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女子都要嫁人,你不嫁,便是異類。
異類是要被清除、被排擠的。
嫁了人,你就不是姑娘了,你就成了一個男人的附屬。你要忍著難受與倦意伺候他,在他身下承歡,若是成婚幾個月肚子還沒消息,哪怕你出身高貴,也不能平白斷了人家的香火。你要大度,你要賢惠,你要主動為夫君張羅妾侍,你還不能哭,你要帶著笑意送他進彆的女人的房間,誰叫你肚子不爭氣呢。
在家時被千嬌萬寵,到了彆人家,什麼委屈都要受。早起給婆母請安,婆母病了要侍疾,婆母心裡不安還要聽吩咐抄寫佛經,抄的手腕都酸了也不能抱怨,夫君隻會告訴你那是他的母親,要你多多擔待,不要同她見識——可你在家中時,也是被深深愛著的呀!
為何長大了就要嫁人,嫁了人就要受委屈,受了委屈就隻能自己忍受呢?
在這樣的時代,穗穗的想法是要不得的。她就是喜歡跟哥哥們撒嬌,讓爹爹抱著轉圈圈,跟娘親蹭臉,依偎在祖父母身邊,她喜歡讀書,想要騎馬,更想去遙遠的地方看看,好山好水,塞北風光,冰雪高原,她不想一輩子活在這樣的高門大院,出個門還要遮著臉。
她不喜歡女紅,不想去背什麼女戒女訓,她不想嫁人,她覺得疼,她討厭死了總是陰陽怪氣的婆母,她也不喜歡那個總是讓她多多擔待的丈夫。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所有人都要她學,都要她嫁,她給丈夫張羅妾侍的時候心都要碎了,誰來憐惜過她呢?她生孩子的時候疼得快要死了,婆母卻還責怪她肚子不爭氣生了個女兒。人人都說,你嫁了人,就跟在家裡不一樣了,你要學會犧牲學會奉獻,要替丈夫養兒育女,替他孝順父母,還要關懷他的衣食住行。
那她呢?
她為何要為這些人活著呢?
娘說,穗穗你要學啊。
爹說,穗穗彆人家的姑娘都是這樣的。
哥哥們說,穗穗長大了哥哥不能再抱了。
那行吧。
那就這樣吧。
可她再也不想出生在這樣的世界上了,哪怕活著一天,連呼吸都覺得煎熬。
她終於又懷上了第二胎,她沒辦法呀!生女兒的時候壞了身子,調養了幾年仍然得生,不然娘擔心她,沒有兒子,怎麼在婆家立足呢?庶子都冒出了好幾個,她仍然隻有一個女兒。
可她就喜歡女兒呀,那樣小,那樣嬌嫩,那樣惹人憐惜,可隻要一想到女兒會再次重複自己的人生,穗穗就覺得特彆沒意思。
她到底沒能撐下來,拚了命生了個兒子卻血崩而死,也不知夫君會惦念她多久就再娶,也不知家人會難過多久,就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所以玲瓏幫她把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我就是不喜歡。
齊鈺愣了,紀氏也愣了,連帶著兩個哥哥也愣了。
哥哥們會站在玲瓏這一邊,也少不得玲瓏這幾年來潛移默化的影響,否則以齊嘉言守禮的性格怎麼可能她七歲了還抱著她舉高高。她太可愛了,太討人喜歡,她會撒嬌,也會哭,她不是真正的穗穗,會因為父母的擔憂就依從他們的話。
她是玲瓏。
沒有人能夠強迫,沒有人能夠改變,永遠不會委屈自己的玲瓏。
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誰逼她都沒用。
至於世人的眼光——如果家人能夠站在你身邊堅定地支持你,那麼為何要去討好世俗?
真正的穗穗想要的,隻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