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誇她有天分。
而她接觸到刀的時候,會覺得那刀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握著刀,她便沉下心來,一切都仿佛踏實下來。
至於誰給她下絆子,那也沒什麼,她可以用她手中的刀來證明一切。
她做到最後,越做越順,刀輕巧地滑過魚,猶如滑過絲緞,刀和案板有節奏的碰撞,拍粉裹粉,她把遊刃有餘演繹到了極致,她的一切動作都行雲流水。
旁邊的黨萬勇也不住眼地看著,看大師傅做菜,真是享受,那根本不是烹飪,那就是表演!技術表演!
終於,鬆鼠魚在油鍋中炸為金黃,麻利兒地撈出,澆上醬汁,濃鬱滾燙的醬汁兜頭澆下,流淌過酥脆的油炸鬆鼠魚,一道鬆鼠魚做好了。
黨萬勇看過去,顏色金黃鮮嫩,一看就酥香可口,最關鍵的是,整條鬆鼠魚的魚頭和魚尾微微翹起,魚身上滑刀之處經過油炸,片片豎起來,渾然正是一條翹首棲息在枝頭的鬆鼠!
黨萬勇看得都有些饞了,不過他沒好意思說什麼,而是看向旁邊的陸問樵。
陸問樵走上前,拿了筷子,輕輕地撥弄了鬆鼠魚上的條條金黃,又夾了一口來嘗。
黨萬勇見此,也就嘗了一口。
嘗了一口後,忍不住又嘗了一口。
陸問樵:“可以了。”
顧舜華:“請問陸考官,我通過這次的考試了嗎?”
陸問樵:“等消息吧。”
顧舜華越發好笑,剛才那位廚師可是直接公布成果了。
她點頭:“行,陸考官,我等著,我相信您德藝雙馨,當考官更是能公平公正,一定會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結果。”
這話說得,明顯是帶著反意,旁邊黨萬勇忙道:“那肯定的,那肯定的,顧同誌不用擔心,這一定能過了。”
黨萬勇其實也覺得尷尬,人家這都是人民大會堂接受過領導接見的大師傅了,哪能不給人家過,還加試,傳出去彆人還以為給人家顧大師傅穿小鞋呢!
以後飲食公司開會見到,總是麵上不好看。
顧舜華感謝了黨萬勇,也就離開了。
出來後,她想想這事,又覺得不對勁。
陸問樵敢給自己穿小鞋嗎?自己一急眼,直接過去飲食公司找總經理,把這事一說,還不是他沒臉?
自己好歹也是得過獎的,考一級沒通過,說自己做菜刀功不夠,彆人信嗎?
陸問樵如果給自己使絆子,那不是腦子不好使嗎?
還是說,他背後其實有什麼人,指使他這麼乾的?要不然他哪來這個膽子!不怕成了勤行裡的笑柄?
顧舜華回去的路上,終究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一番,一時又想自己這次烹飪鑒賞會出了風頭,但到底根基淺,又因為這個動了其它菜係的利益,讓北京城其它菜係飯館丟了臉麵,就要暗地裡給自己使絆子,也有可能。
但是如果這樣,那她就得給自己爸爸提醒下,他在飲食公司教學生,可千萬做事謹慎著。
她就這麼胡思亂想一番,終究是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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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職稱考試的遭遇,她和自己爸爸提了一嘴,彆的也沒張揚,反正到時候看結果唄,顧全福這裡也是覺得這事反常,便說過去相關領導那裡答應打聽。
考完結束,她上午上課,晚上上班,現在學習不緊張了,工作也輕鬆,倒是清閒許多,正好充分利用閒散時間,也開始投入到清醬肉的買賣裡。
其實現在清醬肉的製作,骨朵兒已經完全沒問題了,蘇映紅雖然不能獨當一麵,但是帶著她對象一起過來,也能幫著做不少事,加上還有陸老爺子,必要時候再讓陸大隊長找幾個村裡人,不缺勞動力,缺的關鍵是那些人事。
買賣做得不小了,買的人多,和人談生意,談交貨,這些都需要時間,不過好在任競年現在已經能把大部分事情應承了,隻是偶爾需要她這個“大師傅”出麵而已。
現在又弄了一些豬肉,算過賬後,覺得忙完這一批清醬肉,欠債差不多還清了,雖然家裡沒什麼餘錢,但靠著兩個人的工資,日子倒是也能過得舒服,隻是新四合院的整修,怕是得燕子壘窩,一口一口地來了。
顧舜華見賬能還清,想起那個一級廚師,開始覺得考不考上反正就這樣吧,也不是什麼要緊的。
於是她反而開始督促著任競年,去研究一下拚音,多學習詞典的編纂,去搞那個漢字輸入法的問題:“這個是頭等大事,照那本書上說的,要是不解決了,咱們孩子以後就沒法學漢字了。”
顧舜華自然有危言聳聽的意思,反正就是督促著他前進唄。
作為一個妻子,她覺得她有必要相夫。
任競年沒想到顧舜華這麼上心,便說起來,他找嚴崇禮商量了這件事,說是中科院的項目結束了後,他打算在係裡申請成了一個研究小組,一起研究漢字輸入問題,到時候也許能申請到一些學校的經費呢。
顧舜華:“那敢情好,儘量申請吧,萬一學校的經費申請不下來,咱們自己豁出去自費搞也行,怎麼著都得搞!”
任競年:“好,正好明天我們專業要組織出去春遊,到時候我和班裡同學提提,看看他們有誰要加入這個項目組一起做的。”
他這麼提是有原因的,漢字有一萬多,這裡麵涉及到編碼的問題,不是一個人就能輕易完成的,這是一個需要投入很多人力耐心細致的活。
顧舜華:“這個可以。”
一時想起來春遊,便隨口道:“這季節正好是吃野菜的,二月蘭薺菜什麼的,你看到合適的就摘一點來,咱吃口新鮮的。”
開春了,萬物複蘇,地裡的野菜都長出來了,不需要特意怎麼烹製,隨便涼拌一下,澆點香醋放點麻油,味道鮮香。
任競年自然答應著。
本來顧舜華也隻是隨口一說而已,誰知道第二天中午時候,任競年卻提著一個大布袋子,裡麵鼓鼓囊囊的,他打開後:“瞧,看我摘的!”
顧舜華也是驚訝:“這麼多!”
任競年:“彆人看風景,我趁機撿了一堆,當時班裡好幾個同學都跟著一起撿。”
顧舜華當下打開看,有薺菜,有麵條菜,竟然還有一些枸杞頭。
她一看到,頓時喜歡起來了:“還有這個!”
這枸杞頭是枸杞最開始的那點嫩芽芽,稍微熱水裡過一過,切碎了拿來涼拌肯定好,或者用油來爆炒,吃起來一股子清香,是彆的野菜沒法比的。
這東西在北京城裡其實很多,牆根底下,公園角落裡,到處都能看到,但枸杞芽不像彆的野菜,一薅一把,這個就得慢慢摘了。況且城裡的枸杞芽也是摻在彆的野草中,東一根西一根的,想吃這口還真不容易。
顧舜華歎:“估計費了不少功夫吧,就算在郊外,這個也沒那麼好采。”
組織大家夥一起去春遊,最後彆人遊玩,他這個班長撅著屁股吭哧吭哧采枸杞頭,想想也是好笑,真是跌份兒!
任競年:“後來我說了要做什麼好吃的,他們都饞得流口水,特彆是那幾個女同學,全都嚷著要幫你采,說她們吃不成,但是想想那個味兒已經知足了!這可是大家夥勞動的結晶!”
顧舜華忍不住笑起來,她拿過來,新鮮的枸杞頭,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水靈靈地反光,大家夥能采這麼多不容易,想著回頭給她們再送點小零嘴給她們解饞。
得來不易的枸杞頭,吃起來自然格外當心,是當稀罕美味兒來料理的。
正好中午還沒吃飯,便把枸杞洗乾淨了,打散了雞蛋,熱鍋裡放油,油熱了就往裡麵倒剛打散的雞蛋漿,也就那麼用筷子翻攪幾下就出鍋了。
之後熱了油,放蔥薑和一點點乾辣椒爆炒,炒出香味才放寶貴的枸杞芽和嫩軟的炒雞蛋,翻炒過後,灑一點點鹽花,也就成了。
任競年見此,也是有了興致,便將薺菜洗了涼拌,又下了手擀麵,涼切了一點豬頭肉,這樣兩個人竟然有兩素一葷,就著熱騰騰的麵條吃,香味四溢。
吃過飯,顧舜華想拿起書來讀,不過竟然有些犯困,她無奈地道:“吃飽喝足了,人就犯懶了,怪不得以前老人說,人最好隻吃七分飽。”
任競年看她打著哈欠的樣子:“想睡就睡會兒,現在學習上應該沒什麼難的了,工作也就這麼乾著,清醬肉的事,基本不用你出麵,這一攤子我能撐起來,做完這一批,賬還了,我們就可以輕鬆了,沒彆的太操心的。”
顧舜華:“嗯,我也這麼想的呢!”
這麼一說,想想也就算了,靠在床邊,拿了枕頭,悠閒地歇一會兒,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這時候,春天暖融融的太陽從窗戶玻璃照進來,她覺得舒坦而輕鬆,初春時候野菜的清香讓人陶醉,享受過美食後,人便放鬆懈怠,就這麼奢侈地犯起困來。
任競年:“你的職業考試有消息了嗎?”
提起這個來,顧舜華有些沒趣:“誰知道呢,等著吧。”
雖然顧舜華沒說,不過任競年從她那話裡,知道大約不太行,便道:“通過不通過也無所謂,我最近和管道局的同誌接觸,他們今年還是要訂西瓜醬的,應該是挺大一批,到時候我們還能掙一筆錢,這樣手頭攢點活錢,日子也能更鬆快。”
顧舜華便高興了:“那敢情好,能多掙一點是一點,咱們那四合院,還了佟奶奶的債,還得看看怎麼修整呢,直接住進去肯定不行。”
任競年:“嗯,我回頭再接觸下,爭取把這筆生意談下來。”
顧舜華的精氣神一下子提升了,她開始興致勃勃地盼著,能多掙一些錢,能把四合院裝修好了,雖然現在因為孩子上托兒所的事,不好隨便搬過去,但是隔三差五在那裡住幾天不是挺好的?或者自己中午就在那裡休息學習,想想就激動。
因為這個,當天去玉花台上班的時候,走路都比平時帶勁。
誰知道剛進玉花台,就碰到霍師傅:“顧師傅,瞧您,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了恭喜了!”
顧舜華:“倒是沒什麼喜事,無非是中午吃了點枸杞芽,心裡舒坦。”
霍師傅:“可彆藏著了,我們都知道了,您這一下子提了兩級破格呢!”
啊?
顧舜華驚訝:“什麼兩級?”
他們這麼說著話,旁邊好幾個師傅圍過來了,大家七嘴八舌的。
顧舜華忙細問,這才知道,自己竟然通過了廚師技術資格考試,不但通過了考試,而且還一口氣破格提升為了特三級廚師。
特三哪!
站在人民大會堂領獎台上很風光榮耀,但是過去那一陣風頭,她依然是二級,二級廚師就是領著二級廚師的錢!
廚師是一級一級地熬上去,熬上去一級工資能高二十多呢!
普通一級廚師就足夠一般人吃一輩子的了,走到哪裡都算是個人物,但是現在,她直接破格成為特三廚師了。
特級廚師呢,那個“特”字簡直是金光閃閃的大招牌!
她不敢相信:“怎麼會特三了,沒和我說過啊?”
大家也納悶了:“不是說你進行加試了嗎,特批的,給你加試,一口氣破格提升成特三了。”
顧舜華聽這話,一想,這才恍然大悟,敢情當時加考的那道菜,就是特彆加試!
這麼說,陸問樵根本沒給自己使絆子的意思,這裡麵也沒有自己想的那些陰謀。
他隻是不說明白,讓自己擔心罷了!
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