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 饒是杜小希膽子練得已經很大,也被眼前這極具衝擊力的血字嚇到失語。
牆上的血字並不是油漆寫的,而是用手指蘸著血, 一筆筆寫下的。
哪怕經曆了二十多年, 這些字依舊像新鮮出爐, 一筆一畫都往下滴著血, 帶著真實又殘酷的印記。
這瞬間,杜小希又聞到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腥膻氣息撲麵而來, 將她徹底包裹在裡麵,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杜小希的胸口一陣翻滾, 好懸沒吐了出來。
好不容易克製住吐意,她的眼前一黑,大腦裡突然出現瞬間的空白。
空白迅速扭曲, 再逐漸像拚圖一樣形成其他的畫麵。
……又是閃回。
跟上次在孤煙鎮瞧見煤球身世那回的感覺一模一樣。
既然阻止不了,杜小希便不與這股強大的腦內力量對抗, 徹底放鬆下來。
腦子的拚圖飛速拚湊成了一幅活動的畫麵。
杜小希看到了這間屋子。
不, 應該說是很久之前的這間屋子。
牆上貼著各式各樣的美女海報, 老式的電腦開著機,一個穿著T恤褲衩的年輕男人正在瀏覽某個論壇的帖子。
一盒香煙放在電腦桌上,打火機順勢就擱在香煙盒上。
旁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頭。
年輕人手裡拿著香煙,手卻不聽使喚地顫抖著。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電腦上, 香煙都要燃到煙屁股了也毫無察覺。
杜小希想看看電腦屏幕上的帖子,沒想到腦海中就像有個攝像機,真就把鏡頭拉近了。
她現在能看到年輕男人的側臉。
這人麵相看上去最多十六七歲, 卻染著一頭黃發,好幾個手指都因為抽煙過多被染成了黃色。
他神情緊張,額頭冒汗, 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慌亂。
杜小希的目光投向電腦屏幕。
論壇的簡陋版頭畫著符咒和太上老君的圖案,旁邊有幾個大字。
「民俗愛好者論壇」
帖子的內容則是:求助,家裡好像鬨鬼了,我該怎麼辦?
這是一則剛發出的帖子,還沒有任何回複。
還沒容杜小希認真去看帖子的具體內容,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屋外傳來。
年輕男人猛然一抖,扔掉煙頭,從椅子上彈起來,飛快地跑了出去。
杜小希也想跟出去,但鏡頭卻在此時定格了。
屋外響起叮叮咚咚的聲響,伴隨著年輕男人痛苦的的大叫,“爸,媽!!!”
不多時,年輕男人回了屋。
他臉上的驚恐變成了驚懼與絕望,整個人抖如篩糠。
年輕男人靜靜在椅子上坐了幾秒,突然發瘋般地大叫起來。
叫著叫著,他臉上的表情從大叫變成了大笑,笑得完全控製不住,陷入了癲狂。
年輕男人最終涕淚橫流地站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像不聽使喚一般地從電腦桌中拿出一把水果刀,刷一下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噴湧而出,年輕男人卻毫不害怕。他流著眼淚,咧著嘴笑著,然後用手指蘸著血,一筆一畫地在牆上寫出那幾個字。
“我是罪人,我該死!!!”
寫完後,男人笑著用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一大片無儘的暗紅色在杜小希的眼中鋪開,宛如血海。
杜小希腦子裡的畫麵再次扭曲起來。
“姐,小希姐!”
越來越清晰的喊叫出現在耳畔,杜小希猛然驚醒。
她站在床上,手裡拎著撕下來的牆紙。
杜小希大口喘著氣,一時還無法從剛才的畫麵中回過神。
“姐,你沒事吧?”張雲溪關切的聲音響起。
“我沒事。”杜小希強壓住心中的不適,“對不起,剛才走神了。”
“叫你幾聲你都不應,我還以為你怎麼了。”金浩川站在窗邊,疑惑道:“姐,你站在床上看這塊牆皮怕是有半分鐘了,這麼入神,在看啥呢?”
杜小希暗暗吃驚。
剛才腦子裡播了那麼久的內容,原來隻過去了半分鐘麼?
“這牆上不是有……”杜小希定了定神,往牆上一指,隨即臉色大變,“血字”兩個字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驚悚地發現剛才那幾個碩大無比的紅字不見了!
難道是錯覺?這不可能啊?
出現在腦海中的閃回從來不是無緣無故的,她剛才看見的場景一定是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她的猜測沒錯的話,姓封的這家人起碼死了三個。
封彥君和他的父母。
杜小希深呼吸幾口,又摸了摸腕間的手鐲。
冰涼感順著指尖傳遞到四肢百骸,她快速鎮定下來。
牆上現在確實沒有紅字,但在頭燈的光線下,依然可以看到牆上有深深淺淺的印記。
“雲溪,小金。”杜小希招呼兩位同伴,“你們把電筒照到這一塊。這牆壁上曾經有字,後來被刮掉了。”
兩把電筒的光線對準了牆壁,一下子將那一小塊地方照得雪亮。
牆皮明顯是被刮過再塗上的塗料,但從某種角度看上去,能看出凹下去的字塊痕跡。
“一二三四……貌似一共七八個字?”金浩川數完後吹了聲口哨,“這麼難發現的東西姐都能看見?姐,你真的厲害。”
“難怪小希姐在這裡觀察了半天。”張雲溪滿眼欽佩,“這個線索差點就被我們漏掉了。”
直播間的水友們也覺得奇異無比,紛紛誇獎杜小希是顯微鏡本鏡。
「越來越有恐怖遊戲解密內味兒了哦」
「杜小希超勇的,我一個老爺們兒都服氣。」
「現在問題來了,牆上寫的什麼?為什麼要刮掉?」
「好奇心上來了,牆壁上原本寫著什麼?」
“我也想知道牆上寫的什麼。”金浩川跟水友們互動,“家人們,你們可以開一開腦洞,猜猜牆上是什麼字。”
水友們有的說就是隨便的塗鴉,有的說也許是什麼求救的話。
還有的認為是跟之前樓裡一樣,寫著快逃之類警示的話語。
“我們再找一找櫃子和桌子,看看裡麵會不會有什麼線索。”杜小希思索了一下,決定先不把自己在意識中看到的字跡說出來。一來是毫無根據,水友們不會相信;二來也怕突然說出這樣可怕的事情會嚇到他們。
……
三人繼續分工尋找屋內的線索。
一旦確定屋內沒鬼,金浩川就能發揮特彆積極的作用,他動作麻利,力氣大,心也挺細。
每個櫃子都被他翻來覆去地檢查,就連衣櫃的邊邊角角他都不放過。
可惜三人一頓配合操作下來,這間臥室可以說是什麼發現都沒有。
“姐。”金浩川充滿疑惑,低聲問,“之前你在樓門口說好像聞到了血腥味,咱們這一路下來,也沒看見血啊。”
“屋子被清理過,還不止一次。”杜小希肯定地說。
張雲溪秒懂,“姐,你的意思是……這屋子真的死過人?”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用氣聲說出的。
杜小希微微頜首。
“我相信姐的感覺。”金浩川對此毫無疑問,“你的體質跟我們都不一樣。”
“收拾得夠乾淨的。”張雲溪微微喘氣,“堂屋還能找到一些電器說明書,這裡連半片紙都沒有。”
金浩川摸著下巴,繼續跟水友們互動,“看來封彥君才是關鍵人物啊。電影裡都這麼拍,越是重要的人物,他的線索就被清理得越乾淨,我看你們之前的推斷沒錯,這家人恐怕都死光了。”
“但是卻沒看見他們的鬼魂。”杜小希喃喃自語。
為什麼一家三口死在家裡,卻沒有成為地縛靈?
難道他們已經了卻人生執念,投胎去了?
“姐,你說什麼?”張雲溪問。
杜小希隔著口罩揉了揉鼻子,“啊,沒事。我在想,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死的。”
金浩川拿出手機,“我來搜一下這個封彥君。”
半晌後,他癟癟嘴,“什麼都查不到。如果一家人都因為非正常原因死亡,多少應該有點報道吧。”
“不一定。”杜小希搖搖頭,“封穀村交通不便,一向極為封閉,與山外的人聯係很少。如果他們不報案,外頭沒人會知道,何況是那個年代。”
“也是。”金浩川說,“這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網上查不到也正常。”
“朋友們,這屋都被我們翻個底朝天了也什麼都沒看見。”張雲溪建議,“要不再去其他房間看看?”
“隻能這樣了。”杜小希點頭,“走吧,這層樓還有三個房間。”
……
二樓的其他三個房間有一個是客房,一個是用來打麻將的麻將房。
這兩房間布滿了灰塵,裡頭東西簡單,翻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線索。
三人來到走廊最深處的房間外。
這必然是封彥君父母的臥室。
因為杜小希剛推開門,就又聞到那股令她胸口翻江倒海的血腥氣。
“雲溪,我們電筒跟上。”金浩川說著主動將手電筒對準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