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片龍鱗(六)
三十萬六千四百兩……那大臣目瞪口呆, 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唯一淡定的隻有謝沉芳, 他雖小小年紀, 但這國師的名頭他來擔當卻絲毫不虛,甚至他還能很體貼地問一句:“這位大人怎麼還不說話,是想要為您精確到個位數嗎?”
皇帝憤怒不已!這些年各種天災**, 國庫空虛的他都把自己的小私庫貢獻出來了,結果這廝家裡居然藏了三十萬六千四百兩黃金!!!是黃金還不是白銀!!!!如今一品大員每年的俸祿也不過是白銀五百兩, 這三十萬六千四百兩黃金, 就是不吃不喝幾十年也攢不下來!
玲瓏看都沒看皇帝震怒的臉,而是微笑著問大臣們:“各位大人還有什麼不服氣或是不滿意的地方, 歡迎隨時提出,我就在這裡, 為各位大人解答,事無巨細, 絕無遺漏。”
謝沉芳冷聲道:“皇上,應立刻派人去搜,看看聖女姐姐所言是否為真。”
皇帝從憤怒中清醒, 想起自己心愛的卻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小金庫,立刻派人去該大臣府上, 他倒是要看看, 究竟是哪裡來的這三十幾萬兩黃金!
大約半個時辰後便有侍衛先來回話:“稟報皇上!祠堂下麵全是碼的整整齊齊的黃金,一眼望去數不勝數,一時半會怕是無法清點完成, 安統領讓屬下先來回話!”
也就是說,是真的了。
那大臣腿一軟,頓時跌倒在地,麵色慘白!
玲瓏坐在皇帝特意賜下的椅子上吹了吹手指甲,眾臣們焦急等待消息時,她便慢條斯理地掏出一瓶寶藍色的指甲油,這會兒將將風乾,襯著玉指纖纖,格外好看。麵上仍是笑著的:“諸位大人是人,有私心,有貪念,有畏懼,我不一樣。”
她笑得更深些:“我沒有,因此我什麼都不怕。”
言下之意便是,你們應當怕我。
她可不跟這些官場裡翻滾多年的老狐狸們玩什麼文字遊戲,也懶得同他們虛以委蛇,任何人讓她不高興了,她必然是要一擊致命的,不會給對方彌補或是後悔的機會。換而言之,她要絕對的掌控權與高高在上的地位,誰都不能越過她。
今日早朝,玲瓏顯儘了威風,至於後續那些黃金要怎麼處理,那是皇帝的事。
謝沉芳先一步站起身,兩人隻對皇帝點了頭示意,隨後便離開了,頭都沒帶回的。
偏偏皇帝還就吃這一套,要是玲瓏跟謝沉芳對他畢恭畢敬諂媚討好,他反而要瞧不起他們了。兩人越是高冷神秘,皇帝便越是篤信他們“仙人”的身份。彆的不說,就說聖女玲瓏先前以龍鱗救他——是的,皇帝如今已經相信那是龍鱗了,否則他也不知道世間還有什麼寶物能那樣美麗而珍貴。
即便救他可以演戲,可朝堂上的這些大臣,他們姐弟倆要靠什麼才能將其收買?更彆提祠堂下麵藏著三十幾萬兩黃金那位,可是皇帝兄長,如今魏王的心腹。
難道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所以製造了兩個“仙人”送來,還得再搭進去一個錢袋子嗎?那也太得不償失,魏王不傻。
而第一位反對的大臣,親耳目睹了聖女金口,直到下朝回到府中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不信鬼神的,隻是玲瓏表現的太不同尋常,饒是他也不由得感到驚愕,甚至懷疑起自己來。
他心想,難道世間真有神仙嗎?
剛回府,就看見笑逐顏開的嬤嬤。這位大人心裡一驚,頓時想起聖女所言,說他將要喜得貴子……沒等他想完,就聽見嬤嬤歡喜雀躍的聲音:“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有孕了!老爺終於得償所願了!”
這、這未免也太準了!
夫人有孕的消息是瞞不住的,聖女斷言他將要做父親,且得的是兒子,這位大人開始將信將疑,然而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夫人果然為他誕下麟兒!由不得他不信!
而那位家裡祠堂藏了三十幾萬兩黃金的大臣則被判了斬首,全族流放三千裡,打這以後,再也沒人敢懷疑聖女與國師的權威。隨後幾年,更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皇帝連連稱這二位仙人是上天賜予,對他們也更加尊敬,窺天宮儼然成為了京城聖地,除了皇帝,外人不得私自進入。
時間宛如流水,一眨眼數年便過。已是十七歲的謝沉芳徹底脫去幼年時的稚氣,眉眼如畫麵目深沉,不再是那個跟在玲瓏身邊要矮上一大截的小豆丁了。他前些年還被養的有些嬰兒肥,如今也褪去了,五官棱角分明卻並不會顯得淩厲,是種說不出的美。饒是皇帝,每每見了謝沉芳都覺得這孩子較之上回見麵更加難測,好在還有個玲瓏能製得住他。
而玲瓏則維持著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沒有再變化,瞧著倒是要比謝沉芳還小些。
皇帝今年要過五十大壽,排場前所未有的大,十月底的生日,這剛開春禮部就開始準備了,作為本朝尊貴且獨一無二的聖女與國師,每年皇帝過壽,他們都沒有送上禮物,今年是個例外。
皇帝安分了好些年,眼看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又興起了去蘇城的心思。他上回去蘇城,就帶回了這對姐弟,雖說兩個都是絕色無雙,可是怎麼說呢,皇帝還真不太敢靠近。
說起來隨著玲瓏徹底長成,皇帝也不是沒動過色心,他本就是個沒什麼自製力的家夥,討好地問玲瓏可否做他的妃子,又許她無上榮耀,玲瓏還沒回答,旁邊的謝沉芳就已經渾身散發出驚人的低氣壓。皇帝是個有眼色的,雖然他覺得自己是天子,是真龍的化身,應該足以配得上玲瓏這個仙女兒,可謝沉芳那是個一言不合就殺人的瘋子啊!有本事歸有本事,他可不想跟他結仇!
打那之後,他就開始懷念曾經的蘇城之行,當初因為得了兩個仙人火急火燎地趕回京,連美人都沒撈著帶回來幾個。如今上了年紀,又開始渴求美好的少女了。
不過這幾年他對玲瓏跟謝沉芳無條件信任,就連微服私訪都要詢問一下他們的意見,要是玲瓏說不吉利不能去,皇帝心想,就算再想要小美人兒,他也是能忍的!
謝沉芳不懂這皇帝腦子裡都在裝些什麼,他們剛入住窺天宮不久,後宮那些高位嬪妃便隔三岔五地找理由,想探個究竟,四年一次大選,也沒少見皇帝後宮添人,他怎麼就對蘇城美人念念不忘呢?
由於玲瓏不在,皇帝偷覷了眼謝沉芳的臉色,覺得這小子空長了一副豐神俊朗的好相貌,骨子裡卻絲毫不懂女人的妙處,真真是清心寡欲的令人憐憫。便同他說:“這後宮的美人,如何能與蘇城美人比?”
謝沉芳不懂,但他並不好奇,因此不問。
皇帝卻是難得有機會跟他發牢騷,平日裡誰見著皇帝不是畢恭畢敬的?身為一國之君,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也玲瓏跟謝沉芳不拿他當皇帝看。他小聲道:“有句老話怎麼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後宮的美人兒們出身好,才情容貌都是上佳,也正因如此,她們沒有民間美人那樣的活潑天真,這很容易理解嘛,你愛吃山珍海味,可山珍海味吃久了也會膩味,也會想要嘗嘗清粥小菜的呀!”
“沉芳,你有沒有在聽朕說話?”見謝沉芳閉目養神,皇帝著急了,甚至想伸手拍他。
“我身上到處都是毒,死了我不會救你。”
皇帝伸出去的手就很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又問:“那你有沒有聽朕說話?你有沒有聽懂!”
謝沉芳嗯了一聲,也不知是懂還是沒懂,但皇帝心酸地感覺出來他壓根就沒把自己的話放心上,誰叫他在他們姐弟倆麵前就是個空氣呢?完全找不到一個皇帝應有的尊嚴。沒辦法,誰叫他不是仙人他沒有本事?皇帝還想多活些年來著,多多討好二位必然是沒錯的。沒見那聖女,都二十歲了,還跟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樣,這不是看起來的年輕,而是根本就沒有變化,頭發指甲不會生長,個兒也不會再長高,皮膚體態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因為她就是停在了那個年紀。
對比逐漸有了皺紋且皮膚逐漸粗糙老化的自己,皇帝能不羨慕嗎!唉,講到這裡就忍不住要歎氣,上回大選,他後宮進了些年輕嬌嫩的小美人兒,他本來一人一晚睡過去來著,結果剛睡了三個,就使不上勁兒了!
皇帝好麵子,又不敢找太醫,便悄悄來尋謝沉芳,這事兒連玲瓏都不知道,男人總是恥於將自己腎虧的事實告知女人的。
要不說國師就是國師呢,這一手製藥功夫簡直出神入化!皇帝就吃了三天藥,此後雄風大振夜禦三女而巨蟒不倒!
原本在他看來陰沉難接近一點都沒有聖女討喜的國師,也瞬間變得無比順眼。可能是因為那次深♂入交流,皇帝自顧自將謝沉芳視為自己的忘年交,屁大點事都要跟他說,讓謝沉芳煩不勝煩。
他怎麼可能會有事瞞著玲瓏,皇帝轉身剛走,腎虛早|泄的事就被謝沉芳告知了玲瓏,她大笑了一通,謝沉芳看到她笑就開心,毫不猶豫地賣皇帝。
皇帝以為這是謝沉芳跟他兩人的小秘密,可這是他自己以為,謝沉芳又沒答應。
“聖女那麼美,說真的,你就沒點彆的想法?朕知道你們不是親姐弟,難道你就不想女人?”
謝沉芳慢慢睜開眼,看向眼前一臉猥瑣的老皇帝,輕聲說:“最近很閒?”
皇帝頓時寒毛直豎,直覺有危險,連忙擺手:“不閒不閒,這不是想微服私訪,想感受一下民生,所以來問一下,此番出行有無危險?”
“未來之事,我一概不知。”
“朕知道,那聖女人呢?”
謝沉芳也從今天一早就沒看見玲瓏,並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不過說人人到,玲瓏正好進來,瞧見皇帝也在,立刻樂了:“今天是吹得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皇帝眼尖地看見她手裡雕刻精致的檀木盒子:“那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