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097章(二更)(2 / 2)

紀又商已經在申城下車了,他找了輛輪車,馬不停蹄的回家。

同樣不起眼的人不著痕跡的跟在他的身邊,就連給他蹬輪車的人,也換成了一個相對年輕的男人,他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跟紀又商聊起了家常。

紀又商不知不覺中就把自己的老底給透露出去了。

紀又商在紀家的小洋樓處下車,推開門往裡頭走。

到了紀又商父母這一輩,紀家一共有房人,紀又商的父親是老大,但紀又商卻不是紀家的長孫,他排行老二,老大是紀二叔家的,現在在黃埔醫院當內科醫生,去年娶了院長的女兒,平常住家屬院,並不常回來。

但住在紀家小洋樓裡的人卻一點也不少,紀又商一家四口,紀叔一家四口,紀二叔兩口子跟他的小女兒。

紀又商回來時正是一家子最熱鬨的時候,這時候正是飯點,一樓的餐桌上擺了很多飯菜,紀又商的母親自己二嬸嬸在廚房忙活,他的父親叔叔們在客廳裡吞雲吐霧。

紀老爺子沒在,應該是在房間還沒下來。

紀又商的回來得到了所有人的矚目,大家都知道紀又商是去哄翅膀硬了的,即將要退婚的未婚妻去了。

紀母從廚房裡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怎麼樣,臨沂消氣了嗎?”

孟臨沂這個被紀老爺子定下來的兒媳婦兒,非常的不得紀母的喜歡,在私底下裡,她不知道罵了多少次紀老爺子多管閒事,但明麵上,對於這門婚事,她得歡歡喜喜的認下。

紀又商皺著眉頭,把行李箱放在門邊:“她不識抬舉,我都親自去了,她要退婚,說話極其不客氣,我沒慣著她,直接就回來了。”

“反正我爺爺說了,等年底就把她調回來,到時候再說吧。也不知道我爺爺咋想的,孟臨沂有什麼好,長得不過是清秀一點,家世更是沒有一點出彩的。”

紀又商的抱怨,沒有人接茬兒。

他們的想法跟紀又商一樣,但二房跟房的想法又有點不同,大家明麵上不說,內心裡對紀又商訂了這樣一個未婚妻可是樂意至極的。

紀母把他的行李箱提到一變去,心裡對紀又商說的話很認同。

憑借著紀家的能力,做一個小護士的調動工作,可以說是太簡單了。

至於孟臨沂說不嫁他的話,紀家所有的人都沒放在心上。

紀又商這一路回來,自覺是把孟臨沂琢磨透了。作為紀家的長孫,自己又長得玉樹臨風的,紀又商就不信孟臨沂在看到他時會不心動,她現在隻是在拿喬而已。

說一千道一的,她不就是想回城嗎?退婚隻是她的一個借口而已。

紀又商的話音剛落,一個杯子就從二樓飛到了紀又商的腳邊,把在場的紀家人都嚇了一跳。

紀母臉上帶著一絲惶恐之色,看著從樓梯上緩步走下來的紀老爺子,陪著笑臉:“爸爸,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小餛飩還得一會兒才包好。”

紀老爺子的一日餐都很精細,一周的七天裡,有五天要吃現包的鮮肉小餛飩。

紀母妯娌得從五點就起來,買肉的買肉,剁餡兒的剁餡兒,和麵的和麵,在紀老爺子起床下樓時,小餛飩必須準時上桌。

紀母看看牆上的石英鐘,今天紀老爺子比往常早下來半個小時。

紀老爺子沒看紀母一眼,反而沉聲質問紀又商:“你去東北的時候我怎麼跟你說的,我讓你務必要孟臨沂打消退婚的念頭,讓你好好的跟她相處,最好讓她在年底之前鬆口嫁給你。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紀老爺子一發火,紀家人就誰也不敢說話,廚房裡做飯的兩妯娌小心的關上了門。

紀又商低下了頭,以紀又商過去二十年的人生經驗,紀老爺子發火時,他最好還是不開口為妙。

紀老爺子對紀又商很不滿意,並且十分失望。

要不是當初見到年幼的孟臨沂時,他家裡適齡的男孩隻有紀又商一個,他又怎麼會把孟臨沂定給他!

這麼多年來,紀又商就是個廢物,包括老大一家,眼睛隻看得到自己眼前的一畝分地。

紀老爺子走到一樓的轉台前,操起一個花瓶就砸到紀父的麵前。

“我曾經無數次說過,你們就算是不滿意孟臨沂的家世,也要把她當成正經未婚妻看待。過年過節你們要去看一看,平日裡也要多關心。”

“可你們做了什麼?你們當沒有這個人。彆說平日問候了,就連過年你們都可以當做漠不關心。”

“還瞞我瞞得很好,要不是我年前察覺,你們恐怕會瞞我瞞到瞞不住!”紀老爺子越說越生氣。

他給紀家找的通天大道啊,就這麼被這一家子蠢貨給毀掉了,紀老爺子又恨又悔,拐杖把地杵得哐哐響。

每杵一下,紀父的身子就抖一抖。

紀老爺子的拐杖都快杵到紀又商的麵前了:“我把她送去護士學校,你就在邊上的醫學院,平時走路過去都用不了多長時間,年呐,整整年呐,我以為你會去跟她聯絡聯絡感情,結果呢?”

“你連見都沒見過人家幾次,搞得人家剛剛從學校畢業就要退婚!”

紀又商低著頭抿著嘴不說話,他想反駁紀老爺子,但他不敢。

紀老爺子哼了一聲,看著自家這一屋子的人。

醫藥世家紀家,在申城屹立了上百年,終歸是要落沒了,無論他怎麼樣力挽狂瀾,都救不了這一家子廢物。

紀老爺子氣得連最愛的小餛飩都沒有吃,轉身就回房了。

他打開房間的衣櫃,推開衣櫃的門進了一個小密室裡。

密室的前方安了一座耶穌像,紀老爺子虔誠的跪在耶穌像前開始懺悔。

望著耶穌胸前的十字架,思緒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一天,他像平常一樣從醒來,卻驚奇的發現自己回到了1957年,這一年,他家的家醫院都還在,他們紀家還是申城首屈一指的清流人家。

他們紀家沒有在WG中被清算,他的兒子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還活著。

在連續天都沒有回到上一輩子以後,紀老爺子開始了紀家的自救計劃。

在先是關掉了自家的兩家醫院間藥房,隻留下其中的一間效益最差的醫院跟兩間沒什麼收入的藥房。在大GM還沒開始之前,把家中的資產都換成了小黃魚秘密存放。

在商業部提出公私合營時,他第一個積極響應。作為起帶頭作用的人家,商業部給了他獎勵,他家的這座住了很多年的小洋樓得以保存,他家也得了個紅色資本家的榮譽稱號。

有了這個稱號在,能保證他家在最亂的那幾年裡,也不受牽連。

除此之外,他一直在自家的藥堂附近亂逛,直到他遇到了孟臨沂,那個後世裡所有人都誇讚的天才藥劑師,為國家藥劑學做出了卓越貢獻的藥劑師。

比起後世那個一臉肅穆的女人,那時候的孟臨沂才四五歲,還是申城一個普通弄堂裡,一點也不出彩的小女孩兒,還是那個藥幫著父母帶弟弟妹妹的小女孩兒。

紀老爺子激動得一夜未睡,他在第二天主動找了孟臨沂,跟孟臨沂回了家,為他跟自家的長房的孫子紀又商定下了婚約。

這些年來,為了不妨礙孟臨沂的自我成長,他極少出現在孟臨沂的麵前,可他卻時常囑咐自家大兒子大兒媳以及孫子多去孟臨沂麵前晃,爭取在她未成名之前,跟紀又商培養出感情。

這樣,待日後孟臨沂功成名就,作為紀家的孫媳婦,她的所有成就,都要刻上紀家的影子。

有孟臨沂在,國家也不會對他們紀家動手。哪怕查出當年的紀家在資助黨時,還給敵方提供了資助。

一個國寶級的藥劑學家,足夠讓國家部門投鼠忌器,也足夠讓紀家洗白上岸。

可老大一家太蠢了,太短視了,他們隻看到了孟臨沂的短處,看不到孟臨沂的長處,甚至他把紀又商送到了孟臨沂的麵前,他都看不出孟臨沂的特殊。

紀老爺子隻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放不下心裡的那一點顧慮,要是他對孟臨沂多上點心,事情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紀老爺子太悔了,也太恨了,這接連兩世看自家落敗,對他的打擊也太大了。

紀老爺子一臉滄桑:“仁慈的主啊,你告訴我,讓我回到過去,是為了再一次看到紀家落敗嗎?那麼讓我再重回來看一次有什麼意義呢,我上一世已經看得足夠多了。”

“仁慈的主啊,為什麼那麼驚才絕豔的人物不能出現在我們紀家呢?為什麼偏偏要出現在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女孩兒身上呢?”

“仁慈的主啊,為什麼我的子孫無論怎麼教,都還是這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呢?為什麼我給他們找的通天大道,他們卻還是把自己的路走得這麼窄呢?”

“我想不通,我想不明白,仁慈的主啊,你為什麼不庇佑庇佑你最真誠的信徒呢?”

紀老爺子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仁慈的主還是那副樣子,沒有一點變化。

····

在涉及到敵特問題,國家的反應速度一直都是快的。紀又商又很急功近利,在家裡修整了一上午以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跟彆人約定好的接頭地點,一個離他家並不遠的公園。

他裝模作樣的在一處椅子上看了半個多小時的報紙,在把報紙丟到一旁的垃圾桶上去,不一會兒,一個提著掃把佝僂著身子的環衛人員過來打掃衛生。

趁人不注意,他把紀又商看過的那張報紙裝進兜裡,再收拾收拾垃圾,從容離開。

盯梢的人分成兩波,一波去盯著已經走了的紀又商,另外一波跟上環衛工。

於是在這個十分平凡的夏夜裡,申城的底下敵特們被一個一個的被揪了出來。

這些敵特裡涉及的人員多達二百人,他們有的是剛剛被策反的人員,也有的是埋藏在申城內二十年的老釘子。

這些老釘子在申城紮了根,不僅結了婚生了子,還在各行各業做出了一定的成績。最厲害的那一位,甚至已經混進了公務員的隊伍,成了一名科長。

這一場代號為‘拔蘿卜’的特彆行動持續了整整兩天,第天的清晨,一群軍人敲開紀家門闖了進去,對正在吃早餐的紀家一行人出示了逮捕令。

在知道這是在抓敵特,紀又商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一股尿騷味從他的雙腿之間流出來。

就在他要站起來的時候,紀老爺子一臉平靜的吃完碗裡的最後一個鮮肉餛飩,站了起來。

“以為我已經隱藏得很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你們查到了,我果然不該小看國家機器。”

紀又商看著他爺爺,目瞪口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爺爺也是一名敵特。

來抓紀又商的軍人們也沉默了,他們隱晦的對視一眼,指揮官朝離他最近的人點了點頭:“銬起來。”

紀老爺子已經認命的了,被銬手銬的過程中一點也沒有反抗。

他已經想得很明白了,甭管怎麼說,重活一世,是他賺了,最後還是這個結局,他認了。

紀老爺子被押到一邊,指揮官再點出兩個人來,朝著紀又商走去:“紀又商,我們查詢到你在上學期間被M方策反,這兩個月來,不斷地像M方傳遞我國情報,現在我們依法對你驚醒逮捕,請你配合。”

甭管紀又商配不配合,他都被拷走了。

紀老爺子看著紀又商的目光牙呲欲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紀家,出了兩個賣國賊。

他更沒想到,他以為來抓他的人,其實壓根就沒查到他,偏偏他一看到人家,就迫不及待地站出來自爆!

紀老爺子絕望極了,幾欲暈倒。

押送他們的軍人則開心極了。

誰能想到紀老爺子也是個敵特呢?按照他的年齡來看,他叛國的時間或許可以追溯到抗/日期間!

這是行走的軍功章啊!這是天上掉下來的軍功章啊!大家看著紀老爺子的眼光都在冒光,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紀又商不敢看他爺爺。

遠在哈市棗鄉的江又桃看這場拔蘿卜大戲已經連續看了兩天了,饒是她見多識廣,紀老爺子的這一波操作,也讓她目瞪口呆。

這一出戲,可真特麼的太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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