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片龍鱗(十六)
今天也是陸三蛋拒絕洗澡的一天。
他很怕水,陸央把他拎起來朝盆裡放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撲騰, 玲瓏在外麵床上玩, 陸央沒想到自己完全製不住三蛋這個小瘋子, 他又不能真的暴力去逼他洗澡, 搞了半天弄得自己滿身是水, 氣得捶了洗手台一下。
三蛋那雙豎瞳死死地盯著他,儼然有種你敢靠近我就咬你的意味在裡頭。
陸央深吸一口氣,假裝麵前不是人嫌狗厭的陸三蛋而是他軟萌可愛漂亮天真的寶貝妹妹:“三蛋, 我隻是想給你把身上擦一擦待會兒好換藥。”
三蛋不說話, 他也不會說話, 對陸央的話似懂非懂,但是看不見玲瓏他很不安。在他心裡, 玲瓏是“同類”。
他忘不掉昨天見到的那雙眼睛, 還有她手臂上美麗的鱗片。
玲瓏就聽裡麵一片兵荒馬亂, 實在沒忍住靠近一瞧,頓時皺起眉頭:“蛋蛋哥哥,你乾什麼呢?怎麼還不給他洗乾淨啊?”
陸央冤枉死了, 這是他不給三蛋洗乾淨嗎?明明是三蛋拒絕合作!
然後玲瓏就把槍口對準了三蛋:“你也是,要老老實實洗乾淨, 你就是個弟弟!”
弟弟陸三蛋眨眨眼, 一直盯著她, 陸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臉黑了:“看什麼看,你也不看看自己遛著鳥, 一點羞恥心都沒有,盯著人家黃花大閨女看啥?”
三蛋疑惑地又看看陸央,並不能理解什麼叫遛鳥什麼叫羞恥心,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這些情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身上穿衣服是因為冷,還有就是如果什麼都不穿,有些比較脆弱的地方很容易受傷。
一切都是本能。
“鳥這麼小誰要看啊。”玲瓏嘀咕。
陸央不敢置信地扭頭,玲瓏已經轉身跑出去了,就留下一句趕緊洗乾淨。
看到了玲瓏,三蛋終於溫順了,他任由陸央在自己身上動作,洗乾淨後,陸央用浴巾把他裹起來抱出去,玲瓏打開了醫藥箱,裡麵是昨天從醫院拿回來的藥,她都擺好了,就等陸央換呢!
陸央捏她軟嫩小臉蛋:“是你要的弟弟,怎麼都是哥哥在照顧?”
玲瓏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還小呀,我不會照顧人。”
陸央又捏她一下,開始給三蛋換藥。三蛋麵無表情,他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一樣,又或者說他很能忍耐,他已經明白抹的這些膏體是對他好的,所以哪怕刺痛難當,他也能麵不改色。玲瓏撐著下巴看他,說:“你得多吃一點,早點養胖,現在太難看了。”
陸央雖然看起來凶巴巴,說話也不客氣,手上動作卻很輕柔,他握起三蛋胳膊時幾乎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把那脆弱的胳膊給折斷了。“爹說先養著,等段日子帶他去福利院辦下手續。”
玲瓏點點頭,“嗯。”
等陸央把便宜弟弟給收拾好了,就看見玲瓏從外麵進來,懷裡抱著個熟悉的奶瓶,當時陸央臉就又黑了!全家上上下下誰不知道玲瓏對這個奶瓶有多看重?小時候那是不許旁人碰一下,自己睡覺都要摟著的!剛搬家那會兒,到了新地方害怕,他跟大哥輪流帶她睡的時候她還帶著呢!
現在居然泡了奶拿上來給陸三蛋了?!
陸三蛋他憑啥!
他有什麼值得另眼相待的地方!難道就因為他特彆慘?!
吃檸檬吃的停不下來的陸央眼睜睜看著妹妹把她心愛的奶瓶塞給了陸三蛋,還把奶嘴塞進了陸三蛋嘴裡,陸三蛋試著啜了下,吸到了奶,豎瞳裡也透露出幾分孩子氣的驚喜,然後就抱著不鬆開了。
陸央酸!死!了!
他一把撈過妹妹摟懷裡,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對陸三蛋說:“我們兄妹現在要談談,你乖乖喝奶,喝完奶就睡覺,知道不?”
也不等三蛋回答,就抱著玲瓏出門了,一出門就把她放在三樓的欄杆上,一隻手圈著防止她掉下去,威脅意味明顯:“你這沒良心的,你給哥哥說清楚,哥哥好還是弟弟好?哥哥重要還是弟弟重要?你愛哥哥還是愛弟弟?”
直擊心靈的陸央三連,玲瓏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哥哥好,哥哥重要,我更愛哥哥。”
陸央滿意地點點頭:“那你的奶瓶跟哥分享不?”
玲瓏說:“可以的呀!”反正她現在又不用了,誰愛用誰用。
陸央也就是問一句,得到玲瓏的態度就行,他願意跟妹妹用同一個奶瓶,可不願意跟便宜弟弟陸三蛋共用一個!“乖妞得記住。”他低下頭,在玲瓏粉嫩的腮幫子上咬了一口,留下清晰的牙印,“弟弟永遠沒有哥哥重要,你要永遠把哥哥放在第一位,知道了嗎?”
瞧這醋勁兒大的,玲瓏點點頭,蹭蹭他的臉:“蛋蛋哥哥咬的我好疼。”
陸央這就心疼了,揉揉她的小臉蛋,再把她抱起來,“是哥哥不好,走,帶你吃炸雞去!”
陸徽說半個月吃一次,全家都嚴格執行,玲瓏上個星期剛吃過,這個星期突然又能吃了,頓時高興不已,摟著陸央脖子親了好幾口,陸央被親的五迷三道,隱隱約約地想,好像有哪裡不對啊,怎麼覺得比起哥哥弟弟來,乖妞把炸雞放在更前麵一位呢?
肯定是他的錯覺!
三蛋就此在陸家入住,並且擁有了這個讓所有陸家人都讚不絕口的名字。不過既然要正式成為家裡的一員,三蛋就隻能做個小名,大名還是要取的,陸愛民仔細研究了一番,又征求了大家的意見,最終給三蛋的大名定為陸犀。犀,有堅固、強大的意思,跟陸家這一輩孩子們的“兆”字搭配,正好和前頭陸徽的“朝暉”,陸央的“朝陽”成一串。
朝暉朝陽朝夕。
不過為了教三蛋記住自己的名字,陸婆子費了老大工夫,好在她以前是小學老師,班裡不少智力低下的孩子,她對著孩子的時候可比對兒子脾氣好多了,給三蛋啟蒙的重任也交給了她,玲瓏去上學,陸婆子就在家裡帶三蛋,她很快就發現這孩子一點都不傻,比起那些教了千百遍都學不會十以內加減法的真正智力低下的孩子,三蛋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天才。
學東西比陸徽都快!
所以在陸徽放假回來的時候,三蛋雖然不能說白白胖胖,卻也不再像個骷髏,路會走了話會說了,就是很黏玲瓏,隻要玲瓏在家,那基本是玲瓏去哪他去哪。
想象一下陸徽在學校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上了一個月的課回家,心裡還盤算著帶寶貝妹妹去吃她最愛的炸雞漢堡,到家門口的時候還幻想著待會兒妹妹像顆小炮|彈撲進自己懷裡就把她舉起來轉兩圈,美的不行結果他一進客廳保姆都看見了妹妹卻根本沒注意甚至還和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在一起玩大富翁!
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
陸徽咳嗽了兩聲,放下書包。
玲瓏還是沒聽見,抓著陸犀的手說:“不可以賴皮!這塊地是我的了!”
陸犀慢吞吞地說:“不賴皮,都給你。”
說完把自己的籌碼分了一半過來,玲瓏立刻開心不已,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目睹一切的陸徽,一口老血憋在心頭噴不出去,他踩著憤怒的步伐靠近,玲瓏正要往前走呢,突然一道陰影下來,她就騰空了,手裡的籌碼沒拿好掉了下去,她生氣地扭頭:“乾什麼——蛋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她奇怪地朝後麵看了看:“你放假啦?”
陸徽:“……你忘了哥哥一個月放一次假嗎?”
“可是我感覺這個月過得好快呀。”她都沒怎麼玩,時間就沒了。
對玲瓏來說,她的確是更喜歡跟陸犀一起玩,可能是因為生了一雙豎瞳的緣故,陸犀對古怪的食物接受力特彆強,玲瓏偶爾在他麵前流露出的不凡,他從來不會說出去。而且陸犀很聰明,是個很好的玩伴。
可在陸徽聽來,那就是她有了新人樂不思蜀了,向來溫和的陸家大哥,頭一回用挑剔的視線打量從地上爬起來的小黑煤球。
其實陸犀並不是多麼的黑,養了一個月也白了好幾個度,但是跟天生膚白的陸家人比起來還是要黑。再加上陸徽先見為主,自然覺得陸犀哪哪兒都不好。
玲瓏啊了一聲:“對了蛋哥哥,你在學校還不知道我們家有弟弟了!”
她用稚嫩的聲音給他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陸徽哦了一聲,抱著她走到沙發坐下,問她:“今天怎麼放學這麼早?本來哥哥還想去學校接你呢。”
“今天下午學校有課外活動提前放學了,我就打電話讓司機伯伯早點來接我。”
對於突然多出來的便宜弟弟,陸徽基本是個無視的態度,看到陸犀那雙豎瞳時稍微有點吃驚,之後也就那樣了。玲瓏坐在他大腿上問:“蛋哥哥不害怕嗎?”
“沒什麼好怕的。”陸徽摸摸她的小腦袋,“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有人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呢,隻要對身體無害就行。”
玲瓏捧著小臉:“蛋哥哥真好。”
陸徽問:“那是哥哥好還是弟弟好?”
玲瓏:……
這個問題她已經聽到耳朵起繭了,這一個月陸央幾乎天天問,還帶動了家裡其他人,衍生出“奶好還是弟弟好”、“爹好還是弟弟好”、“娘好還是弟弟好”這些煩死人的問題。
她假裝沒聽到,拽著陸徽的袖子:“蛋哥哥晚上出去吃飯。”
陸徽捏她:“又想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