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個鏡頭……你等等。”鄭遠話說了一半,拿起氧氣瓶給自己來了一口，“你走出來的速度再慢一點。”
說著鄭遠給宗繼做了個示範：“像這樣。”
這是恕己在《還佛》裡出場的第一個鏡頭，鄭遠想表達的東西很多,從大殿走出來的幾步路,已經反反複複拍了十數次。
“我明白了。”宗繼穿著簡單的僧服,作為大乘佛寺尊貴的佛子,恕己身前懸掛的念珠為一百零八顆，長長一串垂至腰腹。他手上還有一串念珠,行走間不停撥動。
佛子恕己,無刻不在修行。
又重新拍了數次，宗繼終於走出了鄭遠想要的感覺。
“小繼,外麵有幾個你的粉絲說想進來探班。”馮征剛被場務叫出去,回來的時候給宗繼帶了個消息，“聽說等了好一會兒了，你要不要出去見見？”
“鄭導,洋哥？”宗繼尋求鄭遠和於洋的同意，他雖未明說,但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想去二字。
“去吧，我們租的偏殿不是空著麼，外頭挺曬的,你們可以去那裡麵坐著聊，不著急，反正早上的戲份都拍完了。”鄭遠轉頭看向馮征，“來了多少人，椅子夠嗎？”
“來了七個人，椅子是夠的，我讓人現在搬過去。”
“謝謝鄭導,謝謝馮哥。”宗繼笑著向兩人道謝，然後興奮地往外走。
他此前在《夜色》劇組見過徐欣他們的粉絲探班，自己倒是第一次。
說不出是感動居多還是還是好奇居多，宗繼習慣性地撥動著念珠，心跳略微加速。
四月薩市的平均氣溫雖然不高，但被太陽曬久了還是免不了會覺得難受，再加上高原氧氣含量較低，粉絲們等得也很辛苦。
“再堅持一下，剛剛馮製片不是說了幫我們去跟弟弟說一下嗎，弟弟肯定很快就要出來了。”站在最前麵的短發姑娘給同伴們加油打氣。
馮征是《還佛》花絮裡的常客，粉絲們能認出他實屬正常。
“萬一弟弟不出來怎麼辦呀？”說話的雙馬尾臉色不太好看，她身體條件比較差，這會有點不舒服。
“不會的，弟弟不會不出來的。”短發姑娘語氣篤定，宗繼那麼好，絕對不會不管他們。
他們沒有太大的要求，也沒想打擾宗繼拍攝，隻要能見上一麵就很滿足了。
宗繼沒有讓他們失望，短發姑娘話音剛落，他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啊啊啊，弟弟出來了！！！”
粉絲們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來之前他們便做好了約定，可以來探班，但是不能大聲喧嘩，也不能影響彆人。如果沒有見到宗繼也不能心生不滿，更不能跟彆人抱怨宗繼的不體貼。
薩市不比其他地方，遠不說還有高反，所以能來的都是真愛。
這七位粉絲性彆有男有女，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宗繼走近，他們的神情越發激動。
“你們等了多久了啊？”宗繼見他們曬得麵色緋紅，心裡的感動加深。
“沒多久，弟弟我們沒有打擾到你拍戲吧？”真等到人出來了，短發姑娘願望達成，幾乎要喜極而泣。
“對對對，弟弟，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你要是忙的話不用管我們。”
剛剛還盼著人出來呢，這會就催人回去拍戲了。
馮征被這群口是心非的年輕人逗得發笑，示意守門的放他們進來：“小繼特意跟導演請了假，可以跟你們聊半個小時。”
雖然是鄭遠主動提出來的，但馮征不介意把功勞歸到宗繼身上，幫他提升一下在粉絲心中的地位。
“鄭導人很好，他還給我們安排了房間。”宗繼走在馮征身邊，左邊是於洋，身後則是幾位粉絲們，七人進了劇組立馬保持安靜，好奇地四處打量幾眼，接著把目光繼續落回前方的少年身上。
宗繼指著在監視器前麵坐著的鄭遠：“這位就是我們的導演。”
“導演好！”“謝謝導演！”
聽到粉絲的動靜，鄭遠笑著朝這邊揮揮手。
“導演手上拿的是氧氣瓶嗎？”經曆過高反的雙馬尾對氧氣瓶十分眼熟。
“對，鄭導的高反挺嚴重的，這大半個月一直靠著氧氣瓶堅持拍攝，人瘦了好幾斤。”
“哇。”粉絲們聞言忍不住肅然起敬，“鄭導辛苦了！”
怎麼搞得跟領導慰問一樣？鄭遠抽了抽嘴角：“不辛苦，不辛苦。”
進了偏殿，粉絲們在椅子上坐下，每人還得到一瓶礦泉水，宗繼坐在最前麵，呈半圓形的趨勢被包圍著。
“謝謝你們來看我。”宗繼本來有點緊張，但看著他們比自己更拘謹的樣子，不禁露出了笑意，“要簽名嗎？”
“要要要！”粉絲們小雞啄米似的地點頭，顧不得拘謹，各自拿出筆來，然後像小學生上交作業一樣遞給宗繼。
有位男粉沒拿本子，牽著衣服不好意思地問宗繼能不能幫他寫在衣服上。
他的話一出，其餘六位粉絲立馬用驚歎的目光看著他。
秀啊！是他們格局小了。
但簽都簽了，他們也不好意思讓宗繼再在衣服上給他們寫一個，於是隻能羨慕地看著那位男粉。
“弟弟我能跟你合個影嗎？”雙馬尾紅著臉小聲問道。
“我讓洋哥給我們拍一張大合照吧。”宗繼委婉地拒絕了單獨合影的請求，雙馬尾也不失望，開開心心地站到宗繼旁邊，跟其他人一起拍了張合照。
拍完照粉絲又問能不能發微博，宗繼的造型不是什麼秘密，沒有不能曝光的說法，因此他回答說可以。
“馮哥，我們給劇組訂了飲料和蛋糕，現在送到門口了。”
拍完合照短發姑娘接到了外賣的電話，來探班當然不能空著手，他們幾個家境都不錯，訂的是薩市最有名的那家咖啡店的蛋糕和飲品。
宗繼是單獨的一份，紅色的草莓果肉上是粉色的草莓沙冰，除了水果本身的甜味以外沒有額外加糖，喝了不會讓人覺得有負擔。
少年和粉色看上去異常地搭配，畫麵美得令人無比心動。
另外粉絲們還一起給宗繼準備了一份禮物，擔心價格太貴宗繼不收，他們投票選出了讚同數最高的星月夜鋼筆。
油畫中的幽藍星空與金沙般的星河印在筆身上，看上去絢爛而沉寂。
短發姑娘代表粉絲送出禮物：“我們選這支鋼筆還有一個原因是它上麵的花紋都是獨一無二的，弟弟你也是我們心裡的獨一無二。”
“祝你學業順利。”
“謝謝。”宗繼鄭重地收下鋼筆，“我會努力學習的。”
半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似乎沒有聊多久，馮征就在門口提醒他們時間到了。
粉絲們依依不舍地告彆宗繼，在於洋的帶領下往外走。
“謝謝你們對小繼的支持。”送到門口於洋沒有停下，“他在劇組不方便出來，讓我一定要代他請你們吃頓飯。”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去吃就行。”短發姑娘下意識拒絕，他們怎麼能讓弟弟請吃飯呢，弟弟掙錢多不容易。
“不麻煩。放心，不是什麼高級餐廳，是我和小繼當時走川藏線的導遊給我們介紹的一家店，味道很不錯，小繼也想推薦給你們。”
聽說是宗繼吃過的飯店，粉絲們推辭的話說不出口了。
到了飯店於洋讓粉絲們點單，雙馬尾搖頭：“洋哥直接給我們點弟弟上次吃過的吧。”
於洋在上麵勾了三個菜：“這三個是我們點過的，其他你們再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八個人吃三個菜肯定不夠，他們商量著又勾了三個，然後放下菜單。
“洋哥，小繼拍完《還佛》真的不接戲了啊？”他們都是經曆過網上那場風波，站在前線為宗繼奮戰的資深鐵粉，剛才跟宗繼聊天的時候他們怕勾起少年的傷心事忍著沒問，此刻麵對於洋他們毫不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的擔憂。
“嗯，至少高考結束前是不接的。”於洋拿了銅壺給眾人倒上熱茶，“小繼最近特彆用功，每天下戲哪也不去，就待在酒店裡看書，他來薩市帶了半個行李箱的書。”
“你們都是互相認識的嗎？”
“不是，我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麵。”於洋態度親和地跟眾人聊著天，在他的引導下粉絲們打開了話匣子。
七人來自不同的城市，因為對宗繼的喜歡通過後援會的粉絲群聚到了一起，共同組織了今天的這場探班活動。
“計劃在薩市待幾天？”於洋不信他們沒有其他安排，若單是為了看宗繼一眼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未免有些錢多任性了。
“我們昨天來的，下周三回去。”讓宗繼在衣服上簽了名的男粉去廁所把T恤換了下來，小心疊好放進背包，“不過我們沒決定好要去哪些地方玩，洋哥有什麼建議嗎？”
他們主要是想知道宗繼去過哪些地方。
可惜宗繼到薩市不是來玩的，他隻去過大昭寺。
但王勝給他們講過不少好地方，於洋有記下來，想著以後要是有機會能去玩一玩。
得到建議的粉絲們當即決定後麵幾天就去於洋說的地方，等會吃完午飯去租車。
“有件事想請大家幫我一個忙。”飯吃得差不多了，於洋讓討論旅行的幾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這些照片你們傳到社交平台時麻煩替我和其他網友們說一聲，如果希望探班的話提前在後援會中進行申請，我會根據情況安排。”
“畢竟小繼不是時刻都有空，如果讓大家白跑一趟他會覺得愧疚的。”
雖然他們是因為喜歡才來探班，但該說的於洋還是得說，否則其他粉絲有樣學樣，宗繼該如何自處。
自以為藏好的小心思被於洋看得明明白白，幾人麵帶羞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洋哥，我們下次一定提前申請。”短發姑娘愧色最終，她利用了宗繼對他們的真誠。若是換成其他演員，麵對粉絲無紀律到訪，很可能會用拍戲忙的理由將他們打發了。
而宗繼不僅見了他們，還跟他們簽名合照聊天，讓經紀人請他們吃飯。能遇到這樣的偶像，實在是他們的幸運。
於洋無意讓幾位年輕人難過，遂拍拍手掌：“謝謝你們讓宗繼有了第一次被粉絲探班的經曆，你們微博名叫什麼，等會我用後援會的號幫你們轉發。”
“謝謝洋哥！”內心的沮喪頓時一掃而空，他們激動地報上微博名，並且表示他們會永遠喜歡宗繼的。
送走幾位粉絲，於洋回到劇組，宗繼正坐在小板凳上看劇本，旁邊的包裡放著本語文書。一般中午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他用二十分鐘左右吃完飯，然後背半個小時的書，再睡半個小時，剩下的時間拿來看劇本醞釀恕己的情緒。
於洋對著宗繼比了個OK的手勢，具體的內容等下戲了再慢慢給他講。
奶茶要加啵啵：今天和小夥伴一起去探弟弟的班啦~弟弟真人好俊！也超溫柔超有禮貌~吃了弟弟推薦的餐廳，味道一級棒！經紀人洋哥也超nice！如果大家想去探班的話千萬要記得先找後援會申請，以免打擾弟弟拍戲哦~附上大合照一張，嗚嗚嗚，站在弟弟旁邊顯得我的臉好大QAQ。@宗繼@宗繼官方後援會……
幾人本來打算各自發一條微博，後來發現大家編輯的內容都差不多，想到於洋會用後援會轉發，連續七條差不多的動態看上去感覺有點奇怪。因此在石頭剪刀布之下，雙馬尾贏得了直發機會，其餘六人在她的原博上進行轉發。
“我好酸，我也想去給弟弟探班！”
“嫉妒使我麵目猙獰QAQ”
“哈哈哈哈，不會啊，小姐姐臉也好小！”
“這是去薩市探的班嗎？弟弟真好看！”
“可以去後援會申請探班？臥槽我怎麼不知道！”
“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起初刷到這條微博的人不多，後來於洋轉發後下麵的評論飛速增長，連齊重焰也關注到了這條動態。
“粉絲送的鋼筆好用嗎？”齊重焰仿佛泡進了醋壇子。
“不知道，我沒有用。”宗繼捏著一支金色鋼筆，“我用的你送給我的這支。”
“嗯。”齊重焰翹起嘴角，“還有兩天。”
宗繼的糖還剩兩顆，再有兩天他就能回去了。
“《斷指》零點上映。”宗繼盯著齊重焰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眼裡看出絲毫緊張的情緒。
但齊重焰是誰，一個對自己拍的電影有強大自信的男人，任憑宗繼如何看，外界如何討論，他都沒有半點緊張的感覺。
外界的討論也大多不是《斷指》會不會好看，而是《斷指》會有多好看，票房能不能創新高。
預告片一共有三版，每版都叫人有立馬進電影院買票的衝動。
宗繼也有這種衝動，所以在對齊重焰說了晚安掛了電話後，十一點半，他穿上外套悄悄出了酒店。
薩市夜晚的溫度僅有個位數，宗繼裹緊衣服，把下巴埋進衣領中，他戴了頂不常戴的黑色假發，劉海偏長，蓋住了他大半眼皮。
應該不會有人能認出他。
酒店旁邊的電影院平時不會有淩晨的場次，最晚也不會超過十一點，而此刻，它還在燈火通明地營業。
去電子取票口掃碼取了幾天前訂好的票，檢票進入觀影廳。宗繼看著和他一樣等待《斷指》上映的觀眾，心裡湧出極大的驕傲與自豪。
這一切都是因為齊重焰。
淩晨十二點，電影開始。
巨大的熒幕上，細如微塵的黃沙被風卷上天空，畫麵逐漸清晰，星河仿佛要從天上掉下來，鏡頭拉近，紅紗雪膚交相輝映，露出女子勾魂奪魄的臉龐。
宗繼聽見觀影廳裡響起陣陣驚呼，這個場景，絕了。
講話的，吃爆米花的，喝飲料的，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動作。
可樂中的氣泡漸漸揮發殆儘，冰塊融化，塑料杯外麵凝上一層水珠，刺激的加冰可樂變成了索然無味的糖水。爆米花沒了剛出爐的酥脆，焦糖的香氣也不再誘人。
或許他們帶著爆米花和飲料來看電影就是一項錯誤的決定，因為齊重焰的電影不會給他們分神的機會。
有觀眾臉上出現難耐的表情，他開場前喝了太多飲料，又忘記去廁所，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同時折磨著他。
你給我憋著！他暗暗咬牙，堅決不要錯過任何一段劇情。
接下來的時間變成了甜蜜的煎熬，待電影結束，他瘋一般地衝去了廁所解救即將爆炸的膀胱。
宗繼在觀影期間沒有受到任何打擾，他舒爽的出了一口氣，太棒了。
“不愧是齊導！”
“齊導牛逼！”
“《斷指》封神！”
觀眾們不斷地發出崇拜的讚歎聲，宗繼眨著比星辰還亮的眸子範疇，怎麼辦，他還想再看一遍。
真的好想再看一遍！
宗繼突然覺得有些鼻酸，齊重焰為什麼要把電影拍那麼好看，他想二刷想得心都要疼了，但是他明天還要拍戲。
“嘿嘿，還好我買了第二場的票。”在宗繼前麵走出影院的男生又回到檢票處排隊，收獲了一眾羨慕的眼神。
宗繼皺起眉頭，拿出手機打算買明晚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