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吾宗門口立著一塊界碑,界碑上隻有一個一個大大的“劍”字,金鉤鐵劃遒勁有力。
未曾點漆,但是此時那個“劍”字卻在黑夜裡散發出微微的白光,不刺目,但是足夠讓人在夜裡也看見,且隱約從筆畫之間透出些微殘留的靈氣。
界碑裡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界碑外風寒且厲,吹的人衣袍獵獵作響,刮在臉上如同寒刀。
隻需越過界碑,風就輕而緩,隻能微微拂動發絲,且因為界碑內靈力充沛,一進來就仿佛疲累皆忘,使人如沐春風。
不僅是蕭星晝覺得驚奇,就連步涯都跟著驚訝了一下。
一行人越過界碑,在和風下整理好被夜風吹亂的衣裳,才繼續往前走。
大道兩旁的石燈內放著靈石,有人靠近便會自行亮起。
走過大道,踏過一守山陣。就能用肉眼從遠處的空茫中瞧出那些宮宇樓台。
他們走過陣法沒幾步,便遠遠見著有人來接。
隻不過卻不是什麼童子之類的,而是一位婦人,帶著幾個隨從。婦人容顏清麗,衣著簡單卻自有一番雅致。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步涯心裡揣度著,怕這位就是自己那位娘親了。
果真就見著那婦人一路奔自己而來,臉上帶著一點藏不住的歡喜。
莊雲寒莊邵等人見了此人,皆行了一禮,喚了一聲“師娘”——雖說按輩分來說,莊雲寒與莊邵恐怕得叫她“娘”,但是琨吾宗人情淡薄。彆說是車千蘭了,就是自己的老子,他們也統一稱“宗主”,而非“父親”的。
婦人亦回禮,寒暄了幾句,然後便切入正題,說是要帶步涯先行一步。莊雲寒等人自然也沒有攔著。
婦人便帶著步涯出了隊列,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走遠。蕭星晝邊走邊不停地回頭看步涯,步涯笑眯眯地衝著人擺了擺手。
等到他們一行人走遠了,車千蘭方才拉過步涯近看,一邊看著自己的孩子瘦了心疼,一邊幫忙打理了一下步涯的衣裳,問道,
“好端端地怎麼穿成這個樣子,要不是顏色紮眼,我都沒瞧出來是你。看你這瘦的,下山又沒好好吃飯是不是?”
嘴碎又操心。
天下的娘好像都是同一個樣子。
步涯此時比車千蘭略高,瞧著車千蘭這樣子,突然心底化開一片柔軟。
以前節假日回家的時候,自己老媽也這個德行,嫌棄自己的衣服不合她的審美,嘴碎得要命。
不管胖了瘦了,反正在當媽的眼裡都是瘦了,回家就有一大桌飯菜。
剛剛想完,就聽車千蘭道,“先回去吃飯,餓了吧?”
“…………”
步涯笑了一下,“嗯”了一聲。
穿書過來這麼久,總算有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了。不嫌棄自己是坤澤,也不想從自己這裡揩好處。
步涯跟著車千蘭往宗裡走,大概是太過乖順,惹得車千蘭看了她好幾眼,“怎麼了?”
“沒事,”步涯深吸一口氣,道,“想我媽了。”
車千蘭也不知道步涯已經換了芯兒了,隻當她在撒嬌,嗔怪道,“你這孩子。”
步涯跟著車千蘭回了她的住處,桌子上擺放著飯菜。
此桌麵內裡嵌著一整塊靈石,外麵輔以名貴木料。這麼誇張的用法,就隻是為了飯菜和茶點放上去可以恒溫。
是當年車千蘭嫁進來沒多久,某一次等夫君吃飯,結果莊元蒼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飯菜全涼透了,又要重新去熱。
然後第二天,就有童子搬進來這麼張桌子,其貌不揚,可內裡靈石乃是上等。
可惜,再上等,也隻得在此處發揮些溫粥熱茶的功效。
步涯爬了一天的山,也確實餓了,坐下來吃東西仿佛風卷殘雲。
車千蘭就在旁邊看著。
步涯吃了個半飽方才察覺到車千蘭目光不太對。
她心裡先是“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剛剛太過“自在”了。
平日裡做自己也就算了,可這車千蘭是步涯最大的一把保護傘,得罪不得。
更何況天底下當娘的最清楚自己的女兒什麼樣子,或許初見欣喜之下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得女兒變了一些。
可坐在這裡吃飯喝水動作全都換了一個,未免也變得太過了。
車千蘭也發現步涯吃飯的動作停下來,且在看著自己。於是便坐正了一些,不再像剛剛那般閒散隨意。
原本的嘴碎心軟的慈母突然就變成了端莊的三尺峰女主人,不卑不亢道,
“不知閣下是何人,來我三尺峰有何用意,小女步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