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傳來喧鬨的聲音,像是重騎兵齊步上前,踩踏得土地也不由為之震顫。火光忽然亮起,包圍了整座城堡一般。
約瑟從疲倦中緩緩醒過來,睜開眼,眨了眨眼,好半晌回過神。他下意識尋找威靈頓侯爵的身影,床上沒有——侯爵在窗口邊。
衝天火光從窗口映照過來。
約瑟忽然覺得心慌,他爬起身,忍著腰腹的酸痛下床,穿上薄薄的睡衣來到窗口邊。越過威靈頓侯爵,看見窗口下麵,密密麻麻的黑騎士舉著火把,包圍了整座小莊園。
領頭者,赫然是拜蒙公爵。
拜蒙公爵儼然是勝利者的姿態,將莊園中的仆人綁出來,好似在詢問著什麼。夜風隱約吹來幾句詞語,大概是‘惡魔降臨……奉女王之命……以耶和華之名,殺惡魔’。
威靈頓侯爵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帶著玩味:“……很有意思。”
約瑟側頭看他。
威靈頓侯爵也看向約瑟,親了親約瑟的唇角:“強占、暴|虐、自私、傲慢……並非原罪,愚蠢才是。”
“自以為能掌握一切,用拙劣的演技示好卻無法掩蓋其愚蠢行徑。你看他現在勝券在握,等一下就會變成驚愕、恐懼、懊悔,最後絕望死去。”威靈頓侯爵歎息:“世間絕大多數人都如此,他們既渴慕強大力量,卻又畏懼、忌憚,利用完就想趕儘殺絕。可是,還要尋找正當的理由掩蓋自己醜陋的心思。無聊又自以為是,但是仔細想想,還是挺有意思的。”
約瑟垂眸,夜風吹起了寬大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青紫的痕跡。
他抖著嘴唇,沒有不自量力地去反駁、怒罵,或是詛咒。
威靈頓侯爵:“而你,聰明乖巧,忠貞漂亮。你是千萬分之一,我有幸捕捉到你。”
約瑟聽到這甜言蜜語,卻更覺恐懼。
這意味著他無法逃離。
這時,有人敲門。
西蒙管家的聲音響起:“老爺,客人已經到門口。我想,您需要親自去迎接。”
約瑟猛地扭頭,跟隨侯爵來到門口:“先生,好心的先生,告訴我安娜怎麼樣?”
西蒙管家看了眼侯爵,然後對約瑟說:“安娜小姐很好,她已經在房間裡休息。您請暫且不要去打擾她。”
侯爵食指輕點兩下約瑟的手背:“回去睡覺,不管聽到什麼、見到什麼,不要出去。”
他眼中帶著笑意,凝望約瑟:“乖孩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怎麼做才不會惹我生氣。”
約瑟目送侯爵離去,在最後一秒,見到侯爵陡然變成紅色的瞳孔。
惡魔的眼睛。
大門關上,約瑟軟倒在地毯上。
過了不知多久,外麵兵荒馬亂,慘叫聲迭起,火光包圍了莊園,讓約瑟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地獄。突然,眼前大門被推開,安娜像披荊斬棘而來的女戰士,她穿著女仆的衣裙,神色緊張。
安娜一眼就看出威靈頓侯爵對約瑟做過什麼,她咬著牙,表情陰冷到極點。可是她克製出暴怒,隨手將衣架上的外套拿起來扔給約瑟:“穿上,我們立刻離開。”
約瑟手忙腳亂扣著衣扣,聞言看向安娜,表情愣怔。
“你不是喜歡侯爵嗎?”
不是渴望成為侯爵的妻子,成為上等貴族嗎?
約瑟一時間感到茫然。
安娜拉開約瑟的衣領,見到上麵青紫的痕跡,深深看了眼約瑟:“先走,趁女王的軍隊圍住莊園,我們趕緊離開。路上,我會告訴你一切。”
約瑟一顆心往下沉,沉甸甸的,墜入深海。
他被安娜牽著離開,耳旁傳來女仆和男仆們驚慌的喊叫聲。火舌灼燒上來,拜蒙公爵命令其他人將枯枝和荊棘堆滿城堡,然後點火。
火光和哭喊交織成血色的一幕,‘砰’地一聲——墜入深海,無處可逃。
混亂中,安娜和約瑟當真找到一條出路,穿過枯枝樹林,逐漸遠離城堡。約瑟回頭看,遠遠地見到城堡已經葬於火海中,而林中卻一片死寂。
他們穿過樹林,到了一條林道上,林道旁停了一輛馬車。馬車裡安放行李,馬車上還有沉默的馬車夫。
約瑟攙扶著安娜爬上馬車,安娜催促馬車夫趕緊離開。
直到遠離這片莊園,安娜才鬆了口氣,不再緊繃神經。
從城堡到穿過樹林再到林道上的馬車,在在表明一切早有預謀。否則,於樹林中迷路的安娜怎會輕易穿過林道而不至迷路?
還有,拜蒙公爵和女王,所有人到底都在扮演著什麼角色?
約瑟全身冰寒,瑟瑟發抖的抱住胳膊,低聲問:“安娜,你不是喜歡侯爵嗎?不是渴望成為侯爵的妻子嗎?”
不是很希望能夠得到幸福嗎?
所以哪怕他恐懼、絕望和害怕的時候,也想著能不能再堅持一下,至少不能讓安娜難過。
可是現在,算什麼呢?
安娜的語氣高昂,有些高興和期待的情緒壓抑不住,衝破喉嚨。
她說道:“開始的確如此,我並沒有欺騙你,至少最開始的時候沒有。”
那麼後麵呢?
一直在欺騙嗎?
“彆這樣看著我,你的眼睛讓我心碎。”安娜抱住約瑟:“威靈頓侯爵確實是位年輕有為而且漂亮至極的紳士,任何一位淑女——哪怕是王女也會愛上他,願意嫁給他。”
“假如她們沒有靠近侯爵的話,當然並非所有人像我一樣冷靜理智。”
“我是說,或許那些淑女們就算靠近侯爵,了解他的為人後,依舊會瘋狂的愛上他。他是傳聞中的惡魔,擁有引誘神靈墮落的魔力。”
“可是,我是個一無所有的女孩,所以更加清醒。愛情不會成為左右我的□□,而侯爵他看出我的野心,他和我做了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