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莽撞沒腦子,林建忠的眼神壓迫他根本就感覺不到。他現在隻想快點吃瓜:“你不是要說事兒嗎?還不趕緊的,磨磨唧唧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男人最聽不得被人說他不是男人。
許大山這話一說出來,全場哄笑,東北民風彪悍,上了年紀生了孩子的婦女開起黃腔來也是隨時隨地。有些混不吝的老娘們一邊笑,一邊把目光朝著林建忠的下三路看去,那目光帶著極致的侵略性,讓林建忠有一種想當眾夾腿的衝動。
江又桃聽到有嬸子在她的不遠處用彆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地說道:“那不能夠。我看狗娃男人得很呢,你看他之前也不過才回來三四次,娃就種了仨呢。這還不男人?”
婦女們的哄笑聲更大了,有人接嘴道:“那是那是,以往狗娃子回來,王麗麗第二天走路都不自在,你們說一個已婚婦女,為啥走路不自在彆彆扭扭的呢?”
男人們聽到這種話一言不發,婦女們越聊尺度越大,未婚的大姑娘跟剛剛結婚的小媳婦兒聽了麵紅耳赤的,顧念薇三人越聽越古怪。
“行了,瞎咧咧啥,都把嘴給我閉上。”一個男人聽不下去了,出言嗬斥。
最先調侃林建忠的那個女人嘖了一聲:“莫大狗子,莫非是你不行?要不然你惱羞成怒個啥?”
哄笑聲中,婦女們到底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林建忠周身的戾氣止都止不住。
“顧念薇同誌,這是你自己說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林建忠的話讓哄鬨的現場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把耳朵豎的高高的,就等著林建忠接下來的話呢。
北方的夏天天黑得很晚,現在已經七點多了,外頭卻依舊沒有要黑的勢頭。
顧念薇點點頭:“對,是我要說的,你說吧。”
已經走到這一步,林建忠騎虎難下,他深知他今天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那麼他在村裡的顏麵必然掃地,可若是他說出了事實,難道就能定顧念薇的罪了嗎?她這麼淡定,必然是有所依仗。
林建忠現在內心充滿悔恨,他恨自己看顧念薇是個女人就輕視她,他恨自己沒有好好調查清楚就貿然出擊。
顧念薇見林建忠久久沒有說話,便冷笑出聲:“怎麼不說了?是還沒想要要怎麼汙蔑我是吧?”
“我來柳樹溝也一年了,原本我對柳樹溝的印象是非常好的,大家熱情善良,團結互助。我來柳樹溝的這一年裡大家給了我非常多的幫助,我十分感動。”
“我還曾經寫信給過我的同學,誇讚過柳樹溝的民風,結果我萬萬沒想到啊,這信才寫出去沒多久,你們就給我上了一課。”顧念薇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自認到柳樹溝這一年來,我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大家夥的事兒,相反若是大家夥有什麼需要幫忙捎帶的,我都是能幫就幫,從不推辭。”
“村裡的孩子們大多都吃過我給的東西吧?糖果點心啥都有吧?我為什麼要那麼大方?不就是因為大家夥幫助我良多,我心裡感念嗎?結果幫來幫去還幫出仇來了?”
“大家肯定很好奇我為什麼對林文平三兄弟那麼好,那是因為我看他們可憐,三個孩子沒了娘,爹有跟沒有一個樣。兄弟三人在奶奶手底下討生活,饑一頓飽一頓的,下大雨的天氣還要去外麵找了野菜才能回家吃上飯。這些大家夥都知道吧?村裡的嬸子們也有不少接濟他們的吧?怎麼獨我一人接濟他們就被拎出來單說呢?”
顧念薇說的是實話,林文平太會裝相,但凡他出現在外麵,十次裡麵有九次都沒吃飽,村裡的嬸子們心好的多,看他們仨這樣多多少少會給點吃的。這在柳樹溝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
顧念薇話一出口,許多給過林家三兄弟東西吃的人便紛紛點頭了:“這確實是,咱們村裡給他們吃吃喝喝的人確實不少。”
群眾也不是傻子,他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誰啥樣他們在邊上看著也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來,隻是有很多時候,他們並不管真相怎麼樣,他們隻聽自己想聽的東西。
就比如顧念薇說的這件事,他們心裡知道顧念薇對村裡的其它小孩兒都很好,三兄弟得之所以能得到比彆的小孩兒多的東西無非是因為他們的身世。可這並不是他們想聽的東西。
他們的生活娛樂太過於匱乏了,顧念薇跟林建忠的種種流言一出瞬間就點爆了他們無聊的生活。
顧念薇是首都來的,有文化年紀小長得好,村裡頭暗戀她的青年不在少數,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方方麵麵都特彆好的人居然想要給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當後媽,這不夠勁爆嗎?
他們能不討論嗎?至於事情的真假,誰知道呢?至於他們妄加猜測的這些事情對於顧念薇有什麼影響,那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隻不過是閒聊了幾句話而已。
顧念薇環顧一周,有些受過她幫助的人家不自在的彆過目光,顧念薇嘴角的冷笑越來越大,眼中的嘲諷之色越來越深。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在我眼中民風淳樸的柳樹溝也能做出逼迫知青嫁給當地人的事情來。”
“我跟麵前的這位林建忠同誌在今日之前沒有過任何交流,連信件也從來沒有過。我不知道那些我非他不嫁的流言是怎麼得出來的。我隻是想跟大家夥說一聲,也在這裡鄭重的澄清一下。”
“我顧念薇,就是今天當場死在這裡,都不會去給人家做後媽。”
人群中鴉雀無聲,林建忠垂在腿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林建忠同誌,林營長,林大主任,我不曉得你今天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事,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隻管放馬過來,我不怕你。因為我身後站著的是正義,是全國上下數十萬計的知青!”
顧念薇的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王善喜等知青目光戒備朝村民們看去。
天漸漸黑臉,在這一刻,他們徹底跟這些平日裡關係親密的村民們徹底的成了兩個陣營的人。
大隊長以及村支書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下工了不回家圍在這裡做什麼?是嫌上工的夠累?那行,明天的任務加重一倍。”隨著大隊長的話音落,他們已經走到了人群當中來。
大隊長的目光在林建忠的身上停留一瞬,又落在梗著脖子一臉倔強的知青們身上。
“到底是什麼情況,誰來給我說一說。”
作為知青點的點長,王善喜在重要的場合裡,他就是知青們的話事人,麵對大隊長的詢問,他沉聲說道:“大隊長,在這個時候裝傻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我就不信來的這一路上,沒有人跟你說事情的經過。”
嘲諷了大隊長一波,他沒有給大隊長說話的機會,接著道:“既然你決定裝傻,那我就把事情給你再說一遍。林衛紅同誌想要撮合知青點的顧念薇同誌跟她的侄子,也就是你們村的林建忠同誌處對象。”
“在顧念薇同誌明確的表達過拒絕的意願後依舊賊心不死,放出種種誇大的,與事實不合的流言來中傷顧知青,想用輿論來壓製顧知青,讓她妥協。”
“在她編造的流言裡,我們顧知青看中了林建忠部隊營長的身份,想要嫁給他來避開繁重的農務。並且將她形容成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把她對孩子們的好曲解成不要臉麵的討好林建忠同誌的幾個孩子,妄圖以此來展現自己的賢惠溫柔,而目的則是要當他們的後媽。”
“在林建忠同誌回村以後,林衛紅以感謝顧知青幫她家買藥為由請她到家中吃飯,席間又再次撮合之勢,顧知青在明確表示拒絕後從林衛紅家離開。”
“剛出門,這位林建忠同誌就追出來了,表示要單獨跟顧知青聊一聊,意圖在大眾麵前營造出他跟顧知青關係匪淺的假象出來,在顧知青拒絕他以後,他還威脅顧知青。”
“大隊長,事情的起因、經過以及結果現在你都明白了,你可以問在場的人我有沒有說錯過一絲半點。”
王善喜言語犀利,邏輯分明,這一番話說下來有理有據,讓人反駁不得。
大隊長看了眼林建忠,林建忠額頭青筋暴起,腮幫子都在顫抖。他想要說話,被大隊長用眼神製止了。
大隊長摸出自己的煙槍,手摩挲著鐵製的煙嘴,這是林建忠剛剛當兵的那一年買了寄來給他的,這麼多年,大隊長一直把它當成寶貝一樣的用著,時不時的就拿出來把玩,煙嘴被他把玩得溜光水滑的。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江又桃等知青,問:“那這件事你們想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