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競年:“當然不是現在,而且我也不想一個人去。如果去的話,我肯定申請帶著你和孩子一起去,最好是你也能在那深造,到時候我們一起進修,反正我們不會分開了。”
顧舜華:“這倒是不錯,不過這種機會應該很少吧,現在公派留學生的名額太少,隻能等以後了。”
任競年:“嗯,怎麼也得等我大學畢業,反正不著急,我們慢慢等機會。”
這時候,也吃差不多了,兩個人等著孩子起身離開,誰知道離開的時候,恰好迎麵走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倒是眼熟得很。
竟然是陸問樵。
說起來勤行裡的人在一家飯館裡碰到也不稀奇,但就是這巧合怎麼都讓人不愉快。
陸問樵倒是有些意外,略看了看顧舜華,也就收回眼去。
顧舜華更是當沒看到一樣,帶著孩子和任競年出去了。
等到出去了誌興齋,任競年才笑著問:“這是誰啊?冤家路窄了?”
顧舜華:“就我和你說的那個陸問樵,跩得二五八萬一樣,遇到彆搭理就是了。”
任競年有些意外,因為之前顧舜華提過這個陸問樵,他一直都以為這位“大師傅”怎麼著也得三十多了,沒想到這麼年輕。
顧舜華:“反正就一手下敗將,管他什麼特級廚師,還不是輸了!”
任競年挑挑眉,沒再說什麼。
不過他卻覺得,這個陸問樵他還是得留心。
怎麼想怎麼覺得那人看著顧舜華時,目光並不是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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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之前顧舜華還說請任競年同學來家裡吃一頓,不過看他們學業都緊張,也就算了,不過想著既然他們念著,也不忍心讓他們失望。
正好元旦前玉花台進了一批兔子。
老北京人不喊兔子叫兔子,因為兔子和兔崽子音差不多,大家一般都叫野貓兒,這就像雞蛋大家不叫雞蛋,一般叫雞子兒或者白果。
在中國宴席裡,兔子是不上台麵的,上不了正經宴,兔子肉沒油,不像豬肉能煉油,也就不貴,入秋之後,郊區進城的農民挑著擔子賣“野貓”,也就四五毛錢一斤。
可是入了冬後就少了,那些拿著鐵砂子槍的農民很難再捉到什麼了,不過偶爾也有。這次就是農民挑著個擔兒,擔子上掛了一溜兒大概有十幾隻,說是村裡人一起進山裡打的。
老農民凍得鼻尖都是紅的,牛得水二話沒說,都要了,要了後,其實也不太合適做宴席,便當福利給大家發了:“咱還有豬頭肉,大家分著來,看想要什麼,都按斤兩算,這是你們年節前的補貼。”
大部分廚師還是想要豬頭肉,兔子無人問津,顧舜華見此,乾脆豁出去要了三隻,把之後的一些分量也全都給預支了。
帶回來後,好好打理了,仔細把兔子裡麵的鐵砂子給取出來,用大缸酒醃了半天,之後又放在醬缸裡。
醃到了元旦,已經醃得入味了,上火烤了烤,收起來正好元旦給他們同學吃。
那天顧舜華請了假,在家捯飭半天,傍晚時候,任競年特意過來接顧舜華和兩個孩子,一回來,看到顧舜華,倒是意外:“我都沒認出來。”
顧舜華笑道:“是不是挺好看的?”
任競年忙道:“對對對,是挺好看的,我都怕了,萬一帶過去學校,被年輕的男學生看到了怎麼辦!”
顧舜華瞪了他一眼:“少來,準備出發了!”
不過說實話,她今天確實打扮得不錯,頭發是新做的,骨朵兒的手藝,這絕對沒得說,她又抹了雪花膏,稍微化了一點淡妝,塗了口紅,反正自己感覺自己挺美的。
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好的,現在經濟條件好了,當然不會委屈自己,毛衣是王府井買的,好料子,款式也洋氣,脖子那裡露出白色的翻領襯衫,外麵再披上棉大衣。
這樣進了他們大禮堂,就可以脫掉棉大衣,隻露出裡麵的白襯衫領和毛衣,看著清爽又洋氣。
至於兩個孩子,那自然都是用心打扮過的,小孩兒長得討喜,團團軟軟的,可著粉嫩的顏色往身上穿,怎麼看都是可可愛愛的。
任競年笑道:“和你們比,我倒是顯得土了。”
多多美美地轉了一個圈圈:“多多可以把多多的毛衣給爸爸穿!”
滿滿從旁直接戳穿:“爸,她騙你的,她才舍不得呢!”
任競年和顧舜華都笑起來,兩個人領著孩子,過去了中國理工大學,到了那裡,卻發現原本掉光了葉子的林蔭道上已經掛上了彩色的小燈,一閃一閃的,看著簡直是夢幻一般的世界。
多多和滿滿歡喜得跑過去,四處看,高興得直叫喚。
邊玩邊往前走,很快到了他們大禮堂,這個時候人已經快坐滿了,顧舜華先看到任競年的一個女同學,叫何麗娜,好像是副班長。
她便把那袋子烤兔肉遞給何麗娜:“給你們帶的,這是烤醬兔,如果你們有啤酒的話,搭配著吃最好了。”
何麗娜一聽,眼睛都亮了:“我們有葡萄酒,可以嗎?”
顧舜華:“那敢情好啊,更合適了!”
何麗娜高興得不行了,一個勁地感謝:“嫂子,你就是我們的親姐姐,我們都饞死了,最近食堂夥食不行,你的西瓜醬也沒了,這日子太難熬了,我都好久沒吃到肉了!”
她這一說,旁邊好幾個同學聽到動靜,全都兩眼發光,跟餓狼一樣。
顧舜華想笑,不過忍住了,還是低聲說:“等會給你們分。”
這時候節目已經差不多開始了,何麗娜卻提著袋子,彎著腰,偷偷地跑出去了,她得先把烤兔藏起來!
這時候元旦晚會的節目上演著,顧舜華看著這節目,不得不承認,大學生就是有才華,他們排練的節目富有思想性,有著對過去的反思,也有著對未來美好的向往,而且他們一個個都是多才多藝,讓人敬佩。
顧舜華便小聲對多多和滿滿道:“仔細看著,這都是好節目,咱們都要學著點。”
何麗娜這個時候已經回來了,便坐在一旁陪著顧舜華,和顧舜華說話。
何麗娜笑著說:“嫂子,任大班長才是最優秀的,等會你就知道了,任大班長在我們節目中出演一個重要人物,沒有了他,我們的話劇就黯然失色了。”
顧舜華有些意外,她並不知道他還有這個才藝,以前他頂多就是當當主持人,就是穿著中山裝,筆直地站在那裡,報一下節目,現在竟然會演話劇了。
這時候又有一個他們班的女生湊過來:“嫂子,你等著,馬上就是任大班長了,任大班長自己挑的角色,那可是整個話劇的靈魂!”
顧舜華倒是有些期待了,這些節目確實都演得不錯,不知道任競年會演一個什麼角色,估計得穿著中山裝?或者軍裝,甚至西服?
他長得個子高,當過兵的人身姿也足夠挺拔,肯定很好看。
這時候,他們班的話劇終於開始了,話劇的名字叫《紅房間、白房間、黑房間》,講述的是上海回城知青李紅星拋棄了農女葛藤子,但是不知情的葛藤子卻帶著兒子進城尋求丈夫。一群以賀水夫為首的租房子公路工人拿葛藤子這個農村婦女尋開心,不過後來卻被葛藤子的真心打動,決定“綁架”李紅星參加婚禮和葛藤子結婚。
顧舜華倒是聽人提起過這個話劇,聽說挺紅的,當下也是精神起來,忍不住想,任競年演什麼,李紅星?還是行俠仗義的賀水夫?
兩個孩子也都期待地看起來。
很快,各人物上場了,顧舜華看著,李紅星不是,賀水夫不是,甚至寧恒也不是,她便有些納悶了,忍不住問何麗娜:“任競年到底演什麼啊?”
多多和滿滿也好奇:“阿姨,我們爸爸呢?”
何麗娜差點忍不住悶笑出聲:“你們沒認出來嗎,他演房子,他就是那個房子啊!”
啊?
顧舜華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話劇布置的背景,原來是一個大紅房子,而這大紅房子是會隨著人物動的,既然會動,那肯定有人支撐著。
他原來演房子!
旁邊幾個女生悶笑著解釋:“我們本來希望他演賀水夫,他演賀水夫多合適啊,又高,長得又好!可他非要演艾老頭,艾老頭就是出租房子一老頭,這形象也不能太高啊,最後我們終於發現,他可以演紅房子!”
顧舜華想了想,這題目就叫“紅房間·白房間·黑房間”,他演紅房子,可不就是靈魂人物了。
當下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了,她便對兩個孩子道:“認出來了嗎,你們爸爸就是紅房子,這個話劇就叫紅房子,所以你們爸爸就是演得最要緊的,你看,這些演員叔叔阿姨,一直上場下場,隻有你們爸爸,一直在場上!你爸爸是全場最顯眼的!”
兩個孩子恍然,恍然之後也挺高興的,正好這個時候劇情到了精彩處,其它觀眾鼓掌了,兩個孩子也鼓掌,奶聲奶氣地喊道:“爸爸房子加油!爸爸房子好看!”
旁邊幾個女同學全都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紅房間·白房間·黑房間》這是80年代的上海話劇,故事最後那些公路工人也沒能把李紅星綁架過來結婚,葛藤子其實已經知道了一切,但她還是配合著公路工人們,舉行了屬於她一個人的婚禮。
1989年拍成了電影,鞏俐演的葛騰子,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