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龍鱗(五)
好好一雙素手,最後就塗成這麼個狗啃般的玩意兒。玲瓏冷著臉,把手上還未乾透的鳳仙花汁全朝永安侯身上抹了,一邊抹還一邊甩臉子:“侯爺瞎鬨騰什麼,說了不要你塗,非要塗,你瞧瞧,這可還能看?”
她即便是生氣也帶著嬌嗲的媚態,不像是在發火,倒像在撒嬌,永安侯怎麼可能生氣,他捧著夫人小手連連安慰自責,最後不得不忍辱答應她給自己也染指甲的要求。
堂堂永安侯,身高八尺麵如冠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惦記著,愛慕著他威風凜凜的姿態,可現在他坐在自己妻子麵前,乖巧的如同一隻小綿羊,伸出手任由她在自己手上瞎搗鼓。玲瓏創意十足,隻給永安侯塗了指甲不夠,還自個兒在上頭畫了一隻隻圓潤的豬頭。她畫的得意洋洋,永安侯哭笑不得。
初芷在一旁,從侯爺進來開始她就滿懷期待,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注意到她。初芷有些慌了,她不得不抬起頭,希望永安侯能看見自己。許久不見了,侯爺定然是沒想到自己會回來,隻要她抬起頭,他就一定看得見她。
玲瓏看到了她的小動作,隻是不以為意,她喜歡簡單粗暴的乾脆,也喜歡曲折迂回的委婉,初芷這樣的人,就如同死而不僵的百足蟲,見了棺材不落淚,撞了南牆不回頭,不一點點玩死,永遠都不會咽氣。永安侯對她能有怎樣的深情厚愛呀,她怎麼就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覺得永安侯非她不可?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可不是隨口說說,也就是攤上了原主這麼個溫柔到愚蠢的女人,才成就了初芷跟永安侯這段孽緣,換作任何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初芷早在養出這番瘦馬情態時便被處理了。原主的父母鶼鰈情深,連帶著她也不諳世事,還以為嫁到了如父親般的良人,哪裡知道這根本就是她的催命符。
永安侯喜歡初芷什麼,玲瓏不用想都知道。原主嬌怯天真近乎懦弱,什麼都聽初芷這個大丫鬟的,對其十分信任,這樣的女人就如同菟絲花一般沒有主見又死板無趣,在馬背上打天下的永安侯怎麼可能看得上。興許原主的柔弱會勾起他短暫的憐惜,可這種憐惜很快就會消散,氣質獨特嬌弱又不失堅強的初芷便入了他的眼。
初芷自然是美的,她在相府的日子過得可比尋常人家的女兒都滋潤,養出了一身細膩雪白的肌膚和知書達禮的氣質,再加上不俗的容貌,有了原主的襯托,更顯得明珠蒙塵。
可現在玲瓏不慣著她了,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話可不假,除卻極品的美人不需要外物點綴清水出芙蓉,大部分的美人都要依賴錦衣華服胭脂首飾,這些東西可以讓本來就美麗的人變得更美。然而當這一切被剝奪,美麗就要大打折扣。經過這一個多月,初芷沒了上好的牛乳洗麵,沒了特製的胭脂妝點,失去了精致的首飾和柔軟的衣裳,還落了個行走不便的毛病——美人啊最容易遲暮,她拿什麼讓永安侯對她念念不忘呢?
所以永安侯不是沒看見她,而是一時半會竟然沒有意識到這就是他心愛的初芷。
他背著妻子與初芷偷情,享受的就是這種刺激而背德的快感。在妻子熟睡的隔間,和她的好姐妹顛鸞倒鳳,這樣的感覺,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講,刺激感興奮感遠遠大於幸福感。初芷能讓他上心,也是因為這一點。她大膽的勾引與如火的愛慕讓永安侯喜愛,對比木頭般的妻子,自然是嬌俏的美人更讓人喜愛。
而現在,他的妻子比初芷更加鮮活——一個在家中被教導三從四德拘謹到在床榻都固執維持一個姿勢的女子,突然間變得熱情火辣,將這樣的一個女人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對待,這種刺激感就又超出了當初跟初芷偷情。
他的妻子是丞相之女,千金之軀,貴女之首,行路走動規矩儼然,教科書般的完美。但這樣一個完美的虛假的妻子,有朝一日突然變了樣,妖精般的吸人精氣,永安侯能不喜歡?他本來就好這一口啊!
玲瓏就是清楚地看清了這兩人,才勉為其難陪他們玩一回。下個世界她想更加張揚放肆一點,那這個世界就得吃飽一些。永安侯雖然浪蕩拙劣,可架不住生的好啊,在玲瓏這兒,長得好就能讓她原諒。
更何況現在永安侯對她言聽計從,她乾嘛要這麼快吃了他,愛是可以培養的,現在有些腥氣,也可以好好提煉嘛,等他愛她愛的死去活來不能自已,她再吃掉他……等待食物入口之前,玲瓏總是充滿耐心的。
初芷癡癡地抬起臉抬了好一會兒,明明侯爺都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為何卻不作反應——是了,侯爺肯定是擔心夫人察覺,所以才故意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待會兒……隻要一點點時間,侯爺不會不管她的!
正在初芷絞儘腦汁想辦法找機會和永安侯獨處的時候,玲瓏突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妾身累了,要去小憩片刻,侯爺這蔻丹妾身看著喜歡,可侯爺方才把妾身的指甲塗成那樣,就罰侯爺自個兒洗掉好了,初霜,你們進來伺候著,誰都不許幫忙。”
“是。”初霜初雪抿嘴一笑,跟著進裡屋去了,留下永安侯原地苦笑。他坐到之前的位子上,取了玲瓏用來洗他塗的鳳仙花汁的水,沾了些許白醋慢慢地擦,正在這時,一個人影試探性地接近他,永安侯十分警覺,一抬頭,一張放大的女子麵容將他嚇了一跳!
這人不是初芷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