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煮玉米棒子
顧舜華把這事和任競年提了提,任競年說倒是有個戰友去雲南了,也是農場,回頭去了單位和對方打個電話聯係下,顧舜華便把對方的名字和之前通信的農場都說給任競年了。
不過自然是不抱什麼希望,隻能是試試罷了,況且他馬上要考試,也沒那麼多心思去操心這個了。
周一早上,任競年離開前,陳翠月竟然準備了兩個雞蛋和一根油條,她說:“這是考一百分的意思。”
這可是把顧躍華笑壞了:“媽,姐夫要真考一百,那肯定是考不上了!一科就一百分啊,那麼多科呢!”
陳翠月“呸”了聲:“瞎說什麼呢,一點不吉利,從現在開始,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任競年自己也笑了,不過還是把那雞蛋和油條全都吃下:“靠著媽的這雞蛋和油條,我怎麼也得考上了。”
顧躍華最近複習得不錯,加上他是在北京考,聽說北京考試相對輕鬆,他報考的學校也不難,倒是有點信心。
送走了任競年後,顧舜華便也早點趕過去玉花台上班。
最近她在西瓜醬上占了一些心思,不過玉花台灶上的活兒也不敢落下,這兩天正學著在羊肉上下功夫,還是得多花時間練手。
誰知道她一出去,就看到了陳璐,陳璐提著一個大帆布包,穿著一身藍的確良褂子,正低頭往胡同外走。
說起來自從那次佟奶奶貓兒的事,顧舜華已經好久不見陳璐了。
她以前把陳璐當個東西,看在眼裡,想起過去那些事會覺得委屈,可現在,她覺得自己犯不著了。
許多事,她已經放下了,那本書的所謂劇情,她也不是太在意了。
甚至於她開始覺得,裡麵一些事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能開闊自己的視野,讓自己更好地把控未來的方向。
所以她現在看到陳璐,真就是看到而已,情緒上幾乎沒任何波動了。
反倒是陳璐,看到顧舜華,倒像是嚇了一跳,她防備地看著顧舜華:“你乾嘛?”
顧舜華莫名:“你這一臉做賊的樣子,偷偷摸摸的,要乾嘛?”
陳璐冷笑一聲:“這是紅口白牙直接汙蔑好人?”
顧舜華也笑了:“國安局不是說了嘛,抓特務人人有責,你可是國安局禁止出北京城的,我們老百姓當然得注意著,可彆回頭連累了我們,這在過去,可是要誅九族的。”
話說到這份上了,陳璐咬牙瞪著她,不過最後也隻是瞪了那麼一眼,便道:“算了,我不想搭理你,我有事呢!”
說著,低頭就往前走。
顧舜華看著她這樣,心想也是怪了,她脾氣竟然能這麼好?以她對這個人的了解,這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這才心虛,不然不可能這麼軟脾氣。
當下也就留心著,等陳璐出了胡同,看她竟然過去琉璃廠方向了,更加納悶。
她略想了想,跑回去找了潘爺,和潘爺提了這個:“陳璐這個人,說不定還真是特務,我瞧著她今天鬼鬼祟祟的,還跑去了琉璃廠,潘爺你回頭留心著,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潘爺眉眼間有些沉鬱,不過聽到這個,還是應著:“好嘞,我留心著。”
顧舜華雖和潘爺說了,但一路上難免想著,想著這陳璐到底揣著什麼心思。
陳璐這個人,腦子裡還不知道裝了多少事,自己知道不知道的,她都知道,必須提防著。
不過好在附近幾個胡同都知道她可能是特務,對她提防著,她又不能出北京城,估計也掀不起大風浪了,隻能且觀察著了。
接下來幾天,顧舜華踏踏實實上班,每天早早到玉花台,該乾的不該乾的儘量多乾,是為了這份工作認真負責,也是為了自己能磨練技術,因為這個,牛得水都歎:“舜華這孩子,做事真是沒得說!樣樣都能拿得出手。”
顧舜華這裡安心上班,反倒是骨朵兒有些坐不住了,她比起顧舜華來,到底是少經了一些事,這又是她頭一次做買賣,總是盼著種下去能結一個好果子。
她甚至忍不住想去問問人家吃著怎麼樣,自然被顧舜華給按住了:“好不好的,咱們也彆上杆子去問,不然回頭把人家嚇跑了。”
骨朵兒:“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隻能忍忍了。”
好在,接下來幾天,陸續就有高校過來接洽了,甚至連任競年的單位也來了,都對這西瓜醬感覺不錯,想問一下長期要的話怎麼買。
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大生意上門了,顧舜華便帶了骨朵兒過去和人談,有的是在對方學校裡,也有的就約到了彆處,一般撿安靜地兒,僻靜的茶館或者哪兒,恰好這個時候什刹海的荷花開了,外麵搭著涼棚,竹桌藤椅,就那麼品茗看荷花,倒也不錯,這個時候談買賣,自然就比彆的時候容易成。
這麼談了好一圈下來,約莫有六七個學校想要西瓜醬,說定了接下來給他們供貨多少,比如供貨兩百斤,供貨三百斤的,也有的想長期一直有,不過被顧舜華婉絕了,說這西瓜醬也是時令物,不是他們說有就有的,對方想想也是,也就罷了。
因為要的量多,又是提前訂,價格也給了一些優惠,四毛五的,或者四毛八的都有。
談妥了後,就跑去學校和人家簽了簡單的合同,其實所謂的合同就是簽個字,填一個表格,之後就能拿到一些訂金了。
一來二去的,骨朵兒也熟悉了這流程,有時候顧舜華上班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到處跑。
這些流程雖然簡單,但到底是國家單位,正兒八經地要經過審批,有時候一個單位倒是要跑三四次,不過好在,跑了幾天後,也都差不多拿到訂金了。
在骨朵兒跑著合同時,顧舜華已經趕去了大興。
因為量大,她覺得一個人忙不過來,顧躍華要考試,肯定沒法幫忙,她就叫了顧振華過去。
顧振華特特地請了一天假,跑去了大興,和人家談買西瓜的事。
這次顧舜華談的幾個學校,任競年單位,加上牛得水幫介紹的飯店,林林總總的,竟然是兩千多斤的西瓜醬。
這可不是小數目了,大致一算,倒是能掙它個五百多塊錢,估計光西瓜就得要一百多個。
買西瓜倒是順利,之前合作得好,這次大隊長也痛快,說還能再給便宜一點,最後又幫著找豆子。
做西瓜醬的話,按照顧舜華這個方子,用的黃豆倒是不錯,一般一個西瓜十幾斤能做那麼小三十斤西瓜醬,用黃豆也就是用四五斤黃豆,這麼一來,兩千斤西瓜醬大概要三百多斤黃豆。
其實顧舜華談的時候,也是怕萬一豆子湊不齊,畢竟三百多斤呢,結果大隊長是個熱心人,一聽這個,竟然把公社裡附近幾個大隊的黃豆全都幫著問了一遍,一下子竟然還多收了。
要知道黃豆到底是和麥子不同,麥子是正兒八經糧食,但是黃豆卻不能,一般都是用來做豆腐,不是正經糧食的,相對管製就鬆一些,各大隊裡多少剩下一些,所以也好湊。
等一切都湊差不多齊了,顧振華幫著雇了兩輛排子車,一口氣把這西瓜和黃豆全都拉到了百子灣。
因為量太多了,那邊的宿舍也局促起來,顧振華因為苗秀梅的關係經常往這邊跑,現在也熟了,就跑到了附近百子灣的老鄉家裡,找人家借用了一套房子。
那房子是有些年代了,早殘破不堪了,不過好在,借給他們做這個倒是方便,顧振華和大隊長談了談,說可以雇他們大隊裡的人幫忙乾,給大隊裡一些好處費。
這麼一來,大隊裡也挺積極的,說可以派人幫忙看著,也可以派人幫忙做,這下子,性質就變了,成了和大隊裡合作的事了。
顧舜華聽自己哥哥談成這個,那真是喜出望外,她哥哥也有能乾的時候啊,這是解決了她多少麻煩。
她歎:“哥,這次多虧了你,要我自己,還得多跑幾趟呢!”
顧振華:“之前我才進單位,在單位要好好表現,現在差不多也要轉正了,能鬆口氣了,我下班了過來時不時給你盯著,你也能少費點力氣。”
顧舜華:“那倒是不用,我——”
顧振華:“你多陪陪孩子,回頭競年考完了,也要過來吧,這都是關鍵時候。”
顧舜華聽這個,也就認了,自己哥哥是實在人,是真心想幫自己,回頭掙了錢,得給哥哥分一些。
這邊西瓜醬食材已經準備就緒,打算開始做了,誰知道那天,一輛軍車過來了,找上門,說是也想引進這個西瓜醬,問問到底什麼情況。
那軍車來的時候,顧舜華也是一懵,後來明白過來,這是雷老爺子那邊的門路,當下大喜,趕緊和人家談了。
他們人員大,供應量也不小,要的就多,顧舜華一聽就為難了:“你們這個量,我肯定做不來,再多了,我估計就成投機倒把了。”
現在兩千斤,委托大隊裡找人給她做,估計三四個人能幫下來,她和骨朵兒則過去負責技術方麵的把關,這倒是可以,但再多,真是撐不住了。
誰知道對方卻提出來,說是他們可以自己采購原料,由顧舜華這邊來代做,到時候支付顧舜華費用,算是雙方合作的形式。
顧舜華一想,這倒是也可以,就詳細地聊了聊。
聊完了,差不多也明白了,其實還是她來采買原料,然後賣給軍部,隻不過一切都是以單位采購處的名義,這麼一來,就避免了政策的風險。
顧舜華自然大喜,這麼乾她肯定是願意的,避免了政策風險,而且避免了“找不到原料”的風險,甚至一些調料都可以借用單位的名義來采購了,他們能夠調集的資源可比自己強多了!
唯一的不好就是會特彆忙,但是現在高考了,馬上顧躍華高考結束了,他高考結束也沒什麼事乾,難道還能跑出去撒歡,馬上把他拽過來乾!
有一個顧躍華,骨朵兒,再忙不過來還有自己大哥和勇子幾個幫忙,這事怎麼也能辦成!
顧舜華當即詳細地談下來這件事,之後開始張羅起來。
顧全福聽著,沉吟了半天,最後說:“舜華這個事可就做大了,這麼做下來,也是一個大買賣。”
顧舜華其實自己算過了,最近陸續還是有大學單位找上來,要多要少的,都有些興趣,這麼一來,各方麵加起來,就算拋去采買的成本,以及大隊費用,再給自己哥哥弟弟分一點好處費,剩下的大約摸能掙一千塊,分給骨朵兒三百塊後,自己也能掙七百塊。
要知道哪怕是待遇可以的單位,現在學徒工大概二十多塊,轉正定級後一個月三十多,這七百塊,估計一般人也得費勁扒拉兩年了。
顧舜華原來就有七百多的存款了,這筆做下來,大約能有一千五百塊。
有了一千五百塊,她就考慮著,再做一筆大的買賣!至於做什麼,還沒想法,不過現在賣西瓜醬和清醬肉落下的這些主顧,以後完全可以繼續用了,這都是自己為將來打下的江山。
到了這個時候,顧舜華可真是豪情萬丈,為了自己心底那不可言說的期望,那讓人羨慕的四合院,她一定得努力掙錢!
而任競年和顧躍華也已經考完了,考完後,顧躍華自我感覺不錯,特彆高興,興奮得抱住顧舜華大喊:“姐,你即將有個大學生弟弟了!”
顧舜華簡直了,把他推開:“你彆在這裡瘋了,趕緊的,麻利兒收拾收拾給我弄西瓜醬去!”
顧躍華:“姐,我認為去做西瓜醬不符合我未來大學生的身份。”
顧舜華:“行,那你去掏糞吧!那可是光榮職業。”
掏糞那自然是光榮職業,掏糞工人時傳祥還是大家學習的榜樣呢,小時候大家都學過。
顧躍華長歎一聲:“時不利兮,罷了,罷了,我還是去做西瓜醬吧!”
他嘴上皮,不過做起事來倒也實在,挽起袖子踏踏實實地乾,用心細致,顧舜華看著,倒是放心。
至於顧振華,那更是踏實能乾了,一下了班,彆管多晚都要過去看看,再幫著乾點活,而骨朵兒幾乎就住那裡了,天天忙得黑天白夜不分。
顧舜華看著這情景,心裡也感慨,那天和骨朵兒談了,說是再多分她,主要是她辛苦了。
誰知道骨朵兒卻道:“舜華,你甭和我客氣這個了,這次我跟著你乾,說是咱倆合夥,其實我就一學徒的,跟著你,我真是學到了不少,膽子大了,也敢去和學校的人單位的人打交道了。我估摸著,最後按照分成你能分給我三百塊,這已經不少了,彆說給我三百,就是給我一百,我都偷著樂去吧!你就彆再說彆的了,再說就是嫌棄我不能乾了!”
顧舜華聽著,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心裡卻想,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性子相投,做事豪爽,而且能乾,一學就會。
這就是一輩子的好姐妹啊!
骨朵兒卻道:“不過你哥可真行,這次你哥真是下了功夫幫你,還有你家躍華這兩天也賣力氣了,關鍵時候,親兄熱弟,真是能幫上大忙!”
顧舜華:“這件事,其實說起來好幾千斤呢,是不小的量了,乍一聽挺嚇人的,多虧了大家夥一起乾。不過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得你費心,這西瓜醬不怕彆的,就怕不乾淨,這次又有不少大隊裡的老鄉幫著乾,手腳上一定要注意,操作規範,可千萬不能出事。”
真要是有個不行,那問題就大了。
骨朵兒:“行,這個我心裡明白,咱寧願慢一點,也得保障操作規範問題,前兩天咱們商量出來的那個操作手冊,我抄了好幾份,要求大家嚴格執行,我自己是一直盯在那邊,肯定不能馬虎了。”
顧舜華這才徹底放心。
就這麼忙了一段,總算是將所有的瓷缸全都給灌滿了,上麵蒙上厚厚的一層紗布,給包嚴實了,一排排地放在陽光底下暴曬著。
就這麼曬上一個月,差不多就能好了。
顧振華和顧舜華都要上班,所以大家商量著,讓骨朵兒和顧躍華在那裡輪流著值班,留一個人看著,萬一有個什麼也好及時處理,其它人也就撤回來了,這時候,大家才總算歇一口氣。
到了周末時候,任競年過來了,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倒是提了不少鮮貨,說是他們部門在廊坊農民那裡弄了一批玉米棒子,才收的。
他用大麻袋提著,一看裡麵大概有小半麻袋,進了屋,嘩啦啦往地上一倒,玉米的清香就散了滿屋。
顧舜華剝開青色的玉米皮,隻見裡麵玉米水頭足,粒粒飽滿,這麼一拿,指甲不小心碰到都能掐出水來,可真鮮嫩。
她便笑了:“等會兒煮熟了,大家夥啃鮮玉米棒子吧。”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郊區農民推著手推車在胡同裡叫賣了,不過總感覺那個不如這個鮮。
任競年:“我們單位又發了肥皂毛巾,還有一些劈柴,這些我都用不上,我想著拿過來也不方便,劈柴給了部門同事了,肥皂毛巾我跟附近的社員換了點雞蛋,人家家裡自己養的雞蛋,還挺新鮮的。”
顧舜華看了看,竟然有大概四十個雞蛋呢,這樣如果留著白煮了給孩子吃,可以吃二十天,倒是也不錯。
孩子太小,每天有個雞蛋吃營養就是好。
任競年又把發的粗線襪套拿出來,顧舜華用不上,都給陳翠月了,讓她看著用,或者拆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