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一路追過了多遠,總之步涯他們回頭,已經看不到岸邊了。
如此過了許久,步涯突然在遠遠看到了一處島嶼。
那島霧蒙蒙的,如真似幻,看起來像是懸浮在水麵上,島麵離水極近,所以步涯最開始都疑心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樓。
可轉念一想,這麼個修真的地界,小島懸浮在水麵上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他們住的天上天地界不也是個懸浮的。
那鮫人明顯就是奔著那小島去的。
步涯拿出卷軸看了看這周圍,不知為何,隻能看到周圍的鮫人和其它水生妖物,那小島上反而什麼都看不見。
隻能看到一個島嶼輪廓的圖形,島嶼裡麵是一片空白。
步涯收了卷軸,放出神識,想探查一下小島。卻在神識出體的一刻,木無患攬著她腰的手緊了緊。
步涯一滯,神識歸位,轉頭看向木無患,“怎麼的?”
木無患轉頭看了步涯一眼,道了一句“抱歉”。
步涯:???
抱歉什麼?
其實剛剛在步涯查看卷軸的時候,木無患便當初神識掃過那片島嶼。
隻是他的神識進去便如墜迷霧,一時有幾分驚訝,所以不自覺緊了幾分。
那鮫人到了島嶼前不遠的位置便停了下來。
它扭轉過身體,浮出水麵,用自己那雙形似人手的爪子抹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水順著她的麵頰滾落下來。
然後緊接著無數鮫人從水底露出頭,它們都在那雌性鮫人的身後。
想來剛剛那隻引路的鮫人,便是它們的新首領了。
步涯心道,這又是要做什麼?
鮫人合唱團?
不過這次鮫人似乎並沒有要展現自己嗓音的意思。
倒是它們身後的島嶼,它被迷霧縈繞著,那霧翻騰著變換形狀。
即使是在這小雨之中,步涯也覺得自己像是聞到了燃燒的味道。
那味道很怪,夾雜著一種類似油煙的感覺,並不是炒菜的那種油煙,而是,一種類似於火油燃燒的味道。
步涯突然隱約聽見了那座島上傳來人聲。
步涯一怔。
她再次確認,鮫人們沒有吟唱。
鮫人們的歌聲會致幻。
步涯問木無患道,“你有沒有聽到有人的聲音,在島嶼上。”
木無患對步涯此問有些驚異,“小白?”
步涯仔細辨彆,卻又沒有聲音了。
步涯:“我不確定。”
鮫人們就齊齊看著他們,什麼都不做,仿佛篤定了步涯他們會走進這座小島。
步涯又開始咳嗽。
哪怕現在沒淋雨,單單是這湖麵上的風吹著,步涯都覺得冷。
木無患把人稍微摟緊了點,再次用神識進了這座小島,可裡麵依舊是迷霧的空白。
步涯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木無患:“你決定。”
步涯看向那些鮫人,這群鮫人就是在明晃晃地便是它們給你挖了個坑,然後看你跳不跳。
步涯略一思襯,大概明白過來它們不走的理由。
應該是想要留在這裡,看著步涯他們進島之後怎麼死。
她抬手將呂傲打入湖中。
時至今日,有了劍心的步涯已非剛剛進妖山的時候可比。
呂傲入水,然後瞬間便將水麵冰封。
步涯以劍意控製,片刻間就出現了一個圓圈,將鮫人困了起來。
與此同時,這個圓圈一方麵不斷深入水底,另一方麵它露出水麵,向上增高。
它直接在這湖中凝了一個“桶”一樣的東西出來,將這一群鮫人困在了桶中。
從上麵看下去,就好像鮫人被困在了一口冰做的井裡。
步涯食指一勾,呂傲便從水中回到了她的手中。
那些鮫人有些受驚,它們困在這個,左右看著這個冰麵,有些潛入水底,然後發現水底也被封住了,而上麵高度太高,它們也躍不出去。
誰說“水”就一定是它們的主場了。
步涯的呂傲本就是冰眼蛇做成的,冰和水本就是同源。現在步涯境界提升,自然用得更加得心應手。
木無患見狀揚了一下眉毛,笑道,“這是做什麼?”
步涯道,“它們不是想看熱鬨嗎?偏不讓它們看。”
木無患失笑出聲,不知道步涯鬨的哪門子脾氣。
步涯道,“我們進去吧。”
於是木無患便帶著步涯進了這雲蒸霧饒的水中島。
兩人穿過一層濃霧,落在實地之上的時候,這水中島上突然由近到遠,在霧中出現了昏黃燈火。
現在是白天,隻不過因為小雨,所以天氣陰沉,所以這燈火也看得分明。
它們隱藏在霧氣裡麵,慢慢延伸出去。
落在地上之後,木無患便沒再攬著步涯的腰了。隻是霧氣太大,為了避免兩個人走失,所以改拉著步涯的手。
步涯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道,“這島上倒是古怪得很,大白天的亮燈。”
正說著,就嗅到了之前聞到的那種油煙味。
木無患帶著步涯朝著最近的一處昏黃走過去。
這迷霧濃得仿佛散不開,步涯總算知道以前看過的那些“牛奶一樣的濃霧”到底是個什麼概念了。
兩個人走了十來步,就看到那“燈火”似乎是根一人高的蠟燭。
她隱約見到了蠟燭的燭身。
一個圓柱體,上麵頂著暖黃色的光。就是這蠟燭大了些,近兩米高,一人合抱地粗細。
可真到了近前,看了個分明仔細,步涯直接被嚇到了。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張人臉,和那人精壯的胸膛。
步涯差點以為那“蠟燭”裡封著一個人!
心都被嚇得停跳了一拍,又加之風寒未好,連著咳嗽了好一會兒,木無患幫著她順背,
“看來我們到了個有意思的地方了?”
步涯:“……咳咳……咳……什麼?……咳……”
有意思在哪裡?
步涯再看那蠟燭,這才發現那人身下是一條漂亮的藍色魚尾。
整個鮫人“立”在這蠟燭裡,蠟燭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質感,所以已死的鮫人麵貌可以看得分毫畢現。
這種神奇的妖獸似乎都不會老。
這個雄性鮫人沒看到半點外傷,應該是老死的,可現在封存在蠟燭裡,也還是這麼精致英俊,美得仿佛是個藝術品。
步涯和木無患兩個人又在其它幾處燈火看了看,才發現這裡麵大多都是封存的鮫人,不過偶爾也會有其它妖獸。
隻不過其它妖獸可就比不得這些漂亮的鮫人了,它們大多肢體破碎,死的慘不忍睹。
甚至又不少應該用來孵化過鮫人蛋,所以腸穿肚爛。以至於那原本應該是透明的膠質,所在它們肚子的位置糊成一團模糊的紅。
步涯看了一會兒,直接開始覺得自己的胃不大好。
太挑戰心理承受能力了。
有一根蠟燭實在太過於血腥,步涯忍不住胃裡翻騰,停下來乾嘔了一陣。
就是在這個時候,步涯鬆開了木無患的手,往旁邊走了兩步。
當著人吐出來有點太難看了。
這時候周圍的空氣隱隱流動,木無患從濃霧之中走出來幫步涯順背,
“沒事吧?”
步涯搖頭。
要是步涯沒有風寒,她就能聞到到此時身邊的人也帶著一股香氣,隻是這香氣並不是果木香。
她按著自己的胃,“有點惡心。”
步涯不解的是。
鮫人把他們引到這地方來做什麼?
小白和大貓呢?難不成也被製成這蠟燭了吧?
木無患等步涯乾嘔的症狀好了一些,才重新牽起步涯的手。
步涯重新放出神識,試著能不能找到小白和大貓,可是神識放出去就進了迷霧了,根本找不到方向。
她轉頭看向木無患,想看看木無患有沒有什麼建議,關於接下來該怎麼辦。
步涯道:“這地方怎麼奇怪成了這樣,卷軸和神識都起不了作用。”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小白和大貓是不是真的在這島嶼上。
木無患卻笑著道,“你有沒有想過這裡是什麼地方?”
步涯道,“???”
步涯:“你知道?
木無患笑道:“隻是猜測。”
猜測?
木無患道:“這島是鮫人的罪人池,犯了錯的族人,或者是惹怒過它們的敵人,都會被他們送進這座島,等待死亡。”
步涯:“何以見得?”
木無患牽著步涯的手,笑著道,“剛剛都說了,猜的。”
步涯跟著木無患往前走,聽著這個說法靜默了一瞬,然後又道,“變成這樣總該有個原因的。”
被封在一根蠟燭裡,它們總不能是自己把自己裝進蠟燭的。
兩個人一路往前走,漸漸的蠟燭的光就不是暖黃色了,而變成了一種血紅。
靠外麵的蠟燭都相對完整,燃燒的是白色膠質。
到了裡麵,蠟燭燃燒到內部的□□部分,火光就變成血紅,而且還散發出一股燃燒的油煙味。
邪乎油煙味讓步涯相當不適應,她不停地咳嗽。但是木無患卻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帶著步涯往深處走。
步涯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停下來,抽回了自己的手,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木無患停下來,轉頭看向步涯,“你沒聽到前麵有聲音嗎?”
步涯:“什麼聲音?”
她什麼都沒聽到。
木無患道,“我們在找的人的聲音。”
木無患話音一落,步涯就聽到濃霧深處傳來小白的聲音,他似乎在和大貓說話。
可越是這樣,步涯越是不安。
鮫人一族本來就擅長幻術,剛剛她分明什麼都沒聽見,可麵前這個木無患一出口暗示,自己就聽見了。
而且這個木無患有點奇怪。
步涯下意識開始防備,甚至悄悄將劍意融進了呂傲。
木無患問道:“怎麼了?”
步涯咳嗽著,然後道,“我隻是在想,鮫人上不了陸地,那麼你是誰?”
這人肯定不是木無患。
也不可能是鮫人中的一個。
步涯問道:“他呢?”
“木無患”看著步涯半晌,突然露出個嫵媚的笑來,那笑風情得像是倚門招客的妓子。配上木無患這張少年的臉,簡直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知道他是誰麼,居然這麼關心他?”
這聲音是個女子,大概三十上下,落在耳朵裡聽著便是多情嫵媚的。
隻是臉,依舊是木無患的那張臉。
“那我不關心他,我關心關心你,”步涯也露出個笑來,帶著些清咳,“閣下是什麼?魔修?”
“為何這麼覺得?”
步涯:“亂猜的。”
在妖山的地界玩兒,幾乎首先就排除了人類修士。自己這也就是鴻運當頭,遇上小白,發現了天上天,這才避得一時。其它的人間修士在妖山哪裡撐的過一個又一個的長夜,大羅神仙也經不住晚上的妖獸群車輪戰似的攻擊。
哪怕現在,步涯和大貓也隻是白天出門打獵,晚上老實在天上天待著。
剩下的,最有可能就是妖修和魔修。
可妖修在這本書裡實在沒幾個成氣候的,有個四妖聖還都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算來算去,魔修最可能了。
步涯道,“所以真是魔修?”
對麵那“木無患”一笑,道,“告訴你豈不是就沒意思了。”
步涯:“…………”
“剛剛才說過,你難道不好奇你身邊那個少年是什麼嗎?”
步涯淡然道,“我朋友。”
“不知根底的朋友?”
步涯:“說得跟你知道他是什麼一樣。”
“我可不吃這種小把戲,”她笑了起來,“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這人實在笑得太媚,可是配上木無患這張少年的臉,看著實在是礙眼的很。步涯忍不住道,
“你就不能換回原身說話麼?”
“不能,”那人笑道,“不過我可以給你說個彆的秘密。”
步涯:“你說。”
那人笑道:“有人在跟著你。”
步涯原本想轉身,可忍住了。
她原本以為是誆騙自己的。
可緊接著,便看到一個人影從自己身後走出來,那人看著“木無患”道,
“好久不見,彆來無恙?”
步涯:!!!
是蒼龍神識。
此時的有人形,一身蒼衣,目光直視著對麵來人。
步涯雖說一直能感覺到蒼龍神識的存在,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就這麼跟著自己,自己卻毫無察覺。
不僅自己,連木無患都毫無察覺。
蒼龍也不曾和步涯打招呼,直接對著那假“木無患”道,“我原本以為你早已和我們這群老東西一樣作古了,沒想到居然在此處靠屍身供養著。”
“木無患”笑起來,道,“說什麼作古不作古,你們不也沒死徹底嗎?現如今還在用神識碎片滿世界亂跑,哦,還誆騙人家小姑娘。”
步涯小姑娘:“…………咳咳……”
不是尷尬,她是真的想咳。風寒感冒,咳嗽忍不住的?
這兩人一看就是故人。
步涯剛剛還在猜這人是魔修,現如今卻有些懷疑了。
而且挺這語氣,這女人能和四妖聖一個時代,隻怕也不是省油的燈。
可這兩人說話來來去去的打啞謎似的,話裡話外總是藏一半露一半,也抓不住個關鍵點來。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那“木無患”突然按住胸口輕吟一聲,然後皺緊了眉頭。
蒼龍步涯自然漠然以對。
“木無患”抬起頭來,明明是怨懟的一眼,卻被她瞪得若水含情。
緊接著步涯便聽到迷霧深處有人喚了一聲,“阿步?”
時至今日,步涯當即回聲,“我在這裡。”
不過片刻,便見著木無患從迷霧深處走了出來。
步涯看出木無患似乎狀態不太好,當即過去扶了一把,問道,“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