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最後衣機裡居然會是死在“木無患”的手上,這實在是有夠荒誕的。
蒼龍感受到步涯的氣息漸弱,此時也顧及不了許多,直接道,“你不是問我在你體內放了什麼東西嗎?”
步涯氣息微弱,做不得回答。
蒼龍:“我的妖丹。”
步涯:…………
蒼龍:“我教你運轉它。”
步涯跟著蒼龍所念的口訣,慢慢地凝神去調節靈息。
之前蒼龍將自己的妖丹沉入步涯體內之後,便散入了步涯的四肢百骸。
現在步涯按照蒼龍所說,慢慢將這些靈息聚集起來。
妖修的路子與劍修的路子固然不同,步涯一邊站在生死的懸崖邊,另一邊還要分出精力來讓妖丹聚靈。
一邊是快要窒息斷骨的咽喉,一邊是內海滾燙灼熱。
妖丹入內海,就好像往一盆水裡放了一顆燒紅的銅球。
灼熱得內海都仿佛要沸騰汽化了。
劍心原本就是鎮在內海,此時遇其它靈力入侵,自然是抵抗的。
可步涯身為劍修的劍心,還不到黃豆大小。
蒼龍雖年歲不知,但是已經修成了妖聖,其妖丹的大小與精純程度可想而知。
蒼龍妖丹一入住內海,瞬間接管了步涯全身的靈息調控。
在近乎快要整個人都被灼傷的疼痛裡,步涯突然找回了力氣。
於是那屍山血海中的木無患,看著這小精怪突然妖力大漲。
她幾乎是瞬間就掙脫了木無患的靈力枷鎖的遏製,眼睛對上木無患的時候,木無患驚訝地發現步涯的眼睛化成了一片純淨的碧色。
步涯十指成鉤,原本柔白的柔荑已經骨骼變粗,青筋畢現,隱約看出手背上的有些龍鱗狀的青綠暗紋,指尖和指甲已經完全妖化,變成了漆黑而尖銳的利爪。
“哦?”木無患笑起來,“這倒是有意思。”
步涯仿佛完全失去了理智,她轉瞬就到了木無患的幻象身前,利爪直掏木無患的心臟。
木無患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法器。
那是一根漆黑的木質的東西,長約三尺,與劍相似。
隻是它無鋒,並沒有開刃或者是劍尖。
那東西撞上步涯的手,步涯的手瞬間就出現了青煙。
那是木無患本體的一部分,鎮妖邪拒百鬼。
步涯的手並沒有手上,她畢竟還是人類,隻是接觸到烏木的地方發出一陣陣鑽心的疼。
步涯改了方向,還待進攻,突然聽到有人喚了一聲“阿步!!”
緊接著,整個幻象開始四分五裂。
無論是腳下屍山血海,還是麵前的妖醴美人。
幻境破了。
自然是破在木無患手上,禺疆告訴他步涯有難,他怎麼能袖手旁觀。
幻境一破,步涯和木無患依舊是牽著手站在著白茫茫的島嶼上,那種蠟燭一樣的透明膠質將他們裹著。
此時木無患震破了“蠟燭”,將宛如昏睡的步涯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阿步?”
步涯睜開眼睛,這裡是現實,那雙眼睛剛剛睜開的時候分明是黑色的。
可還沒等眸色從昏睡之中獲得清明,就突然染上了碧色。
那轉變不過是在一瞬間。
眼睛好似是浸在冰水之中的祖母綠,與此同時,步涯抬手,利爪似的手瞬間就刺進了木無患的胸膛。
木無患:…………
蒼龍如一抹青煙,從步涯身體裡飄出,落在地上化成人形,道,“妖丹反噬。”
四個字就足夠木無患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
他抬手握住步涯的手,然後一股強勁的靈力順著步涯的手腕爬過去,仿佛要撕裂步涯體內的筋脈。
它流入步涯體內,壓製反噬的蒼龍妖力。
步涯受到疼痛,本能的想要抽回手,但是卻抽不開。
木無患另一隻手放在步涯額頭,於是一片黑暗鋪天蓋地的落下來,瞬間就將步涯籠罩了進去。
步涯那雙碧色的眸子再次閉上,木無患才拉著她的手,從自己的胸膛退出去。
木無患無不嘲諷的想,她這是想要我的心麼?
他本體是神木,不比那些妖獸修成人。
他本就是沒有心的。
他再次抬起眼,看向麵前的兩位的時候,麵對步涯的那種柔和就已經沉靜了下來。
現在的蒼龍是清清楚楚的,瞧得見眉眼發絲,而非霧蒙蒙的一團。
他神色從容,隻是少了一份笑。
禺疆慘些,剛剛與木無患交手手上,後麵又被木無患打破了她的幻境。
現在自然是元氣大傷,倚著一根蠟燭,胸口手心,無處不在滴血。
就連耳垂上的兩個小蛇都看起來都是懨懨的。
最終還是禺疆先笑了起來,“倒是沒想到你們二人都如此緊張這麼個人類的小妮子。”
禺疆勉強站直了幾分,“二位現下是要如何?是你們自己走,還是要殺了我再走?”
她原本就是在妖山苟延殘喘,生死都算不得大事。
原本就隻是看著那群鮫人供奉得孝順,便幫著庇佑它們。倒是沒想到木無患被鎮壓在妖山下這麼多年,依舊有這樣的本事。
木無患沒再看這女人一眼,轉而看向蒼龍,“你把自己的妖丹給他用了?”
蒼龍自是不避諱,“如今你掙脫束縛,我卻所有神識都被困在這開源山,不尋個人幫我做事,難不成看你毀了天下麼?”
木無患沒覺得自己有毀了天下的興趣。
但是步涯現在這幅樣子,卻是戳了他的心窩子了。
“她根骨太差,劍修的路子也走不遠,你我心知肚明。”蒼龍道,“你不也動過讓她走妖修的路子的念頭?”
木無患說是讓她走妖修路子,自然是循序漸進的。哪裡是直接拿妖聖的妖丹懟她內海裡?
其實這事也是天意弄人。
蒼龍雖說把妖丹沉進了步涯體內,但是卻讓它化入四肢百骸,以期徐徐圖之。
他一直在說讓步涯做她徒弟,教的便是徐徐煉化妖丹為己用的法子。
可今日在幻境之中生死一線,步涯險些連命都沒了。
人在瀕死的時候,求生欲總是最可怕的。
步涯的求生欲直接將整顆未曾煉化的妖丹直接送進了內海。
雖說修為可瞬間提升,但是等著她的也是無窮無儘的隱患。
木無患現在胸口血流如注,手腕上也出現了焦黑。
步涯原本就受了風寒,現在臉上還透著低熱造成的不自然的暈紅。
木無患抬手,那禺疆瞬間就跟被什麼東西牽引了似的,瞬間飛撲過來,摔在了木無患麵前的地上。
木無患道,“我可以留你一命。”
禺疆摔在地上也不見驚恐,笑道,“但是我得告訴你你的過去,是麼?”
木無患:“還有小白與那隻妖獸。”
禺疆:“我可不知道什麼小白小黑,如果它們是你們來此處的理由,那我隻能告訴你們,你們怕是被鮫人給誆騙了。”
這個結果倒是也沒有太出乎木無患的預料。
“至於你的以前麼……”禺疆拉長了調子,看向蒼龍,笑著問道,“我能告訴他嗎?”
蒼龍淡淡地看了禺疆一眼,木無患突有所感,瞬間出手,地麵冒出無數枝條準備將禺疆困在其中。
可蒼龍在木無患出手的同時,出手以靈氣斬斷了那些枝條,就這麼一個空檔,禺疆瞬間碎成了一汪海藍色的清水,落在了地上。
她逃了。
木無患看向蒼龍,蒼龍卻道,“先帶她回天上天吧,此處對她無益。”
此時和蒼龍神識動手自然不是什麼明智選擇,一來木無患現在身上有傷,二來步涯體內的妖丹是蒼龍的,隻怕以後還需要用得到蒼龍神識。
木無患抱起步涯,直接離了這座水中島。
離開島的時候那些鮫人尚且被困在冰裡,未能離開。眼看著木無患幫著步涯離開島嶼,它們幾乎要咬碎了一口尖牙。
此時霏霏小雨未儘。
木無患帶著步涯回到了天上天。
小白帶走了通行令牌,原本木無患打算直接破天上天的結界,不走傳送陣法,而從外部上去。
結果蒼龍卻有打開傳送陣法之法。
步涯昏睡了好幾日,身上滾燙似火。也不知是因為風寒,還是因為她體內的妖丹。
蒼龍神識再不避諱,光明正大地在天上天出入。
小白和大貓也依舊沒有回來。
兩隻小貓似乎也擔心步涯得很,幾乎待在步涯枕邊不肯走,整日嗷嗚嗷嗚的叫。
儼然已經成了倆小報警器,木無患隻要一聽到這倆開始叫,就知道步涯肯定是又發熱了。
算起來分明是木無患才是受傷嚴重的那種,結果反倒是步涯躺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步涯這段時間朦朦朧朧地一直在做夢,有時候是在現代社會,和閨蜜逛街,和老媽打電話,或者是在趕PPT。
有時候是在琨吾宗,依舊還是莊邵趙雨落那一群人,追著自己砍。
偶爾還會夢到木無患和小白,更多的是木無患。
他一身古代的喜服,卻單膝跪地地向自己求婚,打開戒指盒,發現裡麵躺著一顆妖丹。
這人雖是昏睡著,但是意識卻沒有片刻的安寧。
中途還有一次妖丹暴走,步涯渾渾噩噩地爬起來,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有些青色的鱗片暗紋,仿佛行屍走肉,逮誰殺誰。
得虧倆小貓沒入她的眼,要不它倆得當場殞命。
到了第三日,步涯已經連水都喝不下了,木無患隻能抱著她哺給她喝,水中摻雜了些清心養靈的天材地寶汁液。
不知道是不是被冷水給激著了,倒是有了片刻的清醒,她看著木無患道,“誰準你偷親我的?”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木無患方才輕輕笑道,“我們已經成婚了,有什麼親不得的?”
步涯默然又想起來那些紅色喜服的碎片,然後渾渾噩噩地想,對哦,我們好像成婚了。
如此過了小半月,才把步涯這條命給吊回來。
清醒的那天,她睜開眼睛就覺得熱得很,然後才反應過來兩隻小貓一邊一個,擠在自己脖子的位置。
步涯失笑,用睡得酸軟的手把兩隻小貓給拎出去,然後才遲鈍的坐起身。
小貓立刻嗷嗚著到她懷裡了。
步涯摸著貓,模糊地回憶著之前的事。
從水中島,到昏迷這段時間的偶爾片刻清明。
蒼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反正顯現出身形的時候就已經落座在床榻邊了,此刻瞧了瞧步涯的麵色,方才道,
“熬過一劫,恭喜。”
步涯這一劫與他多少有些乾係,蒼龍到底是心中有愧,所以褪了往日那般的笑意,麵色沉靜。
步涯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腕上的紅色脈絡未除,現在手背又添了些隱隱約約的青色鱗片暗紋。
紅配綠,絕了。
步涯默默吐槽了一下這個配色,然後才道,“所以我現在是被趕鴨子上架了,不做你的徒弟也得做你的徒弟?”
如果她不想妖丹暴走,變成渾渾噩噩的殺人機器的話,她就需要倚靠蒼龍神識的指導,來煉化妖丹,做一個妖修。
蒼龍道,“彼此彼此,我既不能看著你因我的妖丹暴走而亡,就得出手相助。你沒給我任何承諾,日後你幫不幫忙,自然得看你願不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