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逾征把話說開了。
他溫柔的低語響在耳邊, 帶著氣音和笑。
餘諾上半身歪懸著,肩膀貼上他的胸膛。這是一個對她來說很彆扭的姿勢,他隻是扯了一下她, 沒有摟抱或固定住, 而她戰戰兢兢, 也不敢跟陳逾征太親近,又舍不得離開這個距離,手臂虛軟沒有力氣, 隻堪堪撐在他的腿旁邊保持著平衡。
陳逾征微微拱著背, 跟她咬耳朵, 呼吸沉重:“姐姐, 你倒是給個回應啊?”
心臟像被泡在軟軟的雲層棉花糖裡, 又像在起了風的海浪上,沉沉浮浮,要往下陷, 又往上飄。餘諾急著想答應他, 偏偏眼淚掉的她都管不了。
她睫毛濕漉漉的,點點頭,回答的也結結巴巴:“我...好。”
可陳逾征還不肯放過她:“好什麼?”
餘諾眼淚還在掉, 帶著濃重的鼻音,“陳逾征, 我也喜歡你。”
頓了一頓, 他不用克製了,隨意抬起手, 手指蜷縮, 屈起的指節曖昧地貼上她的眼角,有一下沒一下的, 慢慢拭去透明的眼淚。
“姐姐,你哭起來這麼可愛,我以後忍不住想欺負你怎麼辦?”陳逾征眼色是暗的,聲音很低,有種微弱的惡劣。
...
...
蟬鳴還在亂叫,偶爾有下夜班的人經過,好奇地投過來一瞥。連灌木叢鹹澀的氣味都變得甜絲絲起來,混合著獨屬於夏天夜晚的乾爽空氣,兩人無聲在椅子上坐了一小會兒。
盯著腳下的燈影出神,餘諾低聲問:“這麼晚了?你要回去了嗎?”
陳逾征兩條腿耷拉著,“不回了吧。”
“嗯?”
“我就一個人在這坐一晚上也挺好。”陳逾征慢悠悠說完,又補了一句:“如果你忍心的話。”
她心甘情願被道德綁架,眨了下眼:“那我陪你...”
其實餘諾也不想走,怕上去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剛剛出的熱汗還黏在衣服上,餘諾低頭啪地一下,拍死一隻腿上的蚊子。
這才想起陳逾征,她用餘光掃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這裡就那麼一點亮,她忍不住坐過去一點,湊上去仔細看了看,發現他胳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紅包,她擔憂地抬眼:“你怎麼這麼招蚊子?癢不癢?”
“還好。”
“被咬了怎麼都不說?”
陳逾征歪著身子:“這不是挺破壞氣氛的。”
餘諾站起來:“你等一下,我去樓上拿一點花露水下來。”
說完這句話,她動作一頓。
陳逾征:“怎麼了?”
餘諾放下手機,摸了摸衣服口袋,半天才說:“我...我好像沒帶鑰匙。”
陳逾征眼光一轉,往下看。
餘諾也跟著低頭,才發現自己穿著居家拖鞋。
陳逾征意味深長,忍不住勾起嘴角:“下來的這麼急?生怕我跑了是不?”
餘諾腳趾縮了縮,滿臉通紅嘴硬:“就是懶得換鞋了。”
陳逾征很從容:“所以,你現在回不去了?”
餘諾點點頭,解釋:“我學校的寢室裡還有鑰匙,不過要等到明天早上六點半才會開校門。”
*
夜裡十二點。
餘諾跟著陳逾征重新回到到車上,他把空調打開。一縷縷涼絲絲的冷空氣從腳下吹上來,緩解了一下被蚊子咬的癢感。
餘諾手機還剩下百分之五十的電,開個省電模式,應該可以支撐到明天。
陳逾征把頂燈關了,跟她說:“把安全帶係上。”
察覺到車子啟動,餘諾聽話地拉過安全帶,低頭扣上,詢問:“這麼晚了,我們這是要去哪......?”
“我朋友店裡。”
看他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的樣子,餘諾點點頭,沒有多問。
陳逾征給計高卓打了個電話:“你女朋友開的那個店在哪?”
計高卓:“乾嘛?”
“我現在要過去。”
計高卓默然,“你一個人?”
“還有一個。”“你的那個愛吃魚啊?嘶,你剛剛不是挺牛逼嗎,還拉黑我?現在想到你爸爸了?”
陳逾征懶得跟他廢話,“報地址,快點兒。”
...
...
車按照導航開了快一個多小時,開進一個停車場。餘諾認出遠處外灘的標誌。她隨便猜了一下,難道他這次打算帶她來江邊看日出?
陳逾征停好車,下來。從停車場走上去,兩人並肩而行,餘諾低下眼,悄悄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想牽,又不好意思主動。他們才剛剛在一起,對她來說,這一切都好像不是真實的。
餘諾還在胡思亂想,手突然被人握住。她立馬受驚一樣抬頭,撞進他帶笑的眼睛。
心口提著,頭腦昏昏地走了一段路,她也悄悄勾起手指。穿過虎口邊緣,觸到他光滑的手背,有點冷。
陳逾征忽然笑了一下,側過眼:“姐姐,牽個手這麼激動?”
餘諾愣愣的。
他神色自如,提示她:“你手出了好多汗。”
餘諾窘迫了一下,下意識就想抽回手,被人緊緊地反握住。
陳逾征似乎有些困惑她的純情:“你怎麼這麼容易害羞?改天把身份證我看看。”
餘諾:“看我身份證乾什麼?”
“我懷疑我女朋友是個未成年。”
餘諾:“........”
雖然有點氣,但是心裡還是忍不住為他“我的女朋友”這個詞開心著。
走出停車場,外灘附近早就沒了白日的繁華喧囂,隻剩下梧桐樹旁的路燈還亮著。
路邊有幾家24小時的便利店還開著,餘諾跟著他走:“我們這是去哪?”
“給你補個蛋糕。”
*
粉白色的店門被推開,捕夢網上的羽毛飄了飄。聽到叮叮當當的風鈴聲響起,坐在櫃台後麵的人抬頭:“歡迎光臨。”
橙橙站起來,看到一對養眼的年輕男女。忍不住心底讚歎了一下,揚起微笑:“你好,有什麼需要嗎?”
“你們這兒還能做蛋糕嗎?”
橙橙回答:“當然可以呀,我們是24小時營業的。”
她忽然想到:“對了,你們是卓哥的朋友吧?”
陳逾征點頭。
橙橙繞過桌子,跑去拿點餐單:“你們先找位置坐一下。”
餘諾打量了一下店內的裝修,像是半貓咖的那種,很溫馨的裝飾,還有幾隻貓咪。
餘諾抬手,輕輕摸了摸一隻布偶的頭,小聲問:“這是你朋友開的店嗎?”
陳逾征淡淡道:“不是朋友,我已經跟他絕交了。”
餘諾:“.........”
橙橙把他們帶到靠窗邊的位置,餘諾猶豫一下,選擇跟陳逾征坐在一側。
他單手支著下巴,側頭看她,“想吃什麼口味的?”
“我都可以...”餘諾有選擇困難症,看著點餐單上精美的蛋糕,詢問:“那就提拉米蘇吧?”
“可以啊。”
橙橙確定了一下:“提拉米蘇的款式是吧?那你們要多大寸的?”
餘諾說:“就最小寸的就行了。”
陳逾征:“來個24寸的。”
橙橙和餘諾同時:“.........”
餘諾提醒他:“24寸是不是太大了,我們吃不完的。”
陳逾征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蛋糕不就越大越好?這樣才有過生的感覺。”
餘諾:“我生日已經過了....”
橙橙憋著笑:“好,我知道了。”
...
...
蛋糕做得很快,橙橙掀開簾子,朝他們喊了一聲:“需要在蛋糕上寫什麼字嗎?”
陳逾征站起身,“我來寫。”
餘諾坐在位置上,乖乖等著他。
她認真玩著桌上裝飾用的晴天娃娃,忽然有點雀躍。
從小到大,好像沒人給她很正式地過生日,最多就是餘戈放學帶她去家旁邊的甜品店吃個蛋糕。
那時候餘將給他們的零花錢很少,餘諾知道他一直想攢錢買電腦,所以從來都是點店裡最便宜的提拉米蘇。
餘戈隻以為她喜歡吃,也沒說什麼,小小的一塊,全都讓給她。後來餘諾養成習慣,每年過生都會和餘戈去吃提拉米蘇。
後來餘戈去打職業,有時候忙起來連自己的生日都顧不上。餘諾也漸漸地不過生了。
她還在出神想事情,店裡的燈光忽然全部滅了。
餘諾有點怕黑,嚇了一跳,還以為停電了,站起來,準備去看看情況。
黑暗中忽然亮起燭火,陳逾征端著蛋糕出來。
橙橙拍著手,唱起生日歌。
微弱跳躍的火焰映襯著陳逾征秀氣的臉,直到他走到跟前,餘諾還在發愣。
陳逾征把蛋糕放在桌上。
提拉米蘇的黑色粉屑上,有她名字的縮寫,旁邊還霸道地跟著一個飄逸的quer。
跟之前他簽在她毛衣上的簽名如出一轍。
陳逾征抬起手,勾了勾她的下巴:“發什麼呆?許個願。”
...
...
餘諾吹滅蠟燭,切蛋糕的時候,陳逾征回憶起她剛剛那個虔誠的小表情,問:“彆人許願幾十秒就許完了,你怎麼許了快五分鐘,你這願望夠多的啊?老天爺他能同意麼。”
餘諾以為他在說自己貪心,有點不好意思地笑:“我沒有許太多,我還想了幾分鐘。”
“許的什麼?”
餘諾很嚴肅:“這個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陳逾征:“有沒有我?”
餘諾遲疑一下,點點頭。
他不要臉地說:“你是不是偷偷祈求老天,把我這個好不容易泡到手的弟弟永遠拴在身邊?”
餘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