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施冷雁不由得有幾分恍惚。
幾年前,她因為承受不住戀人的暴戾天天以淚洗麵, 無意中發現自己已經懷孕, 她想生下這個孩子,然而在嘗試著詢問殷遲風的態度時,隻得到一句“如果有就打掉, 你這種女人也配生下我的孩子”。
這讓施冷雁一下子冷了心,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 計劃起了逃跑, 說服自己這不是背離,她隻是太想成為一個母親,有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孩子, 她可以不要一切、將殷遲風拱手讓人,隻要她的孩子。
這一逃就是三年,在國外語言不通, 隻能用手比劃交流, 做一個廉價苦工,把身上帶出來的東西全部賣掉換錢。害怕被找到, 也不敢用真實姓名, 她一個孕婦, 沒辦法好好照顧自己,要不是遇見好心的華人房東,或許早就流落街頭,成為暗巷中一具無名屍體。
在懷孕九個月的時候, 她生下一個男孩,虛弱、瘦小,皺巴巴的、看上去就營養不良,在施冷雁眼裡,這卻是最可愛的小孩,施冷雁給兒子取名叫“小寶”,這是她的寶貝。
她帶著自己的兒子在異國他鄉討生活,最初的手忙腳亂之後,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日子,而隨著小寶的長大,她的生活漸漸好起來。小寶很聰明,施冷雁一直沒發現自己兒子的異常,直到她打工回來,看見兩歲的小寶在敲打鍵盤,說是賺錢。
一個成年人,要靠著自己的孩子養著,說出去都讓人笑話,但是施冷雁看著自己孩子滿臉濡慕,隻覺得感動。
她覺得自己孩子厲害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的父親是那樣位高權重的人物,人中龍鳳,有這樣聰慧的後代也是自然,所以完全忽視了一切異常,心安理得地花著兒子賺來的錢,畢竟她自己微薄的工資,養一個小孩都不夠。
在風平浪靜三年之後,施冷雁抑製不住想要回國的渴望。這些年,她沒有搜索殷家的消息,隻想著自己離開後,殷遲風或許已經忘了她,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名媛結婚,對方就像穀小姐那樣高貴優雅。
她還愛著對方,因此就算念得心如刀絞,卻還是自虐地回顧著。施冷雁告訴自己,她回去不是想要破壞對方的家庭,隻是遠遠地看一眼。還要藏好小寶,不要讓對方看見,否則,可能會搶走她的孩子。
想到小寶或許會去殷家,施冷雁幾乎放棄回國的打算,但是在兒子黑亮的眼睛中,還是堅定地坐上飛機。
施冷雁回國後,在城中村租了一間房子,安頓好行李,告訴兒子要他乖乖的,做好心理準備後,才踏出家門。
她選擇去殷遲風的公司蹲守,時間過去了幾年,這座建築卻沒有任何改變,玻璃外牆反射著光,來來往往都是光鮮亮麗的白領麗人和西裝革履的精英。
旁邊也沒有什麼咖啡廳飲品店可以供她躲避,施冷雁隻好站在一旁,望著這座大樓,又怕被殷遲風發現,於是戴著口罩,衣服裹得嚴嚴實實。
她站在這裡,即使再隱蔽,也被大樓的保安看在眼裡。一個形跡可疑的人,用一種說不清什麼樣的目光,執著地盯著自己的公司,安保人員從偶爾看看她,到專職盯著。施冷雁滿心滿眼都是殷遲風,哪兒還能看見保安起疑的表情。
一個小時後,施冷雁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一動不動盯著,保安開始覺得有些瘮得慌,這位不會是腦子有些問題吧?
他們越想越擔心,走上前打算驅趕她。
在劇情中也有這一出,偷偷去男主公司看他的女主被保安驅趕,恰好男主的車子從她麵前駛過,沒有看她,隻吩咐助理讓他們快點解決掉公司外的糾紛。
擦肩而過,見麵不相識,作為劇情中虐心的成分。這一次,依然有一個施冷雁熟悉的人駕車駛過,穀雲素畫著精致的妝容,從車上下來,眼風一掃,立刻有人上前說明情況。
與目不斜視的殷遲風不同,她轉頭看了看施冷雁,認出了對方。
還在跟保安糾纏的女主看見踩著高跟鞋,氣勢逼人的穀雲素,第一反應是想離開,卻被對方攔住了:“施小姐,好久不見。”
她的語氣中不帶分毫敵意,無論如何,施冷雁的那番話讓穀家逃離了殷家這個泥潭,即使對方的目的並不是如此,穀雲素對其還是抱有一定善意的。也正是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讓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誰。
穀雲素有些感慨:“沒想到還有見麵的一天,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沒什麼。”施冷雁心裡酸澀無比,偷偷瞄著穀雲素,對方的光彩奪目襯得她愈發黯淡。女主想著,或許和殷遲風在一起的那位富家千金就是麵前的人,不然這裡的保安怎麼都對她無比熟悉,似乎聽命與她的樣子。
陷入自怨自艾的施冷雁沒聽見穀雲素前麵的話,隻聽見了最後一句:“殷遲風死後,我還找過你,但是他們說……”
她的話被噎在喉嚨裡,施冷雁的臉色極為難看,抬頭死死盯著她,瞳孔縮小眼白放大,加上沒休息好的血絲,這目光叫人毛骨悚然。
“你說什麼?誰死了?”
“殷、殷遲風啊,”保安適時地上前隔開她們,穀雲素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你不知道?這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她確實不知道,一開始是忙於生活沒有時間關注,後來是有意避開殷遲風相關的消息,如今冰涼的事實劈頭蓋臉一下子砸過來,讓施冷雁整個人仿佛被抽掉了精氣神,嘴裡翻來覆去呢喃著“怎麼可能,我不信,他怎麼會死,這是假的,我不相信”這句話,踉蹌著推開了麵前的保安跑走了。
她就這樣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租的房子,快三歲的施小寶跳下椅子,歡快地迎上去:“媽媽你回來了嗎?媽媽……?”
看見和殷遲風長相相近的兒子,施冷雁忍不住蹲下來,抱著他嚎啕大哭。
“怎麼了,媽媽?”才幾歲就懂得不少事情的小孩子努力回抱住母親,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稚嫩的臉上滿是戾氣,“是誰欺負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