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帥有一槍崩到你兄弟了。”玲瓏溫柔地說,“你成太監了。”
鄭良俊:!!!
他的臉一瞬間就憋的通紅,說不出是因為氣還是因為怕,總之五顏六色非常精彩,因為他自己也清楚,他的妻子也好兒女也好,都不是那種會為了他犧牲奉獻的人,否則也不會醜聞一傳出來就要跟他離婚斷絕關係了。
所以說他這一輩子,到頭來得到了些什麼呢?
恍惚中,鄭良俊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生他養他的小鎮,看到了那個初出茅廬野心勃勃的自己。他厭惡那個地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可到了這個時候,浮現在他眼前的,居然是穿著棉布衣裙衝他微笑的陳姑,還有卷著旱煙打棺材的老陳頭。
那個陰森的、潮濕的、好像天永遠不會亮的棺材鋪,居然是他最無法忘懷的。
玲瓏看他這眼神就知道又開始了,“怎麼,拋妻棄子的負心漢在臨終前突然幡然悔悟想起過去?這種戲碼太老套了,我都不愛看。”
他告訴鄭良俊:“我娘又不是那種你給她一巴掌把她踩進泥裡也愛你愛的要死要活的女人,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生我後傷了身體,我可請求你千萬彆把自己當成什麼萬人迷,她早就看不上你了。至於外公,外公臨終前就跟我說你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凡事要給你留幾分餘地,你看,到最後你自己遭報應了吧?眾叛親離人財兩空,沒了青春還沒了小弟弟,太慘了。”
陳姑雖然不像鞏雯麗那樣有個好出身,又能出國留洋,但就品格上,可比鞏雯麗不知高出多少截。她本以為丈夫回國後會跟自己長相廝守,但萬萬沒想到他回來,頭天晚上還與自己溫存,第二天便提出離婚。
對於在小鎮上長大的人,“離婚”是個時髦的詞彙,他們不懂這些,隻會認為陳姑被“休棄”,隨後他們會猜測陳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夠好,甚至於有些人還很能理解鄭良俊,畢竟陳記棺材鋪在整個小鎮上都是不祥的存在。人們麻煩纏身時,興許會想到老陳頭,可當他們安逸下來,立刻就視老陳頭父女為不祥之人。
老陳頭是個善良溫和的人,玲瓏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自幼性子便不像老陳頭跟陳姑,他是從不肯吃虧的,幼時他一人在外麵玩,常有頑童想要欺負他,朝他丟石子,說他不吉利,是個掃把星。玲瓏仗著年紀小,敢把熊孩子們摁在地上捶,他可不像是外公那樣好說話,外公給人驅邪捉鬼,有時分文不收,到了玲瓏這兒,全看他心情,心情不好,要你傾家蕩產來換命也是常有的事兒。
老陳頭就是怕這唯一的孫孫誤入歧途,他常說五行術數不是拿來炫耀與害人的,怕玲瓏性子擰,總是不厭其煩地教導他。
玲瓏不愛聽人說教,但老陳頭出自一片真心,字字句句都是拳拳愛意,他都很乖地聽了,甚至於在鄭良俊惹他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把鄭良俊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是老陳頭精心養育的成果。
這世道再亂,他一個人也能快快活活地過下去,隻是想起老陳頭往年總是蹲在門檻上抽旱煙,仰頭看天象歎氣將有數十年大亂,時常憂國憂民,玲瓏才又多了那麼幾分心思,否則一個肖長慶,哪裡值得他再三幫忙?
肖長慶是可托付之人,玲瓏希望他能早點完成他所願所想,郝大帥無疑是個燙手山芋,直接處理掉,對肖長慶名聲有礙,但如果是鄭良俊出手,那肖長慶就能摘的乾乾淨淨,待到肖大帥派的軍隊一到,多年烏煙瘴氣的惠城也能好起來。
正如肖長慶所說,國難當頭,最重要的是聯合起來將東瀛人打出去,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到後麵。
鄭良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不過是人家手中一顆棋子,他懷念的過去,陳姑與陳老頭早已放下,他們付出的真心沒有得到回報,並沒有怨恨,但也沒了情分,鄭良俊現在,是徹徹底底的眾叛親離。
不管他傷得多重,郝大帥畢竟是死在他手中,胡主編把這消息一報道,平安日報的銷量又翻了好幾番,惠城的權貴們惴惴不安,都知道這是要變天了,就眼前的情勢來看,惠城很有可能被東北肖家收編,那樣的話雖然命是保住了,可想跟以前一樣有錢就能瀟灑快活是不行的,肖大帥是出了名的節儉樸素,最討厭人托關係,可不像郝大帥那麼容易討好。
對於殺死郝大帥的鄭良俊,更是千夫所指,一夕之間所有人都在罵他,鄭良俊被關進牢房判了槍斃,他以為自己的小命真的即將在此終結,可是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牢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幾個衛兵進來,用黑布把他的頭罩住,托了出去。
麵對死亡,鄭良俊嚇得屁滾尿流,他感覺到自己被帶上了車,隨後就是汽車發動的聲音,最後他被人從車上粗魯的推下去,那車好像又把門關上,揚長而去,等待了許久的死亡始終悄無聲息,鄭良俊忍不住掀開了頭上的黑布。
定睛一看,是鄭公館!
他激動地險些哭了!
他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可當他拖著殘廢的腿去敲門的時候,卻被裡麵的人大罵一頓,鄭良俊渾身又臭又臟,滿臉臟汙,是以來人並沒有認出他是誰,鄭良俊詢問這家主人呢,那門房很鄙夷地說:“你是說前任姓鄭的一家吧?早把房子賣給我們家先生,拿了錢走了!去去去,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這兒是你這種乞丐能來的地方麼!還不滾!”
鄭良俊被關進牢裡後身上的衣服就沒換過,酸臭衝天,他聽說房子被罵了,都傻眼了:“怎麼可能?這房子又不是他們的!他們憑什麼賣了!”
“人家地契都拿出來了憑啥不能賣?”門房還奇了怪了,“我說你這人問這麼多是想乾什麼?你跟那家人什麼關係啊”
鄭良俊知道現在很多人都怨恨自己,他已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斷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便不肯回答門房的問題,拖著斷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他要去找鞏雯麗,找他的兒子和女兒!
可惜現在風聲很緊,他不敢露麵,隻能裝成乞丐的樣子蹲在鞏超上的高校門口,因為這,還被彆的乞丐狠狠揍了一頓,說他搶地方,鄭良俊無比慶幸這些乞丐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否則要是喊一嗓子,被人認出來那就糟糕了!
從那天殺了郝大帥到現在,鄭良俊已經數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對時間的感知已經變得模糊,隻隱約猜測最少得有一個多月,反正他是度日如年,如今他一無所有,隻能去找鞏雯麗。
是他想岔了,他把地契跟值錢的東西放進保險櫃,密碼雖然隻有他知道,可保險櫃也不是刀槍不入,他一出事,鞏雯麗立刻就把房子賣了帶著家裡人搬走,如果是陳姑,絕對不會這麼做!
鄭良俊心中,忍不住把兩個女人比較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除了出身好見的世麵多以外,他居然找不出鞏雯麗還有彆的優點。
他在高校外足足蹲了三四天,才看見從一輛汽車上下來的鞏超,鄭良俊好幾天沒吃喝,又累又餓,鞏超便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拖著腿追上去,不停地喊鞏超的名字。
鞏超被這聲音喊得毛骨悚然,他一扭頭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好奇地看著自己,再看那個朝自己走來的乞丐,心中突然生出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難道他爸還活著?!
怎麼可能!
他趕緊裝作沒看見朝學校裡走,鄭良俊也不敢呼喊太大聲,萬一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他隻能繼續在外麵蹲著,結果當天下午,高校還沒放學,那輛送鞏超來上學的汽車便提前到了,鄭良俊離這輛車很近,清清楚楚地看見裡麵一男一女正是親熱,男的他認識,是當初鄭氏報社的副主編,女的他也認識,不是鞏雯麗又是誰?!
鄭良俊氣得頭皮發麻,他像是抓奸在床的丈夫一樣憤怒地撲過去捶著車窗,直把裡頭的兩人嚇了一跳,鞏雯麗認出眼前的人時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你沒死?”
“你盼著我死是不是?”鄭良俊咬牙切齒地說,“我沒死,讓你失望了?”
鞏雯麗難免有點心虛,畢竟她在父母的建議下,最終還是撬開了鄭良俊的保險箱,把錢全部取了出來不說,怕夜長夢多,還把房子給賣了,好在遇到了副主編,才知道對方一直喜歡自己,她是個很浪漫主義的女人,當初能為了愛情頭昏腦漲要嫁給鄭良俊,如今危難之際,當然也很容易就選擇了副主編。
鄭良俊徹底廢了,她還愛個什麼勁兒啊!更何況副主編為了討好她,那是天天送禮物,不僅如此,鞏超鞏茜他也一視同仁,就連鞏父鞏母都說鞏雯麗好福氣,以後一家人就不用愁日子怎麼過了。
副主編對鞏雯麗也是非常溫柔體貼,宛如當年國外留洋時,與她牽手漫步於浪漫的梧桐樹下的鄭良俊。
雪中送炭難,在所有親朋好友都對他們退避三舍的時候,副主編的幫助輕易就打動了鞏雯麗,她這些天被愛情滋潤的容光煥發,早把鄭良俊給忘到了九霄雲外,而且……
“我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你要是忘了,不如再看看我們的離婚證明?”鞏雯麗說著,理直氣壯起來,“既然都離婚了,我要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