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片龍鱗(六)(1 / 2)

荒海有龍女 哀藍 10349 字 1個月前

“哎呀, 你這麼笑, 是你也想要嗎?”玲瓏轉頭問嘴角笑意掩都掩不住的肖長慶。

肖長慶風度極好道:“等我六十歲了再跟你預定一副, 到時候記得給我打個折。”

玲瓏朝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隨即嫌棄起郝大帥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難不成你死了還不要棺材了?咱倆什麼交情,你照顧我一下生意我都不成?”

郝大帥愁眉苦臉,這哪有大活人給自己訂棺材的, 又不是七老八十眼看要嗝屁,誰跟肖長慶一樣腦子不正常啊?一般人聽到這種話都會生氣好不好, 也太不吉利了!所以說這國外就是好, 還能提升人的涵養,想當初他郝大壯要是也生在肖家這樣的人家,說不得現在也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呢,哪裡還用這麼風裡來雨裡去的。

玲瓏嘴上懷念自己的棺材鋪,其實一點也不想回去, 以前有外公在, 吃吃喝喝都有人張羅,他隻要每天呆在鋪子裡玩就好了, 無聊了就出去走一走, 還能跟著外公上門給人看風水吃酒席。

可現在外公沒了, 就剩他一人,他這人的性格吧……跟外公不一樣,外公麵對傻逼仍然能微笑, 他麵對傻逼隻想一拳揍飛,再加上他對這一行沒什麼興趣,除非是人家找上門千求萬求,否則玲瓏基本不會點頭。

老陳頭為人厚道,鄉裡鄉親的,有時候小孩兒丟了魂啊,家裡老人走丟了啊這樣的小事來找他,他都分文不收,很熱心腸,玲瓏就不一樣了,他看心情,有時候心情不好,你就是死棺材鋪門口他也懶得看你一眼。街坊鄰居們也慢慢了解到以前那樣占便宜的日子是沒了,除非真正有事,否則不敢上門。

至於那些個遠道而來的,玲瓏就更不客氣了,有的他象征性地收一個大洋,有的他張口就要人家全部身家,狠得很。

他那便宜親爸把他接到惠城還真是做了件大好事,郝大帥有錢有勢,在大帥府,彆提過得有多自在!簡直就是如魚得水,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衣食住行樣樣有人伺候,錢也不愁花,無聊的時候還能跟後院那群姨太太一起打打馬吊,她們手氣臭得很,偏偏又很喜歡跟玲瓏一起玩——人家漂漂亮亮的小少年,嘴甜又愛笑,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得彆提多甜,就是輸錢給他也甘願。

更彆提玲瓏每每贏得多了還會故意放水,出去玩回來也會給她們帶些禮物,反正整個大帥府的女人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那他當親兒子看。

郝大帥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從前他好歹也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十幾個姨太太是天天爭風吃醋,現在?

嗬。

女人都是大豬蹄子,從前說什麼大帥才是她們一生所愛,轉眼就被小白臉勾走了魂兒,最可氣的是郝大帥還不敢說什麼,幸好玲瓏才十五,估計毛都沒長齊,一天天的雖然混在脂粉堆裡,但從來不逾矩,否則郝大帥真覺得自己這頭上的綠色帽子是一頂接著一頂,壓得他喘不過氣。

肖長慶在一旁將這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愈發察覺奇怪,他著實想不透能讓郝大帥對這少年如此禮遇,禮遇到簡直可以用畏懼來形容的理由,無論怎麼看,除了格外精致漂亮之外,他都看不出玲瓏有什麼特彆之處,難道是因為那種神秘的氣質?

可外表是最能欺騙人的,郝大帥如果不是踢到鐵板吃了虧,也不至於表現出這種模樣。

還是說……這少年是個相當厲害的算命大師?

肖長慶不信這個,覺得這個理由相當扯淡。

他今次來惠城的目的就是勸服郝大壯與他們聯盟,國內軍閥如何紛爭地盤,都得把東瀛人打走了再說,這是他們的國家,容不得彆人猖獗。來之前,肖長慶便知道這會是一次艱巨的人物,他的父親擔憂郝大壯到時候惱羞成怒,但肖長慶堅持輕裝簡從,向郝大壯展示了絕對的誠意,郝大壯最想在惠城當土皇帝,除非他是瘋了,否則肖長慶相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今天下午你要出門嗎?”

玲瓏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肖長慶點頭:“是的,我在惠城還有位朋友,想要一一拜會。”

“我看你印堂發暗,赤睛過目,眉生逆毛,是惡死之相,所以勸你今天不要出門,最好也不要再見你那位朋友。”

郝大帥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先前對玲瓏有想法時被他算過一次,也說他是個短命鬼,可他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因此郝大帥並不相信玲瓏真的能掐指算命,隻當他是胡說八道嚇人的罷了。

跟他算命的本事比起來,還是拳頭更嚇人一點。

肖長慶就更不信了,但人家這樣提醒他也是為他好,於是他風度極好的笑了:“好的,我會多多注意,謝謝你的關心。”

說白了就是當玲瓏在開玩笑唄,被剛認識的人說惡死也不生氣,修養算是極好了,想想當初郝大帥是多麼憤怒啊!

玲瓏順勢白了郝大帥一眼,又對肖長慶說:“既然你不相信,就隨你便好了,不過那副棺材嘛……我尋思著用不著等你六十歲,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取了,到時候正好給你用上送回東北去。”

隨即嘻嘻笑:“放心,我家的棺材用料實誠做工精良,包準你躺的舒心躺的愉快,就算到了地底也不會覺得擠呀!”

肖長慶:……

郝大帥覺得,得虧說話的這人,長得好氣質佳,不然換個醜比來說試試?立刻掏槍都是慢的!沒看肖長慶帶來的副官臉色都變了嗎?

隨後玲瓏踹了郝大帥一腳:“你還在這傻笑?肖少帥死在惠城,就算不是你所為,你也該想想怎麼平息肖大帥的怒火,你這土皇帝還想不想當了?”

郝大帥正偷笑,突被一語道破,頓時麵露驚恐:“對,肖少帥,你還是待在大帥府吧,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誰?你跟我說,我叫人把他請過來!”

肖長慶愈發笑起來:“這倒是不必,我在來之前也考慮過這件事,帶來的人都是我父親親自選拔訓練出來的,而且我自己也有些底子,惠城好歹是郝大帥的地盤,難不成真有人敢不長眼想來刺殺我?我那位朋友性格孤傲,最是厭惡與權貴來往,還是我親自上門吧,禮物我都已經備好了。”

玲瓏從果盤裡撈出一顆橘子在那剝,剝好了之後細細去除上麵的絲,然後一口全部塞進嘴裡,腮幫子鼓囊囊的分外可愛,他就用那種涼涼的眼神看著肖長慶,真是人想作死閻王爺都攔不住。

肖長慶就這麼出門了,帶著他的副官和衛兵,郝大帥坐在沙發上憂心忡忡,他越想越覺得玲瓏說得對,不管這算出來的是真是假,而是國內勢力互相想要吞並,有人一心為國想要結盟對抗東瀛人,自然也有人與東瀛人勾結想要瓜分這塊大餅暗中動手腳,世人皆知肖少帥輕裝簡從前來惠城是為了說服他郝大壯,那萬一……肖少帥真的在惠城出事了呢?

聽說肖大帥就這麼一個兒子,郝大壯猛地打了個哆嗦,他設身處地想了一下,他要是有個獨子在彆人地盤上出事了,他都能恨的屠城!

不行不行,肖少帥的安全一定得有保證!惠城看似風平浪靜,但誰也不知道裡頭有沒有彆人家的釘子,萬一真有人想刺殺肖少帥……郝大帥狠狠打了個寒顫,“來人啊!”

玲瓏冷眼看他在那耍威風,分明就是個一肚子稻草的蠢貨,自以為派多點人去保護肖長慶就能萬無一失,絕了。

他又啃了一顆桃,這才擦擦手起身,也準備出門。郝大帥眼角餘光瞥見他:“小祖宗,你去哪兒啊?”

“關你什麼事?”

郝大帥立馬慫了。

且說肖長慶讓副官拿上他特意從東北帶來的人參貂皮等物,又在惠城一家著名糕點房買了糕點,這才去往跟朋友約好相會的和平飯店。

包廂是肖長慶定的,他早早派人給了朋友消息,說是下午三點在此處碰麵。

他進去的時候,朋友已經到了。跟在郝大帥麵前禮貌疏離的微笑不同,這回肖長慶笑得真誠又熱烈,他直接過去給了對方一個擁抱:“文星,好久不見!”

對方也拍了拍他的背。

雖然他們不信算命之說,但副官與衛兵還是謹慎地守在包廂裡,直到肖長慶讓他們出去還有些擔憂。

待到隻剩下兩人,肖長慶才帶了些急切道:“咱們一同歸國,你不是說會來東北投奔我嗎?我等了許久你都不來,我隻好親自來見你了!如今國難當頭,正需要你我這樣的有誌之士,我知曉你不願與權貴打交道,但於此危急存亡之際,我真的迫切需要你的幫助!”

龐文星握住了茶杯,裡頭的茶水還滾燙,他像是掩飾什麼快速喝了一口,被燙的唇舌生疼,仔細看他眼睛裡,似乎有一種決絕的東西。隻是肖長慶太久未見故人,激動與快樂的情緒已經掩過他的警覺與戒備——他們在國外曾經共同經曆過生死,為了回國更是與人鬥智鬥勇,懷揣滿腔抱負,乃是過命的交情。

過了半晌,龐文星才道:“我這幾年,家裡也有變故,以前答應你的事,可能很難做到了。”

“怎麼了?”肖長慶察覺不對,“是伯母的病還沒好?還是又有彆的什麼難題?你儘可以跟我說,我將竭儘所能幫助於你。”

“……真好。”

突然,龐文星這樣沒頭沒尾地說,肖長慶愣了一下,龐文星笑起來,這樣的他頗有當年在國外留學時,兩人不打不相識的樣子了,見到這熟悉的笑容,肖長慶也咧開嘴角,龐文星像是在感慨什麼:“你一點都沒變,長慶,真好。”

肖長慶再一次覺得龐文星怪怪的,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同龐文星說,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都咽了下去,兩人隻互相詢問了近況,隨後便陷入一陣尷尬的焦灼之中,似乎找不到話題了。數年未見的好友,應當是這樣的相處麼?

肖長慶提議出去走一走,惠城他還沒有全部逛過,聽說惠城園林極美,他想與好友共賞,可龐文星卻搖頭,道:“還是這樣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