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夏油傑交代了一些需要完成的日常任務了,及川月見找了個非常正規的借口將他支走。
在整間辦公室隻剩下她和那隻咒靈時,那隻已然變得十分弱小的咒靈,緩慢攀爬到及川月見腳邊,輕輕蹭了蹭她的小腿。及川月見第一次主動伸手觸摸它,咒靈頓時激動得顫抖起來。
它本就是因為及川月見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及川月見的任何一點回應都令它欣喜若狂。
及川月見垂首,臉上露出很淡的一點笑容:“謝謝你,一直這麼費心的照顧我。”
窗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窗外的灌木攀附著窗台緩慢的生長了出來。不應該在這個季節生長的茉莉花,也在灌木枝丫上違背常理的生長了起來。
及川月見知道是誰送的離彆禮物。她眨了眨眼,對著花輕聲:“會再見麵的——我隻是回到原本就屬於我的時空,不會死掉的。”
*
彭格列戒指散發出很溫暖的光芒。
即使在沒有咒靈修複身體的情況下,及川月見也能感覺到那枚彭格列戒指所散發出來的溫暖。沒有咒靈的強行挽留,本就不屬於這個時空的她被世界意誌遣送回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片刻的眩暈感過後,及川月見有些茫然的坐在地板上。她眨了眨眼,回過神,從積了一層薄薄灰塵的地麵上爬起來。
這間屋子裡到處拉著黃色警戒線,地上還有用白色粉筆畫出來的分散的標記點。及川月見覺得這個場景……像極了凶殺案現場。
她對著身邊的黃色警戒線沉默了兩秒,然後無視了警戒線,彎腰出去。防盜門沒有鎖死,及川月見一擰門把手就輕易的出去了。
她出去後抬頭看了眼門牌號,果然是隔壁鄰居的房間。及川月見記得自己最後消失的地方就是在欲行不軌的鄰居家裡,果然回來後也是回到鄰居家裡。
不過今天是幾號了?從剛才自己摸了一手灰的地板磚可見,自己離開的時間可不短。
及川月見還記得自己走的那天是3月20號。
她走到自己家門口,試著按了按密碼鎖:有電,密碼鎖觸屏亮了起來,除了用以輸入密碼的數字格子之外,旁邊還有顯示當天日期和天氣。
4月1日,下午兩點半。
天氣晴朗,請注意防曬哦~
及川月見輸入密碼,大門打開,屋子裡麵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及川月見隨意打量了一下熟悉的客廳,桌子上她插上去的乒乓菊已經完全枯掉了,桌布因為一直沒有換洗而積了一點灰,看上去不太乾淨。
桌子上放有三杯茶,但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天,裡麵沉著一些奇怪的不明物體。及川月見繞過桌子,走到白蘭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沒有人答應。
及川月見清了清嗓子:“白蘭,你在嗎?”
仍舊沒有人應。及川月見思索片刻,乾脆自己將門推開,探進一顆腦袋:她平時不怎麼去白蘭房間,畢竟她和白蘭學的是不同專業,看電影的話可以窩在客廳,沒有必要專門去誰的房間……
房間裡麵沒有開燈,牆壁上貼著很多照片,有及川月見單獨的照片,但更多的還是合照。及川月見對這些照片習以為常,走進去拉開了緊閉的不透光窗簾——外麵的光照進來,及川月見自然也看見了窗外的場景。
她眨了眨眼,恍然間感到陌生。
這個宛如巨大廢墟場一般的城市,真的是她上學生活的地方嗎?
及川月見將窗戶推開,探出頭去——天空晴朗,陽光明媚的照耀著這片廢墟。而在廢墟之上,有許多及川月見看不懂的東西在飛來飛去。
當她推開窗戶時,一枚暗紫色的‘飛碟’一樣的東西唰的落到及川月見眼前。綠色暗光自飛碟內部散發出來,掃描出及川月見麵容。
她猜測可能是監視器一類的……
及川月見再度摸了摸自己衣服口袋裡的兩枚骰子。兩枚骰子都還好好地躺在裡麵,而她在回來之前曾經扔過一次骰子。
宛如bug一般的百分百大成功這次沒有辜負她。
那個飛碟似的飛行器掃描完就消失了。及川月見稍微把身體往外探了探,掛在脖子上的那枚彭格列指環也從衣服裡滑落出來,險之又險的在空中搖晃。
把身體探出去後及川月見才察覺到外麵的風很大,吹得人有點睜不開眼睛。頭發被風不斷地吹上去,她用手撥按了一下耳邊淺杏色的長發,隨即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及川月見此時已然大半個身子都極其危險的掛出窗外。
腳步聲轉瞬間就到了門口,及川月見回頭時正好聽見白蘭氣息不穩的一句:“阿月!下來!”
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狂奔過來的,額頭上掛著層細密的汗水,雪色短發淩亂,平日裡總是遊刃有餘帶著笑意的狹長眼眸此刻卻睜得很大,像受驚的貓。
他在門口時停下腳步,勉強自己將呼吸平複,然後慢著步子靠近及川月見,向她伸出手,語氣溫柔一如平時和及川月見對話那樣重複:“阿月,那邊太危險了,你先下來。”
及川月見當然沒有下來,甚至還當著白蘭的麵,又往後坐了坐——於是不僅僅是頭發被風吹起來,連她的外套和裙子一角,也被高處的風吹得不斷往一個方向飄揚。
她盯著白蘭驟然收縮的瞳孔,和臉上不複平日裡冷靜自持的表情,疑惑的問:“你真的覺得,我不存在的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嗎?”
白蘭的喉結動了動,他在咽口水,眼眸死死盯著及川月見;及川月見不應該這麼早回來,他還沒有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
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會讓及川月見不開心。但是白蘭認為——隻要及川月見繼續活著,稍微不開心一點也沒有關係。他會想辦法讓及川月見開心,平行世界那麼多,如果及川月見需要的話,他隨時可以再為及川月見製造一個及川月見存在的世界。
不管是修改普通人的記憶,還是欺騙世界意誌,這些對白蘭而言都是很簡單的事情。
及川月見有些失望的看著他:“白蘭蘭,我都能很好的分清楚你和其他白蘭,為什麼你卻想要用平行世界的其他人來欺騙我呢?”
她和白蘭一起長大。她太了解白蘭了,了解到這人隨便一個笑容,眼神的流轉,及川月見都能猜出他大概在想什麼。
白蘭就是覺得這個世界毀了也無所謂——他隨時可以把其他的平行世界改造成及川月見熟悉的樣子,隨時可以用新的世界來欺騙及川月見。
白蘭咬了咬後槽牙,聲音低啞:“……那你希望我怎麼做?我根本救不了你——我還能怎麼做?”
如果及川月見真的隻是生病了,白蘭還可以從其他平行世界那裡學習更高科技的醫療來醫治她。但及川月見並不是生病了;她就像世界運行時開小差出現的片刻的曇花一現的bug。
等到程序自己反應過來後,自己就會修正這個bug。
白蘭可以毀滅世界,可以設計世界,甚至可以將整個世界變成他的遊樂場。但他卻並不強迫世界反複運行一個bug。
及川月見慢吞吞的往後挪,然後她向白蘭伸出手:“白蘭蘭,你過來好不好?”
她言語間帶上些許懇求的意味,蜜糖一般的眼瞳望著白蘭。視線相接的瞬間白蘭便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絕及川月見。他閉上眼,吐出一口氣,然後睜眼走向及川月見。
兩人距離溫吞的壓縮變近,白蘭握住了及川月見的手,那張熟悉的臉近在咫尺;下一刻他便被及川月見攥緊手腕用力拽了過去。
身體相撞的瞬間,兩人因為慣性從窗台跌落。
被風吹著向上揚起的淺杏色頭發穿插叫纏著白蘭的雪色短發,他收緊手臂攔住及川月見的腰,兩人近到幾乎臉頰相貼。
他在及川月見耳邊低語:“你總不會是想和我殉情。”
殉情不像是及川月見會乾的事情。她大略就是那種如果隻剩下最後一口飯了,也會想著留給彆人讓對方好好活下去的那種人。
比起一起死,及川月見更希望至少有個人是活下去的。
她摟住白蘭的脖頸,雖然是墜樓,但因為是和白蘭待在一起,所以並不是很害怕。及川月見知道白蘭有很多種辦法,可以接住他們。
就在下墜的幾秒鐘裡,也許底下已經拉好了厚厚的防摔墊子。她也沒想過要拉白蘭一起殉情。
她隻是想靠近白蘭而已。
靠近到她可以和白蘭麵貼麵距離的時候,兩人一起摔進巨大的厚實的緩衝墊裡。在摔進去時白蘭摟著及川月見換了個位置,給她又增加了層人肉緩衝。
墜落時及川月見緊張的抓緊了自己口袋裡的那兩枚骰子。直到兩人落地,及川月見鬆開抓緊骰子的手:“你答應過我,會聽骰子的話。”
骰子從他手心落地,在柔軟的防摔墊上也絲毫不影響旋轉。
及川月見捧著白蘭的臉頰,低語:“你說過會實現我的每個生日願望。”
“今天是四月一日,我的第二十一個生日願望:如果骰出大成功,那麼白蘭蘭就不準毀滅世界。”
骰子停止旋轉,世界bug一如既往準確:是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