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這是他應該乾的事嗎?

就在她還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任競年已經提著兩個馬桶,大踏步離開了。

陳璐愣愣地站在冷風中,呆了很久,直到一陣放炮聲響起,她才反應過來。

酸澀無奈以及心痛湧上心頭,顧舜華這個人,也太不要臉了,竟然讓任競年倒馬桶!

她以為她是誰!憑什麼這麼對待任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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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競年提著兩隻馬桶回去,路上自然又遇到好幾個街坊,都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大多問他“吃了嗎”,他就說沒吃沒吃,一口氣被問了七八次吃了嗎,最後有的還要來和他握手,說感謝他給大家弄的煤。

任競年兩隻手各提一個馬桶,也不好和人握手,隻好示意,大家就哈哈哈地笑過去了。

等走到門前的時候,冷不丁就見眼前一個人,戴著羊剪絨帽子,穿著體麵的棉猴,就那麼背著手,站在前麵屋簷下的大白菜旁,看樣子是要挑一顆大白菜。

不過他那眼睛,卻是瞄向自己這邊。

任競年蹙眉,他覺得這個人看自己的目光有點不對,好像對自己有點居高臨下的鄙薄。

他便停下腳步,笑著打了個招呼:“您好,我是顧舜華的愛人,昨天剛到的。”

蘇建平其實隻是看一眼任競年,看一眼這個搶走了顧舜華的粗魯男人。

然而他隻是看看,那個男人便看過來,目光淩厲嚴肅,他頓時一個激靈。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了,是了,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一定是在兵團裡逞凶鬥狠的人物,顧舜華就是落到了這麼一個人手裡。

那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蘇建平眸中便有了敢怒不敢言,他收回目光,低頭假裝去撿白菜。

任競年更加疑惑了,他覺得大雜院裡大家夥都挺好的,雖然官茅房還能問候他“吃了麼”實在有點怪,不過看來大家就這習慣,這也沒什麼,他能看出大家夥都是熱心腸,好人。

可是這位就有點奇怪了,為什麼要用這種忍辱負重的看著自己?自己見過他嗎,認識他嗎?

這麼想著,任競年也就邁步進屋,誰知道他剛上台階,就聽到旁邊的男人嘴裡發出“嘶嘶”聲,他看過去,原來那男人竟然抓了一手爛白菜。

白菜是冬儲的,堆放在那裡,難免有些放爛的,爛了的白菜黏糊糊地成了爛泥,他竟然這麼不走運抓了一手。

任競年挑眉,隻做沒看到,進屋去了。

可是旁邊的蘇建平,卻倍覺屈辱,頭一次和這個糙漢子見麵,自己竟然這麼丟人現眼!

蘇建平沾了一手的爛泥,咬牙切齒,握著拳鑿在白菜上!

而任競年走進家門後,想起剛才的事也是稀罕,他在內蒙古兵團那八年,也不是一直留在內蒙,時不時去外地出差,也可以說走南闖北過不少地方,哪裡怕過什麼,可這次大雜院之行,他卻是小心著,免得表現不好。

現在他發現這老胡同裡,個彆人真是有些古怪。

而這時候,顧舜華正讓一老爺子磨菜刀,看到他回來,給他在搪瓷盆裡倒了熱水,摻了一點涼的:“先洗洗手。”

任競年洗著手,老爺子差不多磨好了刀,顧舜華覺得老爺子不容易,多給了一毛錢。

等老爺子走了,顧舜華把燒熱的開水倒進開水壺裡,任競年從旁隨口問:“你們大院有個穿藍黑棉猴帶羊剪絨帽子的,那是誰啊?”

顧舜華一聽這個打扮,頓時明白了,不就他蘇建平嗎?

她立即警惕起來:“怎麼,他說什麼了?他找你茬?”

任競年:“那倒是沒有,就是覺得他看我那眼光,好像我搶了他什麼好東西。”

顧舜華便悶聲笑起來,然後說起蘇家看中了那塊地也想占,卻被自己先下手的事,還有她給知青辦主任送禮的事:“反正他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你看大雜院裡這麼多人,人多了難免有好有壞,甚至有心術不正的,他就是咱們大雜院裡那個老鼠粑粑,咱得小心著他,可彆讓他給咱使壞。”

然而任競年聽著,卻不像是那麼一回事,那個男人的目光很複雜,總感覺有點彆的什麼。

他蹙眉,想再問問,可這時候顧躍華帶著孩子們進屋了,喊著任競年:“姐夫,出來放炮吧。”

任競年看窗外孩子眼巴巴地等著,也就出去了,他一出去,兩個小孩兒就歡快地叫起來。

“爸爸,爸爸放炮!放我的這一掛!”

“爸爸,放多多的,多多的這個好!”

任競年便和顧躍華一起放炮,劈裡啪啦的鞭炮響起,顧舜華就聽到多多在和旁邊的小夥伴說:“看到沒,這是我爸爸,我爸爸高不高,我爸爸好厲害!”

旁邊小夥伴羨慕得要命:“你爸爸穿的是軍裝,你爸爸是當兵的嗎?”

多多不太懂當兵怎麼回事,滿滿倒是懂,趕緊給小夥伴說:“我爸爸當兵的,我爸爸還立過功!還有大獎狀呢!”

哇!

幾個小夥伴都羨慕起來,看著任競年的目光充滿崇拜,多多和慢慢全都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脯,滿臉自豪。

顧舜華看著這個,忍不住笑,笑過之後又有些心酸。

她想,孩子對爸爸的渴求是超過她想象的,所以任競年,是她的愛人,是她孩子的父親,陳璐要來爭,她寸步不讓。

憑什麼要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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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一掛鞭炮,兩個孩子衝著院子裡的小夥伴也顯擺了一早上,最後任競年牽著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屋了。

顧躍華倒是有些落寞了,從旁邊故意問:“怎麼爸爸一來,你們就不搭理舅舅了?”

多多眨巴眨巴眼睛:“舅舅,今天我和爸爸玩兒,明天再和你玩兒!你等等,不要著急。”

這話引得大家夥都笑起來,就連顧全福也泛起笑,要不說家裡有個小孩子熱鬨呢,童言童語的就是逗人,大人逗逗她玩兒,她就真覺得自己是香餑餑,大家夥還得排隊等著和她玩呢。

吃過飯,稍微收拾了收拾,顧全福便說讓顧舜華帶著任競年四處走動走動:“他是頭一遭來北京,到處看看,彆整天憋咱大雜院裡。”

顧舜華:“嗯,今天就帶他四處逛逛。”

陳翠月:“要是早些時候就好了——”

說這話,說到一半,也就不提了。

早些時候怎麼著,所謂的早些時候,是說十幾年前了,那時候初五正是白塔寺的廟會,那才叫熱鬨,小吃攤雜貨攤雜耍攤能從東邊馬市橋一溜兒擺到宮門口的西岔,不過最近這些年,廟會算是絕了,沒有了,也就是隨便逛逛了。

隻是這些話,顯然不能說,哪能隨便說呢。

顧舜華便笑著說:“隨便逛逛得了,咱大柵欄還不夠他瞧的?”

她這一說,大家也就都笑了。

顧舜華:“本來還說這兩天過去看看我幾個朋友,年後也得走動走動,王新瑞那裡,常慧那裡,正好他來了,一起過去。”

這本來就要走動的,他一來,倒是給打了茬,就怕回頭開始上班沒時間,還是得儘快。

說了會兒話,任競年跟著顧舜華過去了外屋,兩個人一起收拾倆孩子,出去玩,得穿厚實,裡麵薄棉衣棉褲,外麵再套上棉猴。

這次任競年過來,還帶來了兩個孩子之前的一些衣服,顧舜華都收拾好放在床底下箱子裡。

這床板就是好,上麵睡人,下麵放雜物。

任競年和顧舜華一起收拾,正收拾著的時候,任競年才想起來:“對了,剛才在官茅房外遇到你表妹陳璐了。”

顧舜華一聽這個,心中警鈴大作,冷不丁地起身:“然後呢,說什麼了?”

任競年便開始交待了:“當時我剛從廁所出來,聽到外麵動靜,以為是你,就說了聲我好了,結果出來一眼看到她,她開始看到我也很意外,之後便笑著喊我姐夫,問我怎麼在這裡受凍。”

顧舜華立即問:“然後呢?你說了什麼?”

任競年:“我當然沒搭理她,那麼臭的地兒,我一點不想說話,所以我就甩了甩馬桶。”

顧舜華擰眉,看著任競年:“甩馬桶?”

任競年一臉無辜:“她距離我太近了,她好像穿了一身新棉猴,看著還挺好的,就濺上了。”

顧舜華愣了愣,之後,終於憋不住,忍不住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

兩個已經打扮好的娃兒坐在床邊晃悠著小腿兒玩呢,現在看到媽媽笑,也忍不住笑起來,小聲音奶氣,笑得特彆開心,甚至還拍著手笑。

任競年聳聳眉:“很好笑嗎?”

顧舜華終於收住了笑,擦了擦眼淚,大方地誇道:“乾得好,以後見到她,就照著這個來!”

胡同裡的官茅房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在官茅房外,她遇到了蘇建平,任競年又遇到了陳璐,所有可能的旖旎和浪漫,全都被茅房味兒熏跑了!

要說之前,她難免擔心的,擔心自己越是強調,越容易產生一種心理上的暗示,讓兩個人之間有點特彆的什麼,但是現在,她就不信官茅房前能有什麼風花雪月!

任競年看她高興,也笑了,不過笑著的時候,眸光穿過窗戶,看向了窗外。

窗外,老槐樹的枯枝恰好高高翹起,天空湛藍。

他知道顧舜華有了一個心病,那是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他。

那個秘密和陳璐有關。

不過他也並不是那麼著急,顧舜華和孩子落了戶口,他也過來廊坊了,等回頭他考上大學或者想辦法從廊坊調到北京來,他們兩個之間所有的障礙也就不存在了,曾經有過的疑慮和試探,也就煙消雲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下午15點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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