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去抱起書寧:“書寧,跟外公回家。”
當天下午,在當地派出所、張家村的領導乾部的見證下,王媛被火化了,她的骨灰被裝在一個小小的壇子裡。
王家眾人在公安的帶領下去了後梁杠,王母把散落在碎石周圍的紅色布塊撿成一堆,跟王媛的幾把骨灰埋在了一處。
從山上下來,她們就該回去了。
書寧他們帶走了。
柳樹溝的知青們送他們上車。
車還沒來,王母語調平和的跟江又桃她們說:“我們家裡商量過了,書寧就留在我們家裡養了,我家老大媳婦兒不能生,以後她就是我們老大家的孩子。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的對她,一定會好好的教導她,不會讓她走她媽媽的老路。也不會讓她成為她爸爸一樣的人。”
王母的眼睛還是腫的,眼圈裡滿是紅血絲,從得知女兒的死訊那一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睡過好覺了。
昨天後半夜,她睡在書寧身邊,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王母看到書寧,固然會想到張家那一家子,可想得跟多的,卻是王媛。
她是她家媛媛留下的唯一的一個孩子啊。是她家媛媛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見證之一啊。
李雲英還是不放心:“阿姨,以後,我可以去看看書寧嗎?”
王母朝李雲英笑了笑:“可以的,王家的大門永遠朝你們打開。”她看向柳樹溝的其她知青:“你們也是,謝謝你們為王媛做得一切。”
這句謝謝,王家眾人這些天已經說了無數次了。
最後,王母的目光落在江又桃的身上:“謝謝你給我們家媛媛的糖啊。”
她的媛媛啊,苦了好多年,在生命的儘頭,能帶著甜味走,王母是得感謝的。
江又桃搖了搖頭。
車子來了,王家眾人走了。王媛的弟弟妹妹走在最後頭。
他們今年才十五歲,王媛下鄉的那一年,他們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王媛的二哥今年三十多了,他比王媛大幾歲,剛剛畢業就找到了工作。
王媛本來可以不下鄉的,但是上麵的人說,王母作為街道辦的副主任,必須得起帶頭作用。
這些年來,王母不止一次的痛恨自己,若是早知今日,若是可以回到當初,她一定一定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了。
王媛事件在整個哈省都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棗鄉知青辦的人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往那些嫁人的知青家裡走訪了一次又一次。
婦聯主席們一次又一次的下鄉講解,教導婦女當遇到這種事情時要怎麼樣去應對。
各村也召開了一次又一次的會議,公安們上山下鄉給大家講了一次又一次的法。
王媛用自己的死亡,讓整個棗鄉的婦女們知道,原來婆家是不能打罵壓榨兒媳婦兒,原來婆家是不可以買賣自己的女兒兒子的,原來婆婆家在公家麵前,什麼都不是。
棗鄉派出所接到了好幾起的案例,大多是兒媳婦來狀告公公婆婆賣孫女的,也有婦女來舉報丈夫家暴的。
柳樹溝知青點的氣氛很是消沉。
吃了王媛的這個瓜,江又桃得了不少獎勵,瓜幣也多了好幾個,可江又桃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個瓜太苦了,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吃,這些獎勵,這些瓜幣,她寧願不要。
李雲英已經在炕上躺了好幾天了,據趙永蘭說,每次夜裡醒來,都能聽到李雲英哭泣的聲音。
王善喜跟著幾個男知青整日的不見蹤影,他們上了山,次次都能抗下很大的死去的木頭回來。
他們輪流劈柴,把自己的憤怒、不甘、借著劈柴發泄出來。
八月十五在王媛火化的那兩天已經過了,步入了九月以後,天更加涼爽了,早晚都得穿上兩件厚一點的衣服了。
知青點邊上的空地這兩天人進人出的,他們那邊的熱鬨,也帶了一些給知青點的人。
李雲英破天荒的在白天走出宿舍門,她問江又桃:“邊上在乾什麼呢?”
江又桃早就打聽清楚了:“蘇正堂家在這裡蓋房子呢。他們終於分家了,他帶著朱月梅單獨出來住。”
李雲英哦了一聲,便不再關心了。
如今的趙永蘭對蘇正堂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早就沒有了,知道蘇正堂要在知青點邊上蓋房子,也沒過多關注。
當秋風吹落書也上的最後一片黃葉時,早晨起來路邊的枯草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冬天來了。
夜裡已經需要燒炕了。
早晚已經要在衣服裡麵加上一件毛衣,出門需要穿上一件厚厚的薄棉襖了。
農曆九月九前後,村裡又重新選了大隊長跟村支書。
大隊長由徐大嘴的男人劉滿柱擔任,支書是蔣四嬸的男人。她倆成了官太太,今日裡走路都帶著風。
冬日的太陽格外的燦爛,隻是照在人身上一點熱乎氣都沒有。
江又桃等人結伴朝著隊部走去。
她們要去扒麻杆。
隊部最大的那間會議室裡已經有了很多人了,她們都是村裡頭的婦女,冬天來了,她們想賺工分,隻能做這個活兒。
現在的知青們,乾啥都是一起的。
江又桃朝徐大嘴她們走去,張慧慧等人跟在她身後。
大家在徐大嘴的周圍落座,徐大嘴她們抱著一把把麻杆放在屋子的空地裡,擺出小板凳就開始乾活。
江又桃她們都是帶了手套的。
徐大嘴就特彆羨慕:“你們這手套還有多餘的不?能不能賣一雙給我,我給我們家東柳用。”
東柳是徐大嘴的小閨女,她現在在會議廳的東北角跟一群小姑娘坐在一起,在那群小姑娘中,有兩個格外的惹人注目。
一個穿著一身紅色的嶄新的棉襖,下巴抬得高高的,說話也最大聲,她的笑聲在整個會議廳裡回蕩。一個穿著看不出顏色的帶著破洞的棉襖,頭垂得低低的,從頭到尾也沒聽到她說一句話。
可她們卻是堂姐妹。
手套這個東西顧念薇的空間裡大把大把的,她跟江又桃在一起,跟徐大嘴她們混得也很熟了。
“有,下午我給你帶兩對來。”顧念薇沒說錢,她知道徐大嘴不會欠的。
麻杆扒了一會兒,蔣四嬸才來,她臉上帶著笑容,朝她們邊上一坐就說起了剛剛蘇家發生的事兒。
“夏荷雨那腦子真是有包,你知道她想乾啥不?她居然要跟著朱月梅去蘇正堂家住!”
“你們說她是不是有病!她是蘇正堂的侄兒媳婦啊,她還跟蘇正堂差不多大,去跟蘇正堂住在一起讓大家咋說?”
“孫小娟都快氣死了,蘇陽剛剛都動手打她了,蘇陽說夏荷雨在給她戴綠帽子!”
“夏荷雨沒讓著他,哎喲,兩口子在院子裡打得跟什麼似的,你掐我脖子我扣你眼睛的。可熱鬨了,為了看這熱鬨,我吃的都是涼飯,這會兒肚子都在疼。”
蔣四嬸的話讓大家討論開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熱鬨極了。
中途江又桃跟顧念薇要出去上廁所,趙永蘭說啥也得跟著,三人往隊部後麵的廁所走去,出來時正好看到牆拐角的夏荷雨伸開雙臂攔在蘇正堂的麵前。
“蘇正堂,你到底要躲我到什麼時候?你為什麼就不能承認你還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