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玲瓏就抬起了頭,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睛更加乾淨,黑白分明,警察們從沒見過這樣純潔的眼睛,說她做過什麼壞事……他們真的不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女孩兒太乾淨了。尤其是聽到媽媽來了之後,那種迫切跟依賴,怎麼都不像是盧曼曼母親以及她那幾個同學口中所說的凶殘又暴力的女孩兒。
女人一看到玲瓏就紅了眼眶,她衝過來把自己的女兒抱到懷裡,又看向門外的盧曼曼母親,說出了這輩子最惡毒的話:“你女兒那是報應!是你們做了缺德事的報應!現在你還想害我的玲瓏?姓王的,你彆以為我真的不敢跟你鬨,大不了咱們就撕個魚死網破!”
她不能再忍了!
這段時間玲瓏的改變她看在眼裡,也慚愧在心頭。如果不是自己太懦弱沒用,女兒何必豎起滿身尖刺宛如小刺蝟一般保護自己?她是個母親,她怎麼能讓孩子擋在自己前頭?而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日子是多麼快樂啊!女兒每天按時去上學,她就在家裡研究食譜給寶貝做飯,節假日母女倆一起逛街買花草,女兒很喜歡小動物,女人都跟人說好了,等過兩天就去抱一隻剛滿月的小奶貓回來,這樣的生活,是曾經的女人從來不敢想象的,她過去活在恐懼與無知之中,而現在她知道了天空有多藍,空氣有多新鮮,她可以大膽地走在街上不必擔心受怕——她決不會再回到過去,更不會毀了自己的女兒!
已經習慣事事聽從女兒的女人,看到玲瓏哭成了淚人,終於徹底爆發了!
她指著盧曼曼的母親,對警察說:“警察同誌,你們不要相信這個人的汙蔑!那個盧曼曼跟我女兒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們根本就是故意誣賴我家女兒的!”
雖然剛才已經覺得這些人關係複雜,但警察們還是沒聽懂,女人就忍著鼻間的酸澀,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從盧百強下鄉當知青是怎麼跟她結的婚,婚後她是怎麼替他上工賺工分的,到國家政策下來盧百強回城拋棄了她們母女,她帶著女兒被娘家人趕出來,再到她終於千辛萬苦找到盧百強,卻被打得差點死掉——全部都說了出來。
聽到眼前這水靈靈的少女曾經在幼年時就被生身父親抓著頭摁在水缸裡揚言要溺死,腿和胳膊對此被打骨折,幾個月前一米六幾的個子還不到七十斤——警察們都憤怒了!
女人眼淚肆意流淌,又怨恨地看向盧曼曼的母親,“這個女人就是故意要害我的女兒!”
她們曾經過的什麼日子,這個女人肯定是知道的,否則她不會變成他們家的傭人,那些慘淡又難堪的過去,她甚至不願意去回想,可現在她不覺得了:“警察同誌,我要告盧百強!”
她抹了把眼淚,“我們之前沒什麼錢,但有幾次是真的要被打死了,迫不得已去了醫院,醫生給我們的病曆都還在,我要告盧百強騙婚!虐待!我要告他!”
玲瓏依偎在女人懷裡默默流淚,心裡比了個大拇指。
其實她能理解女人為什麼突然抓狂,這段時間被女兒照顧,已經讓女人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沒用,所以她越發努力的做飯打掃布置家裡,她並不是一味的無知懦弱任人欺淩,隻是周圍所有人,包括生養她的父母都說,被男人打怎麼了?誰家媳婦沒挨過打?她給男人生了個女兒,女兒賠錢貨,嫁了人就是彆人家的了,打一頓又不少塊肉。
當所有人都告訴你你所想的是錯誤的、危險的,那麼本來就沒接受過什麼教育的女人自然會猶豫。
可後來,她的女兒告訴她,你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你可以反抗可以拒絕可以說不,可以選擇你自己的未來要往哪裡走——同時玲瓏還給予了女人物質上的享受,讓她見識到原來女人也可以這樣活!原來冬天還可以不穿厚實的老棉襖,可以穿漂亮的羽絨服,原來可以不自己下手洗衣服,有洗衣機,原來她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而不是灰頭土臉。
那麼為什麼還要回到過去?
玲瓏覺得,隻有女人徹底跟過去了斷,才能迎來新生。嚴格說起來她並不愚昧,特定的生存環境與條件限製了她的眼界與想法,她欠缺的隻是一個機會,而當這個機會出現,女人第一時間選擇了抓住,那就證明盧百強在她心裡連垃圾都不如。
“要告。”玲瓏小小聲說,順便給女人吃個定心丸,免得她覺得自己孤身一人不安。“我還要告盧曼曼。”
這話叫盧曼曼母親聽了,登時瞪大眼,手裡剪刀舞的虎虎生風,可惜這是派出所不是她家,沒人看她耍威風。
女人堅定了信念,對警察們說:“我們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