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片龍鱗(三)(1 / 2)

荒海有龍女 哀藍 10265 字 8個月前

第九十六片龍鱗(三)

聽到這裡, 青年道士瘋狂吃糕點的嘴巴頓時停了下來,他露出些許尷尬之色,啊這,不會是硬不起來所以找他來開藥方吧?這話說得可過了啊, 他雖然是個道士, 但並未傳承到什麼煉丹的技能, 這個忙他可幫不上。

好在很快就叫他知道自己是想岔了, 青年道士大大鬆了口氣, 想岔了才好, 想岔了才好,他可不會給人治那不舉的毛病。

豈知尚大人也相當無語,他說的話, 重點是兒子如今被惡鬼纏身,這位道長倒好,居然以為是……

青年道士聽完,問:“不知公子爺現今如何?”

提到這個尚夫人與老夫人便止不住的落淚:“好好的孩子,如今是吃不下睡不著,還怕見光,明明都派人裡裡外外守著了, 那惡鬼卻偏要纏著她!香也給她燒了, 經也給她念了,她究竟還要如何?難道非要我兒償命?”

青年道士點點頭:“要是償命了, 想必怨恨也消了。”

他這話一說,屋子裡三個主子都齊刷刷看過來, 這青年道士卻無辜道:“看貧道作甚,貧道說的都是大實話。”

可不是嗎?那惡鬼從何而來?是尚家公子強搶的民女,她為何糾纏尚家公子?是因為尚家公子害了她, 不管怎麼說,這善惡有因,尚家公子先造了孽,才結了這果,怎地到這尚夫人嘴裡,全成了那女子不知好歹了?人家也沒求你把她搶進來當小妾啊,說不得人家當個農女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真當尚家是什麼風水寶地,人人都想來?

慣子如殺子,此話果然不假。

尚大人尷尬道:“道長,犬子當真已知錯,隻是那惡鬼還是纏著她,人死如燈滅,難道非要活著的給死了的贖罪不成?”

青年道士嘴角一抽,他有點搞不懂尚家人的腦回路,叫他說這才叫活該呢,冤有頭債有主,人家姑娘好端端活著,你仗著權勢欺人,害得人家斷送了性命,死後化作厲鬼要來索命,這種情況,難不成還要怪彆人?

“那女子好生不懂規矩!”尚夫人忍不住說,“我兒納了她,是百般討好,便是首飾就給她打了不少,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富貴?不懂珍惜,自己投井死了晦氣不說,死後還要糾纏不休,我兒當初真是瞎了眼!”

青年道士:……

他突然打了個寒顫:“夫人彆說了……”

誰知尚夫人心頭恨極,抱怨的話說不完:“為何不能說?今日請道長來,便是望道長將她收服,打個魂飛魄散,叫她以後再不敢害人!如此惡鬼,人人得而誅之!”

青年道士正要開口,忽地刮起一陣陰風,那陰風吹來,竟是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濃重的怨恨不需要法眼便看得一清二楚,整個尚家都被一層怨氣禁錮,那姑娘死於非命,本就心中有恨,尚夫人不說求她原諒,還仗著她生前是農家女身份卑賤大放厥詞——乖乖,人在生前分三五九等,死後可隻分誰凶!

尚夫人這是唯恐尚少爺死得不夠利落!

果然,下一秒便傳來尚少爺殺豬般的慘叫,慘叫聲響徹雲霄,愣是把兩個婦人嚇得麵色慘白,尤其是老夫人,一口一個我的乖乖,要衝進去看尚少爺,尚夫人更是哭喊:“有恨便來找我!兒債母償!你不要害我的兒子!不要害我的兒子!”

尚大人也是麵色泛白:“道長,快想想辦法,道長!”

青年道士剛進來時還不曾發現這樣濃烈的怨氣,如今這簡直是怨氣衝天,他連忙問:“尚大人先前請了人來作法,可是都失敗了?那些人可還好?”

尚大人露出一點猶豫的表情,青年道士想都不用想,衝他這表情都知道前麵那些人估摸著都給這厲鬼送飯了,怪不得這怨氣能這樣濃厚,想必是那些人前來鎮壓,無人聽她冤屈為她伸冤,隻一心想將她打個魂飛魄散,才惹惱了她,越刺激越凶神惡煞,更何況方才尚夫人還說出那樣一番話——

她身為尚少爺的母親,但凡對他行為多有教育約束,也不至於鬨出這樣一樁慘事,可事情發生後,尚夫人不思悔改,還要怪罪惡鬼害她獨子,換誰誰不氣啊?青年道士作為局外人都覺得尚夫人說的話委實不是個東西,更何況身為當事人的惡鬼?

隻是人命關天,也不能坐視不管,小道士早嚇得躲到桌下,青年道士給他點了個讚:“在這等著,師父去去就來!”

說著便朝聲音來源處而去,越往那去,怨氣越是濃烈,這股子怨氣,便是不針對凡人,普通人被衝撞了,也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才好,若是身體虛弱些,直接一命嗚呼也不無可能。

青年道士是方外之人,雖然平日不著調,但卻有些真本事在,竟真的叫他闖進了尚少爺的屋子。

尚少爺被怨氣纏身,他的院子都沒人能進來,惡鬼怨恨於他,怎麼可能讓他這樣輕快就死了,自然要折磨的他生不如死才能消去心頭這口怨氣,隻是這怨氣叫青年道士來看,未免也太大了些,大的都有些離譜。

並非他不度化世人,隻是這世上顛倒黑白之事太多,活在苦難中的人更是數不勝數,若每個人死後都能化作厲鬼生出怨氣,那能得了?據說八百年前,人間靈氣四溢,人死便生靈,有怨則化鬼,然而如今人間道法退步,連妖怪都躲在妖山不敢輕易出來生活,這鬼什麼時候也是說成就成的了?

隻是他沒有功夫多想,衝進去後,懸在懷裡的一串破銅錢立時經由紅線成了能夠降妖伏魔的銅錢劍,可是抬頭一看,卻叫青年道士目瞪口呆。

這……玩得也太開了吧?!

卻見那尚少爺被剝光了衣服,綁在半空,渾身的竅都叫堵著,怪不得慘叫聲瞬間就沒了,原來是嘴也沒落下,這可不是什麼快活事兒,而是酷刑,尚少爺青筋亂蹦,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要炸裂一樣可怖,鮮血滴滴拉拉,猶然冒著熱氣。

一時間,青年道士隻覺得很尷尬。

他拿著銅錢劍不知如何是好,正當時,尚少爺被從半空丟了下來,摔在床上人事不知,怨氣也瞬間消弭。

沒等青年道士琢磨出什麼味兒來,外頭已經有人闖進,撲到床上抱住尚少爺便是一陣哭喊,正是尚夫人與老夫人,緊接著青年道士暈暈乎乎被請到花廳,尚老爺原本以為這道士與先前那些人一樣乃是沽名釣譽,不曾想還真有幾分本事,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語氣也變得鄭重尊敬。

青年道士雖沒驅過鬼,但理論知識還是有的,他這銅錢劍乃是師父留下,雖說有些道行,但也不到剛亮出來就把惡鬼嚇跑的地步,他也不知那惡鬼為何見他就跑,但無論如何,尚少爺的小命暫時是有了。

“若要救令郎,還是要還那無辜慘死的女子一個公道。”青年道士對尚大人說,“她心中怨氣衝天,若是不平複怨氣,恩怨難消。”

尚大人頭疼:“可是她已死了,難道要我兒償命不成?”

青年道士道:“不知尚大人可願將令郎所作所為公之於眾?再將那女子屍體挖出好好埋葬,請高僧超度,由令郎為她守靈七七四十九天,興許能有化解的機會。”

尚大人一聽,臉都綠了,他是何等好麵之人,怎麼可能讓自己的獨子去為一個農家女守靈?更彆提是將獨子所做之事公開,那他的臉麵也彆要了,皇上若是得知,興許連自己也要遭殃!

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對青年道士誠懇道:“道長,逝者已逝,生者卻還要活下去,我願將她風光大葬,再請高僧為她誦經超度,她的家人我也會多有照拂,隻是這樁醜事,終究是不能說出去,還請道長指點。”

說著,示意下人上前,那下人手中捧著一罩了紅布的托盤,打開後是齊齊整整碼好的白銀,幾乎晃瞎人眼。

這邊是給青年道士的報酬了,青年道士看著那白銀,內心深處瘋狂意動,可惜終究良心占了上風,他並沒有接這銀子,而是拱手道:“待到此事了,再說報酬吧。”

尚大人見他雖不修邊幅且自有一番風骨,對他的印象又變好了些,勒令府中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道長問什麼都要如實回答。

那尚少爺身邊有兩個伺候的小廝,平日裡專門幫他做些下作勾當,對於尚少爺做了什麼,自然是一清二楚。

也是從這戰戰兢兢的兩個小廝口中,青年道士才知道尚少爺有多麼不著調。

他看上的那農家女,本已有婚約,人家不貪圖富貴榮華,自然不願意做他小妾,他可倒好,當著人家未婚夫的麵,硬是將那姑娘玷汙,又大搖大擺拋下十兩銀子,隔了幾日,又想起這滋味,又派人將農家女捉來關在院子裡,這位少爺混起來不管不顧,什麼下流事都做得出,將自己的小妾拋給旁人取樂也是常有的事,哪曾想這農家女忒地死腦筋,這才惹了他不快,遭了一頓毒打,被關了起來。

隨後一個月他時不時想起來便去折騰她一次,因此女不識好歹,他還做了些彆的。

說到這裡,兩個小廝對視一眼,不敢再往下說了,他們倆也碰過那女子身子,可那都是少爺命令的呀!他們也不想的!若惡鬼索命,可千萬彆找他們!

尚大人萬萬沒想到兒子能混到這個地步,勃然大怒,惡狠狠踹了兩個小廝兩腳,氣得臉紅脖子粗:“不得隱瞞!都說!那個孽障還做了什麼!”

青年道士不為所動,若是有心教養,早早便教了,何必出了事再來惺惺作態?尚家少爺做這樣的事定然不是頭一回,隻不過從前被遮住,這回若非女子化為惡鬼,想必也是雲淡風輕的過去了。

小廝哆哆嗦嗦地回答:“少爺、少爺把一個婢女賞給了那位的未婚夫……又故意讓那位逃走……”

是了,這就是那姑娘投井而死的原因,未婚夫與她山盟海誓,即便她被玷汙也不肯放棄,結果不過一個月,得了銀子又得了美人,便將她拋到九霄雲外,可憐的姑娘還以為是自己終於逃了出去,結果找到了心上人,卻發現對方早已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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