”

“是啊,都這麼多年了。”黑妹心底滋味更是複雜。

曾經的怨恨,恐懼,害怕,都在這一切化為烏有,當年她知道白小花存在的時候,已經是這個人死去多年後。

那時候黑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開始並沒有死,而是被另一個占據了身體。

她一邊害怕,一邊憎恨,卻又厭惡自己,生怕自己也是占據了彆人的生命。

時至今日,黑妹依舊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但卻無比的感謝老天爺,在堵死了全部的路後,卻留下了跟嚴海重遇的機會。

驚濤駭浪的情緒翻滾過後,嚴海的心情反倒是平靜下來。

他開口道:“那時候我心底其實是有些怪她的,但現在我卻很感謝她,如果不是她那麼堅決的離開,我也不會同意離開溪源鎮,更加不會遇到你。”

黑妹也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不管怎麼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嚴海微微歎氣。

“不過,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人死了,一切就都風吹雲散。

嚴海伸手握緊妻子的手:“小妹,從今往後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吧,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不要分開。”

黑妹沒有說話,她隻是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表達著自己的決心。

嚴海夫妻並沒停留多久,很快就離開了上河村。

人一走,鄭通就上門了:“方才是不是有一對小夫妻過來了?”

“鄭叔,你是說嚴海他們嗎?剛才他們說是您給指的路。”

鄭通驚訝道:“真是你們大哥的朋友?”

“也算吧,嚴海哥是我表哥的好朋友,他們從小玩到大的,跟我大哥也認識,不過後來他下鄉插隊去了,這些年也沒回來,這次回來是想謝謝我們給的複習資料。”

鄭通又問道:“他那媳婦呢,你們認識嗎?”

“黑妹姐?”顧明北反應過不對勁來了。

顧明西也問道:“老師,她怎麼了?”

“方才瞧見他們上山了,我這心裡覺得古怪。”鄭通沒告訴他們實話。

顧明北鬆了口氣,笑道:“他們是去看白小花的。”

“老師,您還記得白小花嗎,就是以前劉大柱的媳婦,後來難產死了的那個。”

“說來很巧,她以前跟嚴海哥處過對象,不過後來沒成,所以他們才想著上山瞧瞧她。”

鄭通摸了摸胡子:“這就對上了。”

“對上什麼了?”顧明西奇怪的問。

鄭通沒回答,反問道:“你們大哥啥時候回來?”

“應該也就這兩天了吧。”顧明西也不是很確定,畢竟顧明東走的時候沒給準確的時間。

鄭通點了點頭離開了。

顧明西無奈道:“怎麼一個個都神神秘秘的。”

另一頭,劉寡婦瞧見小兒子回家,皺著眉頭問道:“你上哪兒去了?”

“出去走走。”劉小柱自然不會告訴她。

劉寡婦忍不住抱怨道:“這麼大熱的天還出去瞎轉悠,萬一中暑了怎麼辦,你跟你爸一個個都這樣,整日裡不著家,難不成家裡頭有老虎嗎?”

劉小柱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自顧自進屋了。

劉寡婦卻追進去,又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握考上大學,都這麼久了,他們家顧勇的通知書都下來了,你的怎麼還沒有音信?”

“小柱,我可告訴你了,這一年年的複讀太費錢,那可都是我的血汗錢。”

劉小柱憋著怒氣,反駁道:“我也下地乾活掙錢了,我姐還寄錢回家了,你乾的那點還不知道夠不夠自己吃。”

“你姐你姐你姐,你就知道你姐。”劉寡婦一下子發作起來,“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著長大,結果現在都怨上我了。”

“為了你們幾個,這麼多年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現在你們就嫌棄我沒用?”

劉小柱冷笑道:“媽,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省下來的錢是花在哪兒了,是給我跟姐了嗎?”

劉寡婦臉色微微一白。

她跌坐下來,哭著開始抹眼淚:“我老了,不中用了,現在你們一個個都嫌棄我,瞧不上我,你們都想換一個媽,可誰讓你們沒能耐,投胎到了我肚子裡。”

劉小柱早已習慣她的這幅做派,臉色都沒動一下。

他聽著母親的抱怨叫苦,並不覺得如何愧疚和感動,反倒是隻覺得心煩意亂。

即使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但劉小柱依舊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一年的冬天,他跟姐姐被趕出家門,住在一個漏水的破屋子裡,連一張床都沒有。

就連生產隊不沾親帶故的人家都看不下去,想著法子幫他們兩個孩子,可就是這當親媽的,從頭至尾就沒去看過一眼。

劉小柱轉過頭,隻當聽不見她的哭聲。

有時候劉小柱會想,自己不愧是這女人生下來的,親生的又怎麼樣,他對這個女人,這個家,沒有半點的感情,唯一在乎的隻有姐姐。

也許姐姐說得對,他們隻有儘快離開這裡,離這個家,這些人遠遠的,他才能擁有自己的人生。

劉寡婦並不知曉自己日複一日的抱怨,會讓兒子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她哭夠了,哭累了,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出去做飯了,畢竟王麻子回家要是沒熱飯吃,是會直接動手打人的。

遠在上海的顧明東並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原本他打算買好東西,第二天就回去了,偏偏在回去之前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侄女在上海呢。

來都來了,前頭三叔還提過,顧明東就想著去看看。

誰知道這一看,倒是耽誤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