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才如此正經, 一定是有大事要講。
杜小希趕緊放下烤冷麵，擦了擦嘴，坐到單人沙發上。
“您彆那麼客氣。”她笑了笑, 坦率道：“您都弄得我跟著緊張起來了。有什麼您就直說就好。如果可以幫您, 我一定儘力而為。”
張秀才微笑著點點頭。
“今天跟著姑娘去你說的那個……大學看了看。在下感慨良多，收獲頗豐。”他說著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裡踱起步來，“姑娘的母校風景優美, 學生們朝氣蓬勃，讀書的氛圍也很濃厚。比我想象中要好上千倍。”
張秀才停下步子，對著杜小希微微作揖，“在下想求姑娘多帶我去大學看看，我含恨而終，死後一百多年如浮萍, 浪費了太多時間。”
“如果有空的話，我願意每天帶著秀才您去大學呆著。”杜小希有些抱歉道，“可是我現在工作很忙，也許好幾天也無法帶您去一趟大學。”
不能許一些不能輕易兌現的承諾，不管對方是人是鬼，杜小希覺得都要有基本的真誠。
“工作重要, 我知道現代的女子也是要做工賺錢養家的。”張秀才笑著對杜小希道：“本來就是我的任性請求，姑娘不必太過介懷。隻要姑娘閒暇時能帶我去大學感受一下我便感激不儘了。”
“您客氣了。”杜小希心中仍感有些過意不去, 正想說些什麼，腦子裡卻有一道光芒掠過。
“張秀才，您說您想去大學，主要是想感受一下校園內的氛圍，對嗎？”
張秀才點點頭, “我喜歡看他們用功向上的模樣。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在下似乎也獲得了活力，不再是一隻遊蕩多年的孤魂野鬼了。
“如果您是想感受學習氛圍的話，我有法子。”杜小希一拍桌子，信心滿滿。
她起身打開電視，又在視頻app裡找出一個紀錄片。
“這個片子裡的孩子們那才叫用功呢。”杜小希說著點開了電視的投屏功能。
電視屏幕上出現四個大字－－高考之路。
“這是什麼？”張秀才微微張嘴，驚訝又恐懼地盯著電視。
電視這玩意它知道，近三十年每次宅院易主，它的臥房總會變成客棧的房間。那個黑黑的匣子從一開始的又厚又小擺在櫃子上到後來的又薄又大掛在牆上。
隻是每次霸占它房間的人打開這個匣子後總會把它嚇走，導致張秀才現在還不知道電視會播放節目。
“您彆害怕，電視影像不會攻擊您。”杜小希見張秀才神色不大對勁，按下暫停鍵進行勸慰，“這就跟皮影戲一樣的。我給您看的是一部紀錄片，記錄了孩子們為了考上大學有多拚命多努力。”
張秀才有點懵，“姑娘，您的母校還要考嗎？”
“當然啦。”
接下來杜小希向他科普了一下從小學開始的艱辛念書曆程以及要考上名牌大學有多艱辛，聽得張秀才一愣一愣的。
“現在的孩子想要考學也不比我們那時容易啊。”半晌後，它喃喃感歎。
“那您想看看這部紀錄片嗎？”杜小希問。
張秀才明白電視這玩意對它不會有傷害之後立即點頭，“那就麻煩姑娘了。”
杜小希按下播放鍵，紀錄片緩緩開始。
她繼續吃東西，張秀才坐在沙發上認真觀看。
煤球吃飽喝足之後，跳進軟乎蓬鬆的窩裡呼呼大睡。
－－這個窩是杜小希特意給它買的，其他貓咪有的東西煤球一樣也不能少。
杜小希吃完東西，又收拾了一下屋子，洗了個衣服。
她乾家務的這期間張秀才像是被釘在了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表情一會兒凝重，一會兒輕鬆；時而激動，時而又憂傷。
杜小希沒有跟他講話，更沒有打擾他。
她從小就是電視兒童，實在太明白第一次領略到電視魅力時的澎湃心情了。
紀錄片有三集，以一群高三的孩子為拍攝對象，用真實的影像記錄下他們高三下學期的真實生活。
結尾的時候，有的孩子考上了夢寐以求的理想學府，有的上了普通重本，有的上了二本三本，還有的落榜準備複讀。
“哎……”
片尾的字幕打出來後，張秀才發出一聲幽幽長歎。
“人世無常，哪怕再用功，該落榜依舊落榜。”說這話時它的眼中有著心有戚戚的悲哀。
“落榜的孩子還能再複讀，第二年還有機會。”杜小希說，“現在還有好多四五十歲的父母陪著孩子一起高考呢。隻要想，不管是什麼人，通過自己的努力都能去報名參加高考，圓自己的一個夢。”
“比我們那時候好。”張秀才眼帶羨慕，“果真就像姑娘所說，時代在進步，一切的一切都那麼令人驚訝。就拿這個電視來說，真的太有意思了。”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嘛。”杜小希趁機開導他，“不止電視，現在還有電腦手機呢。科技的進步讓我們現在的生活有了如此大的轉變。您如果一直躲在您的宅子裡，不就看不見這些新鮮玩意了嘛。”
“姑娘你說得很有道理，是在下太迂腐。”張秀才自嘲地搖搖頭，“死腦筋，我真是死腦筋。我一隻鬼孤零零如浮萍一般飄蕩在這人間一百多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現在想想，都不知是如何熬過來的。”
說著它又長歎一口氣，“我若是早日放下執念去投胎，又何苦孤獨飄零如此多年！”
“現在想通了也不晚的。”杜小希安慰道：“張秀才，您現在如果放下執念去輪回，您沒做過壞事，下輩子一定也還能做人，到時候好好學習，也能去大學裡念書，獲取更多的知識。”
“如果大學四年您念書沒念夠，還可以去考碩士，博士……”杜小希積極地向它科普著，“到時候如果您想從事公職，可以考公務員；如果想搞科研，就考研究所；在現代的社會，一切都有可能。”
張秀才聽得熱血沸騰，慘白如紙的臉竟泛起一絲紅暈。
它張張嘴，幾度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杜小希從張秀才的眼神中仍然看到了一絲猶豫與遲疑。
她也明白，一隻自我逃避了太久的鬼想要邁出那一步是很難的。
不要著急，再給它一點時間。
有些傷痕與怯懦隻能用時間來撫平。
……
於是張秀才繼夏豔之後，成為了第二隻在玉鐲裡暫住的鬼魂。
它白天陪著煤球，晚上跟煤球一道出來透風。
煤球吃吃喝喝玩玩，張秀才則請求杜小希給他播放各種關於校園關於學習的紀錄片。
它像一隻海綿，通過電視瘋狂吸收著那些它不懂的訊息。
而杜小希在短暫的休憩之後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胡爍與節目組的同事已經在策劃真人秀第四期的內容，一星期內必須敲定內容，兩星期內必須去直播錄製。
也就是說杜小希必須趁著這十多天內拚命完成其他工作。
她每天都輾轉於各個攝影棚進行廣告與雜誌的拍攝，需要她站台宣傳的品牌也越來越多。
空檔時間胡爍還給她安排了兩個綜藝的飛行嘉賓，可謂是忙得團團轉。
杜小希原本以為自己會保持這樣的節奏直到開始靈異真人秀的各項準備。
誰知道這天早上她還在刷牙，胡爍一個奪命CALL便打了過來。
“小希啊。”胡導依舊是很溫和的調調，和藹得像初升的太陽，“我剛得到視頻平台和製作方的通知，你主演的那部網絡大電影將在今天晚上上線。你今天要保持在線，配合片方和平台方的線上宣傳。”
“啥？”杜小希嘴裡的牙刷差點掉到地上。
她趕緊端起杯子漱口，“這部網大不是說春節檔上線麼？怎麼現在就上了，還這麼急？”
“片方其實一星期前才把片子剪出來，原本的計劃也的確是春節上線，說那時候流量更好。”胡爍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在高興中又夾雜了些許無奈，“但你最近熱度太高了，高到片方覺得此時上線的效果可能比春節檔更好。說實話，今天也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呢。要不是跟他們製片人是好朋友，我都不答應他們這樣瞎搞。我對製片人說這畢竟也是你第一次正經拍戲，怎麼能毫無預熱就上線呢。”
“對方怎麼說？”杜小希很配合地問了一句。
胡爍：“對方說你現在的熱度高到可以不用預熱。現在正好沒有對打的網大，這部片子成品不錯，也許會成為今年網大的黑馬。”
語罷他還傲嬌地哼了一聲。
杜小希忍住笑。
這老頭，明明就很開心嘛。
半晌後，她認真道：“胡導，其實是咱們的節目做得好，再一次大火，才把我的熱度又帶起來的。一切都是您的功勞，我就是沾光的。”
《探靈俠客》的衍生節目《新人俠客在哪裡？》的熱度持續走高，從半決賽的視頻上線開始，到官v預熱決賽獲勝者，這七八天簡直讓節目的網絡討論聲量呈幾何式增長。
網友們還搞了個競猜大賽，猜誰最終會獲得“尋真影視”的offer，能跟杜小希搭檔錄製下一期的《探靈俠客》。
這個所謂“大賽”連一毛錢的獎勵都沒有，網友們卻玩得不亦樂乎，參與人數破十萬，硬生生把話題推上了熱搜。
官方順勢也跟著玩起了梗，宣布會給最後猜中的網友抽獎。
這波熱度讓節目收割了大把的流量，讓杜小希狠狠再紅了一把，甚至讓最後的優勝者張雲溪也小火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