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李立斌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顧明東倒是沒隱瞞：“好多年前,我曾經去過一趟李家,當時沒進門，但跟你說了幾句話。”
時間太久了，那件事並沒有在李立斌腦子裡留下什麼印象，這會兒努力想了想,也隻是說：“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兒。”
他有心想問既然當初去了黛山市,怎麼不直接告訴他們李麗娟過世的消息。
但一想到當年的事情，李立斌就覺得心虛,反倒是質問不出口了。
倒是雙胞胎在旁邊聽了，驚訝道：“爸,你去過那邊？”
顧明東點頭道：“是去過一次,沒進門。”
讓開門請了李立斌進去,見他帶著一個大包袱，倒是問道：“是要住幾天嗎？”
“不不不，這是給倆孩子帶的。”李立斌解釋道。
李立斌打開包袱，裡頭裝著的也不算貴重東西，都是些吃的喝的,當然,在這年頭算是很不錯了。
看得出來，李立斌是花了心思準備的。
“這麼多年沒聯係,也不知道你們愛吃什麼，我就挑著黛山市的特產買了，想著好吃的總該愛吃的。”
雙胞胎都下意識的看向父親,顧明東朝著他們點了點頭。
“謝謝舅舅。”雙胞胎這才收下了。
李立斌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本來早就該過來看看的，誰知道你們外婆病了，一直好好壞壞的,到現在也不太能下地。”
一聽外婆病了，雙胞胎倒是關心的問了幾句。
李立斌隻是說：“年紀大了，她原本身體也不大好，醫生說好好養著就行。”
其實是雙胞胎找回去的事情瞞不住，當時左鄰右舍都瞧見了，不知道怎麼弄的，李家老大李立業也知道了。
跟弟弟不同，李立業對消失多年的妹妹隻有憎恨，厭惡，沒有半點手足之情。
聽說了消息，李立業回家大鬨了一場，弄得李母氣急攻心住進了醫院，雖說人救回來了，但手腳卻有些不聽使喚。
差點弄出人命來，李立業才算善罷甘休，扔下母親不管不顧。
李立斌得出門賺錢，回家還得照顧母親，家裡頭妻子對此也頗有怨念，這次是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過來。
但此刻他不想說家裡頭的醜事兒，岔開了話題：“家裡頭事情多，我待會兒就得坐車回去，這……”
顧明東明白他的意思：“讓阿星阿晨帶你去上墳吧。”
“多謝。”李立斌見他半點不為難，忙道謝道。
雙胞胎也沒多話，帶著李立斌往外走。
人一走，顧明南就憋不住了，皺眉道：“這什麼人啊，這麼多年沒出現，現在冒出來算怎麼回事兒，他們不會是想要摘桃子吧？”
顧明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生哪門子氣？”
“我……我就是為你不值。”
顧明南原本就是憋不住脾氣的人，這會兒轉了兩圈，忍不住問：“大哥，你乾嘛讓阿星阿晨找過去，當他們家死光了不就得了。”
顧明東好笑道：“阿星阿晨長大了，有自己的判斷力，有些事情不是你瞞著，他們就不會知道的，堵不如疏，越不讓他們知道，他們隻會越發好奇。”
“可是……”顧明南心裡頭犯嘀咕。
顧明東又說道：“好了，我相信阿星阿晨，難道你信不過兩個侄子？”
顧明南泄氣道：“倒不是信不過，他們倆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會是那種沒良心的白眼狼。”
“這不就得了，多一門親戚，少一門親戚沒什麼差彆。”顧明東是真心這麼想。
如果孩子是白眼狼，你守著防著拘著都沒用，如果不是，讓他們知道也沒關係。
另一頭，上山的路上，雙胞胎也有些沉默。
兄弟倆心底很明白，如果他們倆的身份有什麼問題，彆人可能不知道，但顧明東心底一定心知肚明，隻是沒說出口罷了。
但人都喜歡自欺欺人，雙胞胎就不樂意開口。
李立斌欲言又止，畢竟是剛見麵的舅舅和外甥，雙方也實在是沒什麼話可說。
忽然，迎麵走過來一人。
“三爺爺。”雙胞胎開口喊人。
顧建國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他們身後的人身上，奇怪道：“阿星阿晨，這位是……”
雙胞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倒是李立斌開口道：“你好，我是阿星阿晨他們母親的弟弟。”
“啊？啊！”
顧建國也是一驚，反應過來忙道：“原來是麗娟的家裡人。”
看了看方向，顧建國心知他們肯定是去上墳，便讓開路：“那你們快去吧。”
等三個人離開，顧建國心底卻打鼓：“這都十幾年沒聯係了，怎麼忽然冒出來了。”
李立斌見雙胞胎的臉色不是很好，便問道：“舅舅是不是說錯話了？”
雙胞胎倒不是因為這個，都搖了搖頭。
顧亮星解釋道：“不是，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立斌歎了口氣：“是舅舅來晚了，以後咱們多走動走動，就有話可以說了。”
話雖如此，一直走到山腳下，三個人也沒多少話題，無非是問問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幸虧李麗娟的墳很快就到了。
與白小花那座孤零零，還荒蕪的墳頭不同，李麗娟的墳看著還新，是前不久才重新添過土的。
李立斌看見墓碑上的字，眼眶一酸，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看著他默默抹眼淚，顧亮星開口安慰道：“你也彆太難過了，媽都已經走了那麼多年，她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有人為她傷心。”
李立斌勉強忍住酸意，強笑道：“也是，她向來是不喜歡看彆人難過的。”
蹲下來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塵，李立斌看著姐姐的名字，一時心底很不是滋味。
“阿星，阿晨，能讓舅舅跟你們媽媽單獨說幾句話嗎？”
雙胞胎點了點頭：“我們就在山腳下等著。”
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下走，走到半路上，顧亮星忽然停下來：“阿晨，你說他跟咱媽要說什麼，還得避開咱倆？”
“不知道。”顧明晨回答。
“要不咱倆去偷聽一下？”顧亮星忽然提議道。
平時都會跟他一起乾的顧亮晨，這一次卻拽住他：“彆去了。”
顧亮星驚訝的看著他，後者卻直接把他拽下山了。
山上頭，李立斌看著那座舊墳，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姐，我是阿斌，我來看你了。”
“對不起，過了這麼多年才來看你。”
這一刻，深藏在心底的愧疚和懊悔都一起湧上心頭，李立斌坐在墳前，一邊哭一邊說：“爸媽也後悔了，說那時候不該趕你走，早知道你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他們肯定不會那麼做。”
“咱爸也走了好多年，也不知道你們在地底下有沒有遇上，要是能遇上該多好，黃泉路上你們倆還能有個伴兒。”
“姐，你彆怪媽，她現在身體不好，連下樓都成問題，出不了遠門。”
“她心底肯定是想來看你的，但我沒答應。”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李立斌說到大哥一家的情況，又提起自己娶妻生子的事情，這些年中無數次，李立斌都想著姐姐雖然沒音信，但隻要好好活著就好。
哪兒料到他們近在咫尺，李麗娟卻早已經香消玉殞。
“我瞧見你的兩個兒子了，他們長得很高，很壯，一看就知道被養的很好。”
想起當年的事情，李立斌眼底也流露出幾分感慨：“姐，要是當年你先遇到了顧明東該多好，就算上河村窮了點，苦了點，你們肯定也能過得好好的。”
“偏偏……”
李立斌眼底露出恨意：“那個姓衛的負心漢扔下你一走了之，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我真恨不得殺了他給你出氣。”
坐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李立斌的雙腿都發麻了，他才回過神來。
再不回去就該晚了，晚了他家媳婦肯定會抱怨，到時候少不得家裡頭不清淨。
李立斌掙紮著站起來，身體晃了一下才穩住。
最後看了眼墓碑，李立斌又說道：“姐，今天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
“你放心，當年的秘密隻有媽跟我知道，我們會幫你保守秘密，兩個孩子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樣對你好，對顧明東好，對他們倆也好。”
雙胞胎坐在山腳下等著，顧明星百無聊賴的拔草玩兒，一邊問：“他跟咱媽說什麼呢，這麼久也沒下來。”
顧亮晨將他拔下來的草接過去，順手做了個螞蚱：“再等等吧。”
半晌，李立斌才從山上下來。
“阿星阿晨，時間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顧亮星愣了一下：“不回家吃頓飯再走嗎，我爸肯定準備好了。”
“得去趕車怕來不及，幫我謝謝你爸的好意。”
好說歹說，李立斌都不答應過去吃飯，臨走之前拍了拍兩個侄子的肩：“你們倆要好好讀書，聽你們爸的話，要是遇上什麼難事兒就來找舅舅。”
哭了一場，李立斌的精神看著反倒是好了一些，仿佛一直壓在他身上的包袱，在今天終於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