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朵兒:“我能分四千呢,我想到這個,都不敢信,舜華姐,我晚上都得算好幾遍賬!所以你說讓我好好看著剩下的幾百斤,我肯定啊,恨不得摟著睡覺!”
顧舜華聽她這麼說,也是笑起來:“這下子掙錢了!”
骨朵兒歎:“舜華姐,我現在都不敢想,我有時候覺得吧,咱們掙的這就是錢,可有時候我又覺得,那好像不是錢,你說錢怎麼這麼快嘩啦啦地往我手裡鑽呢,感覺不對啊!”
顧舜華更忍不住笑了:“跟做夢一樣是吧?”
骨朵兒:“也是因為你名聲有了,你名聲大了,也帶著我沾大光了!”
顧舜華:“咱好好乾,以後好日子在後頭呢。”
兩個人這麼說著話,蘇映紅帶著孩子進來了,她納悶地道:“舜華姐,你說奇怪不奇怪,剛才我帶著孩子在外頭玩鬥草兒,結果一抬頭,就見秀梅姐遠遠地站著,想過來又猶豫的樣子,我就問她怎麼了,結果她倒是好,連忙說沒事,然後轉身匆忙就跑了。”
蘇映紅:“我就不明白了,她跑什麼啊,她就在咱院牆外頭,門旁邊,很明顯是來找你的啊,結果就沒進來,不知道怎麼了!”
顧舜華一聽,忙問:“她什麼都沒說?”
蘇映紅:“是啊,我瞧著眼圈還紅呢,倒像是遇到什麼事了。”
她這一說,顧舜華就想起之前任競年說的。
現在苗秀梅要結婚了,上次過來就吭吭哧哧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但是看那樣子,倒是遇到什麼事了,
顧舜華聽了,終究不放心,放下手中的活兒:“那我過去看看吧,反正距離也不遠,萬一有什麼事呢,她這樣總歸讓人不放心。”
任競年旁邊正整理那些用過的陶盆,現在聽到這個,放下陶盆:“我和你一起去吧。”
顧舜華:“不用,我一個人過去就行。”
任競年:“萬一有什麼事呢,走吧。”
他不由分說,顧舜華也就隨她了,於是交待了蘇映紅兩口子和骨朵兒看著孩子,自己和任競年騎著車子過去。
其實他們也就是大約知道苗秀梅的男人住哪兒,現在過去,也得打聽,走過去恰好遇上一個,倒是眼熟,竟然是百子灣生產大隊的老鄉,便詳細地問了問。
那老鄉一聽:“她啊,今天正鬨騰著呢!”
任競年:“鬨騰?”
那老鄉道:“可不是嘛,她現在不是要結婚,她對象是個司機,就在我們村附近那邊的宿舍住,最近結婚打算搭大棚子,找的是我們村搭大棚的,所以我知道這事,結果今天我們村過來的人說,她那裡出事了!”
顧舜華緊聲問:“出事?”
那老鄉歎了口氣:“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是他娘家的人過來鬨事兒,要砸桌子砸椅子,現在正鬨騰著呢。不過咱是外人,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不過你們不是認識嗎?咱們大隊都喜歡你的西瓜醬,也得了你不少好處,有什麼事,你招呼一聲就是了。”
顧舜華一聽便明白了。
苗秀梅娘家人不成樣,就指望著把她賣了換彩禮呢,苗秀梅之前也提過這一茬,現在苗秀梅不聲不響結婚離婚,又要嫁一個司機。
司機那是好對象,在她娘家人看來這是“找到好人家了”,如果知道了消息,怎麼也得狠狠地訛一把那司機,要一把彩禮。
當下不敢耽誤,仔細打聽了地址,之後趕過去,其實他們廠子宿舍距離四合院也不遠,騎車子快了也就是十分鐘,現在顧舜華讓任競年快騎,拐個彎就看到了。
宿舍外麵已經圍了不少人,都在看熱鬨,地上是砸爛的大棚以及摔掉了腿兒的椅子,還有被撕下來的紅喜字,那紅喜字已經被冷風卷著和牆角的枯草混在一起了。
而人群中,便聽到一個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大家夥都評評理,都給評評理,這是我們一把屎一把尿拉拔起來的閨女啊,結果現在結婚了,說都不說一聲,你們是眼睛縫裡看不到人還是怎麼著,我們是娘家人啊,你們都不提了?這還是司機呢,八大員的好工作,還是好單位是吧?不行,我得到你們單位鬨去,我就不信了,你們單位能這麼不講理!”
旁邊就有人勸,她卻更來勁了:“我得和你們廠領導好好說道說道,怎麼你們就這麼把我們閨女娶了?招呼都不打一聲!”
她扯著嘶啞的聲音在風裡喊,像是要把嗓子給扯破了:“老娘我今天告訴你們,你們就是拐賣人口,就是騙我們閨女,我告你們領導去!”
顧舜華兩個人從人群裡擠到眼跟前,這才看到,那女人穿著藍粗布褂子,看上去五十多歲,正在那裡披頭散發地鬨騰,旁邊好幾個姑娘,和苗秀梅差不多大,穿著碎花棉襖,都在那裡站著,估計是她的姐姐妹妹們。
再旁邊,還有一個男人,乾瘦,穿著舊藍布中山裝,戴著前進帽,正無奈地站在那裡。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中,一個老太太和那司機“塊兒”唐鐵輝一起出來了,看相貌應該是母子。
老太太穿著大襟兒藍布褂子,梳個纂兒,後麵是老婆兒網兜,樣子看著倒是本分得很。
她發愁地歎了口氣:“我說老姊妹啊,兩個孩子互相看得上,秀梅是個好孩子,我家鐵輝也是實在孩子,之前秀梅沒提過您這裡,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們家的疏忽,確實失禮了,現在您說怎麼著,咱就怎麼著,有什麼事,咱彆鬨,坐下來好好商量,您說行不?”
然而苗秀梅媽卻是挖苦地道:“哎呦呦,瞧您說,誰和你老姊妹,沒事彆亂認親,拐了我們家閨女,還和我老姊妹開了,我呸!”
說完一口唾沫吐過去,倒是呸了那老太太一臉,把老太太難堪得啊,當時氣得手都哆嗦了。
旁邊的唐鐵輝看到自己媽受欺負,也是生氣:“有什麼事說事,你乾嘛,你鬨得還不夠嗎?你乾嘛呸我媽!”
唐鐵輝一過去,旁邊的苗秀梅爸就衝過來了:“你乾嘛,你乾嘛,還打人是吧?”
苗秀梅媽開始尖著嗓子叫:“我的天哪,我不過了,姑奶奶不幫家裡,帶著外麵野男人打爸媽,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這麼叫喚,唐鐵輝偌大一個塊兒,愣是僵在那裡,半天都動彈不了,倒是被苗秀梅她爸狠狠踢了兩腳。
要知道,這四周圍都是他的同事朋友,他丟不起這個人!
自始至終,旁邊的苗秀梅都一句話沒坑,她哆嗦著嘴唇,抖著身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舜華看著這情景,也是蹙眉,畢竟是家裡的事,這個真不好弄,這社會就這樣,大家親戚裡道全都是同事,在乎名聲,就算苗秀梅父母再不占理,但回頭嚷嚷起來,說苗秀梅不孝順不管父母,廠裡最後還是得和苗秀梅做思想工作。
彆的自己能幫忙,但這個真不行,總不能對著人家父母嚷嚷啊。
這時候,苗秀梅看到了顧舜華,她看到顧舜華,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了,甚至手腳都在顫。
顧舜華不忍心,忙走上前扶住了苗秀梅。
苗秀梅哭著捂住了臉:“是我命苦,我沒那福氣!我就不該嫁人,我這輩子就該過苦日子!舜華,你說我命怎麼就這麼苦,我就沒一天順心的!”
旁邊苗秀梅媽看到顧舜華,叉著腰問:“你是什麼人,婆家人?”
顧舜華:“阿姨,我和秀梅姐是朋友,聽說這邊出事了,所以過來問問。”
她這一說,苗秀梅媽上下打量了顧舜華一番,之後嘲諷地挖苦道:“朋友啊,什麼朋友,可彆是幫著賣我閨女的朋友!”
旁邊一直沉默的任競年見此,上前道:“這是新社會了,沒有賣閨女一說,婚姻都是自由的。到底是不是賣,到底是不是拐賣,還是得苗同誌自己說了算。”
說著,任競年直接問苗秀梅:“苗同誌,你打算結婚,是受到什麼脅迫嗎?”
苗秀梅趕緊含淚搖頭:“不,不是,我,我自願的。”
苗秀梅媽卻是扯著嗓子喊:“你自願?你有臉說自願?不要臉的東西,父母你都不管了,你自己在這裡給自個兒找起來男人了?走,孩子他爹,咱也不說彆的,找他們領導去!”
苗秀梅一見,自然慌了神:“你們彆鬨了,我求求你們,你們彆鬨了,是我要嫁給他的,這和他沒關係啊!實在不行我不結了,你們彆去找他領導!”
誰知道她這麼一拉,旁邊她爸給她一耳刮子:“小賤貨,養這麼大,倒是養一個賠錢貨!”
他還想再打,任競年直接上前捉住了他的手,他想掙紮,卻掙不脫。
苗秀梅爸喊得臉紅脖子粗:“你乾嘛,這是我閨女,我教訓我閨女用你管?”
任競年:“光天化日之下這麼打人,憑什麼不能管?就算是你閨女,你能隨便打?”
旁邊的苗秀梅媽就開始鬨騰了,顧舜華趕緊過去扶起來苗秀梅,隻見半邊臉都腫了。
這麼鬨騰的時候,唐鐵輝和苗秀梅單位的領導也來了,領導來了後,苗秀梅爸媽就開始告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領導還能怎麼著,把他們請一邊好好談。
苗秀梅在那裡捂著臉嗚嗚嗚地哭,旁邊的唐鐵輝母子也是愁眉苦臉的,不知所措,畢竟這也算是生活作風問題,單位領導肯定得管,這事不一定怎麼著呢。顧舜華見此,便領著苗秀梅進去了旁邊的新房宿舍,看l看,拿了冷水洗了毛巾來給她擦臉冷敷,免得真得腫起來。
苗秀梅開始的時候還是哭,後來終於平靜下來,喃聲道:“他們要三百塊錢彩禮,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鐵輝家之前倒是攢了一點錢,可結婚也得用,現在都差不多進去了,現在賣了我這條命,也賣不了三百塊啊!”
顧舜華一聽,竟然要三百,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苗秀梅歎道:“他們就想著要彩禮錢,說給了三百塊錢以後就不管了,隨便我們怎麼著,可是真拿不出來啊,為了這個,鬨騰幾天了!”
顧舜華:“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著?”
苗秀梅臉上掛著淚痕,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鐵輝說是想辦法借,可,可找誰借啊!誰能有這麼一筆錢啊!我這條件你也知道,怎麼著也算是離婚過一次的。他是挺好的一個人,沒嫌棄過我,願意娶我,現在我不能讓他為了我背這麼一屁股債呢。”
苗秀梅哽咽了聲,勉強壓下:“我其實是想著,我這個人,從小媽就沒了,在後媽手底下討日子,後來下鄉,又遇到那些糟心事,多虧了你哥,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結果現在又遇到這一出,我——”
她歎道:“實在不行我就認命了,我就是命苦,怎麼都沒辦法,大不了我不結婚了,我一輩子一個人過,他們就沒指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盤錦稻田蟹好吃,好吃,嗷嗷嗷好吃!哪怕特小沒肉的,我咂點汁都覺得好!
不過稻田蟹好像也有假的,據說還有葦塘蟹冒充稻田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