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蝸牛(1 / 2)

在室外拍了幾天,當鄭遠宣布下場戲起他們將在室內進行拍攝時,劇組上下頓時一片歡騰。

“你的臟衣服呢?”於洋那天送宗繼到劇組拍完定妝照就回了明光,估摸著宗繼帶的衣服該穿完了又提著大包小包來慰問他。

“洗了啊。”夏天的衣服不厚,宗繼每天晚上洗完澡會順手搓乾淨,用衣櫃裡酒店的衣架掛到衛生間,一個晚上就能乾,稍厚的褲子最多再加一個白天也能乾個徹底。

“洗了?”於洋驚訝,進房間看見宗繼掛在衛生間的衣服,“你手洗的?”

他以前帶的藝人頂多洗個襪子,指望他們手洗衣服,想都彆想。

“嗯。”宗繼熟練地把把衣服取下來放到衣櫃裡,右下角是一雙雙團起來的襪子,很明顯也是洗了的。

“我還特地重新給你帶了兩套。”於洋放下大包小包,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發現竟然找不到任何事做,洗漱台上的物品擺放整齊,多了幾樣不是出自他手的東西。

“勁涼沐浴露、衣物清涼噴霧,你自己買的?”於洋拿起宗繼擦後頸的藥膏,查看背後的說明,“你不是說不熱嗎?”

宗繼報喜不報憂,於洋要是不來,根本不會知道他會被捂得這麼嚴重。

“剛開始有點熱,後來不熱了。”齊重焰送的沐浴露和清涼噴霧都很好用,宗繼在片場用過後,現在劇組人手一支。

“我看看。”於洋不放心,宗繼乖乖低頭露出後頸,上麵的紅點消得差不多了,有點輕微的脫皮。

於洋鬆開領子,放宗繼去洗澡。

一陣水聲過後,宗繼帶著滿身桃子味出來,甜香甜香的,於洋恍惚看到了一個成精的水蜜桃在自己眼前晃悠。

他本想帶宗繼出去吃頓好的改善生活,見少年如此不耐熱,乾脆換成在手機上點外賣了。

除了過來慰問,於洋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說。

因為宗繼前後膚色的變化太過明顯,有兩家化妝品公司聯係到於洋,希望請宗繼代言他們的防曬和美□□華。

兩家公司都不是什麼大牌,於洋的意思是不接,但為避免宗繼多想,他覺得有必要告訴他一下。

“化妝品的代言必須要慎重,如果產品出現質量問題,對你的影響會非常大。”於洋查過兩家公司的資料和產品評價,不是特彆好。

此是其一,其二是於洋不想兩家公司拉低宗繼的代言水平。

宗繼的意見和於洋相同,不接,但他想的沒於洋那麼多,他不接隻是覺得自己變白跟防曬霜和美□□華沒有關係,如果接了,那不是欺騙消費者嗎?

十分淺顯的道理,然而很多人都選擇視而不見。

吃完外賣,於洋提著垃圾走了,宗繼打開換氣扇,站著刷了會微博。

拍攝換到室內後宗繼好受了許多,兩台落地空調散發著充足的冷氣,也沒有再出現拍著拍著演員突然妝花了的情況。

馮征愁眉苦臉地算賬,每天都在想著要怎麼省錢,頭發掉得比鄭遠還快。

“我有預感,今天會下暴雨。”

宋柏懷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衣服撩上去,露出兩條毛褲。

“要你說?”馮凱翻了個白眼,頭頂的烏雲厚得跟有道友要渡劫一樣,連天都快黑了,瞎子都知道要下暴雨。

“零級煙柱直衝天,一級青煙……”

宋柏懷背了遍大風歌,最後根據外麵樹冠的飄搖情況,判斷出此刻的風力應該在五級以上。

馮凱已經不想說話了,他怎麼之前沒看出來宋柏懷是這麼個又話癆又中二的性格。

鄭遠從三天前看到天氣預報又大雨就開始期待,天公作美,他不用人工降雨了。

宗繼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綁好威亞,跟著武術指導把學了一個星期的動作再演練了兩遍,十幾斤重的錫杖被他舞得虎虎生風。

“宗繼真的好厲害。”宋柏懷看得目不轉睛,他拿過宗繼的錫杖,沉得跟啞鈴似的,彆說舞起來,拿久了都手酸。

為了把錫杖舞得漂亮,宗繼吃了不少苦頭。

八尺長的錫杖,舞起來稍微不注意就會砸到地上,力的反作用震得他手心發麻,幾乎連筷子都拿不住。

手上力度不夠強,會讓做出來的動作軟綿綿的跟彈棉花一樣,力度夠了,動作銜接不流暢又會讓打戲看起來十分拖泥帶水,不具有可觀賞性。

鄭遠拿了九幾年的武俠劇裡麵那些武打戲給宗繼看,大俠們刀劍你來我往,讓人心潮澎湃。

“這才是打戲該有的樣子。”鄭遠心馳神往,隨即對宗繼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還佛》是一部仙俠劇,這段打戲後期會進行特效處理,在畫麵中,錫杖會從宗繼手中脫離,因此,武指還設計了許多繁複的手部動作。

總之就是,這場打戲的難度非常大。

“柳藝好仙啊!”宋柏懷猶如現場第一吃瓜群眾,興奮地說個不停。

此刻的柳藝的確很仙,不變的白紗裙在風中飄搖,她今日的妝多了幾分妖媚,令人心動不已。

風吹得更大,宛如飛沙走石。

宗繼腳尖一點飛身而起,玄土黃的僧衣獵獵,他眉心一豎,金黃錫杖立至身前,重重杵在空氣中,無形的屏障自他身前散開,柳藝在空中向後翻去,足尖劃出順滑的弧線,白衣颯颯,俯身飛向宗繼,指尖的利爪泛著寒光。

宗繼手腕翻轉,做單手拜佛之勢,後仰避開柳藝的指尖。

兩人一會在地上一會在空中,打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精妙絕倫,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隨著他們的動作,口中不斷發出驚歎聲。

宗繼為了拍這場打戲做了許多努力,柳藝同樣不遑多讓。

明明沒有後期,身上還吊著有些滑稽的威亞,但圍觀者已自動腦補出了特效之後的畫麵。

即將結束時,柳藝重重摔落在地。

場景切換,身為一介凡人的夫君衝出來護在護在狐妖身前,麵對從天而降的錫杖視死如歸。狐妖手上的鮮血全都因他而來,雖非他所願,但仍與他脫不了關係。

錫杖在他臉不到分毫處戛然而止,宗繼握住錫杖,目光從他向後蕩開的頭發落到柳藝身上。

就在此刻劈裂天際的閃電應聲而下,鄭遠期待許久的暴雨也終於到來,劈裡啪啦地砸在房頂、地麵、道具以及人的臉上。

雨滴墜落的重力之大,砸得人臉生疼。

“臥槽。”宋柏懷被大雨猝不及防地砸了一臉,齜牙咧嘴地往屋簷下躲,雨幕太過密集,連呼吸都無法順暢。

宗繼他們也緊急進屋避雨,接下來還要繼續拍,待外麵準備就緒,他們重新站到雨幕之下。

雷聲轟鳴,大雨瓢潑,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宗繼便已渾身濕透。

雨滴落進他的眼裡,宗繼避也不避,眼睫微微顫動。

“快快快,趕緊把衣服換了。”鄭遠終於拍到想要的畫麵,場務舉著傘衝上去,幫著把人扶上來。

剛才拍戲的時候有多仙,柳藝現在就有多狼狽。濕水的衣服如同灌了鉛墜在她身上,重得她沒辦法好好走路。

頭發緊緊地貼在她臉上,她本身發量不少,做造型時又用了許多假發,這會感覺腦袋跟頂了個大西瓜一樣。

手忙腳亂的換了衣服,馮征帶人提了桶薑湯過來,一人灌了熱乎乎的一碗,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在暴雨前就讓人送過來了,不然現在還沒得喝。

雨越下越大,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要大,鄭遠坐在監視器前麵望著雨幕,然後轉頭招呼宗繼:“要不要看看你們剛才拍的?”

“鄭導我也要看!”宋柏懷跟在宗繼後麵跑過來,馮凱也來湊熱鬨。

柳藝卸妝比較麻煩,等她出來便看見監視器前麵圍了一圈人:“你們看什麼呢?”

“看你和宗繼剛才拍的戲。”馮凱給她讓出一個位置。

“還好剛才雨下得沒有現在大,不然畫麵就沒法看了。”鄭遠見她來了,重頭開始放第二遍。

“淋雨那會我差點氣都喘不過來。”柳藝說著心有餘悸一般地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剛才的雨像現在這樣,她肯定要憋死了。

鄭遠指著屏幕給他們講後期哪裡會做什麼樣的特效,到時候效果會如何,讓一群沒怎麼見過世麵的人聽得津津有味。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雨變小了,鄭遠伸了個懶腰:“走吧,回酒店,明天早上給大家放半天假,下午再開工。”

宗繼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淩晨十二點了。

他頭有點懵,回酒店洗漱後給自己衝了杯感冒衝劑,才捂著被子沉沉睡去。

忘記關掉的鬨鐘在七點將他準時吵醒,宗繼緊張地吸了吸鼻子,一切正常沒有感冒。

他放下心來,關掉鬨鐘接著睡。以為睡了很久,再睜眼,不過七點半。

掀開窗簾,雨還沒停,淅淅瀝瀝的小雨,滾動的水珠從葉片前段掉落。宗繼打開窗,清涼的風帶著水汽吹進來。

是難得涼快的天氣。

【旺哥你今天在哪個區?】

宗繼洗完臉翻出包裡的雨傘,下樓吃完早飯,收到劉旺的回複,撐著傘去影視城找他。

雨傘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隔開,在室外拍攝的劇組不多,遊客也減少了,道路通暢,宗繼穿過大街小巷,規劃出最短的路線。

如今的他,對影視城的熟悉度跟導航沒多大區彆。

再次路過便利店,他當初坐的位置上換成了彆的人。

自從那個旖旎的夢以後,宗繼沒有主動聯係過齊重焰,因為一旦聯係,他便會不可避免地想起令人麵紅耳赤的畫麵。

原本以為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然而畫麵卻越來越清晰,連身體都沒有忘記當時的感覺。

宗繼在生物課上學過,男生夢遺是很正常的現場,是他身體發育的表現。他也不是沒做過早上起來偷偷洗內褲的事情,但是之前他沒有做夢啊!

他又沒看小電影,為什麼會做那種夢?

糾結之下,宗繼不敢再主動聯係齊重焰,像蝸牛一樣把自己藏了起來。

齊重焰是一個對情緒十分敏感的人,他感受到了宗繼對他的逃避,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很有耐心地沒有去打擾,而是保持和平常一樣的態度,正常的跟宗繼發消息。

不發消息當然是不行的,他的苦心經營可不能毀於一旦。

起初齊重焰還等著小蝸牛察覺到外麵的安全後自己探出腦袋,卻沒曾想他撩的這隻蝸牛膽子比他預估的還要小。

他得想個辦法把小蝸牛誘出殼來。

鑒於兩人現在都處於特彆忙的時候,齊重焰把計劃暫時擱置。

宗繼到達劉旺所在的劇組時雨剛停,他收起雨傘,在沒人的地方甩掉上麵的水珠,以免滴滴答答的,不小心弄濕彆人的衣服。

“等會聽劇組的指揮,彆自己給自己加戲啊。”看到宗繼,劉旺交代一句,轉身跑過來,“我馬上就好。”

這是宗繼第一次到現場看劉旺工作,他在群演和劇組工作人員之間穿行,臉上掛著讓人舒服的微笑,十分遊刃有餘的樣子。

屋簷下還有殘留的雨水斷斷續續地往下落,地麵被磨出深色的痕跡。

過了會劉旺臉色不太好看地從裡麵出來,宗繼抬頭:“旺哥,怎麼了?”

“沒事。”劉旺換上一副笑臉,“中午想吃什麼,時間還早,要不我們買了菜回去做?”

劉旺轉移話題,宗繼盯著他的臉:“旺哥你撒謊的時候左邊眉毛會動,剛剛你眉毛動了。”

“哪有的事?”劉旺死鴨子嘴硬,語氣有些心虛。

“又動了。”正如劉旺對宗繼的了解一樣,宗繼也熟知他許多小習慣。

“剛我手底下有兩個人吵起來了。”劉旺不想拿自己的煩心事去讓宗繼操心,“真不是什麼大事,兩人吵完就上戲去了,回頭我說說他們。”

“你走了不會有影響嗎?”群演吵架不稀奇,一般在片場為了自己的前程就算吵也不會太過分,不過宗繼擔心那兩人萬一憋不住氣,真在片場鬨起來,劉旺要是走了,肯定會吃掛落。

“應該沒事,他們得拍至少一上午呢,我叫人幫我盯著了。”劉旺隱瞞了一部分實情,那兩個人不是吵架,是吵得要打起來,還是劉旺和其他人一起拉住的,眼看著上戲了,兩人才瞪著眼睛喘著粗氣拉著臉分開。

劉旺話一說完,就聽見裡麵有人在喊,他麵色一變:“我進去看看!”

宗繼擔心出事,也追著他去了,劉旺身上戴著劇組的通行證,宗繼跟得緊,沒受到阻攔。

片場裡兩個男人正扭成一團,導演氣得不行,他拍得好好的兩個群演打起來了,差點殃及無辜,他拿著喇叭扯著嗓子:“這誰找的群演?”

劉旺到的時候打架的人已經被拉開了,統籌挨了導演一頓訓,把氣撒到劉旺頭上。

明明是群演的責任,劉旺一邊挨訓一邊不停地道歉,統籌還要罵,宗繼看不下去,剛要上前,劉旺對著他使眼色,讓他彆摻和。

“趕緊在半個小時內重新找兩個人來!”統籌氣急,戲得重新拍,打架那兩個他不會再用,導演又喊起來了。

現場亂得不行,統籌走了,劉旺又得找新群演,又得去處理打架那兩人,簡直分身乏術。

“旺哥你把通行證給我吧,要什麼樣的群演,我去廣場給你找。”

來不及用手機聯係其他群演,劉旺摘了通行證放到宗繼手上,順便撿起地上的包遞給宗繼:“包裡有多的通行證,要求我等會發你手機上。”

“好。”宗繼背著包往廣場跑,路上分心看了眼手機,劉旺發了張圖片給他。

通過出口,宗繼把通行證搭在手上,往廣場群演紮堆的地方走過去。

迅速找好兩個群演,宗繼領著他們去劇組,他帽子下的一張臉分外年輕,若不是有通行證,沒人相信他是來招群演的。

張誠是一位短視頻博主,目前在拍攝的主題叫做“帶你體驗真實的群演生活”,前兩期的成績非常不錯,他打算接著出第三期。

宗繼到廣場的時候張誠正拿著相機對著鏡頭錄開場白,看到宗繼的顏值,他敏銳地意識到,如果自己第三期視頻多一點對方的鏡頭,肯定能有更好的反響。

因此他第一時間跑到宗繼前麵,並成功被選上。

“小哥你這麼年輕就是群頭了啊?”他舉著相機,拍到宗繼的側臉。

“我不是,我哥才是,他這會沒空,所以我隻是幫他的忙。”宗繼走在前麵,沒注意到張誠的動作,

“哦。”張誠恍然大悟,他就說嘛,對方看上去根本不像群頭,“小哥你是個演員嗎?”

“嗯。”

張誠頓時更加興奮,他拍到演員了!

經過轉角,宗繼發現了張誠舉起的相機:“你在拍什麼?”

“我在拍vlog,小哥你知道vlog嗎,就是記錄生活的短視頻。”張誠擔心宗繼知道他是視頻博主後會不讓他拍,找了個借口。

說話的時候他還沒放下相機,剛好拍到了宗繼的正臉。

宗繼躲了一下他的鏡頭:“不好意思,麻煩請你不要對著我拍。”

“小哥你是不想露臉嗎?”張誠不願放棄,“你放心,我攝像技術很好的,保證把你拍得更帥。”

“不用了,謝謝。”宗繼語氣嚴肅,“等會片場內是不允許拍照的。”

張誠被他的眼神嚇到,悻悻地放下相機,內心暗喜,宗繼沒有叫他刪掉之前拍的。

至於片場內不能拍照的話,張誠沒有放在心上,他前兩期也拍了,也沒有人說,大不了他等會偷偷拍就是了。

“旺哥,我回來了。”劉旺處理好打架的兩人,宗繼帶著張誠他們出現在他麵前。

“辛苦了。”宗繼額頭上滲著汗,劉旺接過通行證,“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張誠把相機藏到包裡,拉鏈沒有拉到底,露出一個鏡頭。

“等一下。”

被宗繼叫住的時候張誠心猛地跳了一下,劉旺轉身:“怎麼了?”

宗繼湊到劉旺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張誠感覺到對方看了他一眼,然後停留在他的背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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