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的那位,說的便是剛入宮的孟才人,本名孟素兮,才入宮不足半月,她在鎮國公府求親的無門的事便在宮中傳了個沸沸揚揚。
聽到這,莊嬤嬤不禁笑了一聲,“說起來,這位孟才人,也是個有毅力的,娘娘都冷了她這麼多天了,竟還是日日站在門口候著。”
許皇後道:“他想嫁陸三郎不成,又起了入宮的心思,聖人不過是看在她爹還有用的份上才給了分位,想得寵,還早著。”
“你就讓她在門外站著吧,本宮倒要看看,她能站幾日!”
******
澄苑裡的楊柳發了新芽,嫩綠的柳枝隨著春風飄飄蕩蕩,瀾月閣門前的石階掃的一塵不染。
入夜時,簷角上的燈籠,燃了起來。
沈甄用完晚膳,起身去了淨房。她褪下了金線白菊紋的襦裙,緩緩跨進了浴桶,入水後,才脫了小衣,墨月在一旁道:“姑娘,皂角給您放這兒了。”
沈甄柔聲道了一句謝。
她舀了一勺水,緩緩澆下,看著胸前還未褪去的紅紫,不由深呼了一口氣。
那人五天沒來,這印子還未下去,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思及此,那些沈甄從不敢細想的畫麵,皆一一呈現在了眼前。
沈甄紅著臉,加快了動作,沒多久便起了身子。
沈甄穿好了衣裳,緩步向外走去,聽著外麵的碎語,搭在門把上的手,不由一僵。
由於她沐浴向來仔細,墨月和棠月便下意識得以為她至少得半個時辰才會出來。
墨月道:“你說,日後咱們會隨沈姑娘進府伺候嗎?”
棠月道:“會吧,依我看,世子爺是不會叫沈姑娘一直住在這兒的。”
“能一直伺候沈姑娘倒是好了,性子這麼好的主子,打著燈籠都難尋。”墨月歎了口氣,“就是不知道,未來的世子夫人,能不能容得下她。”
二人思及世子爺對沈甄的態度,不由沉默了。
美成那樣的姨娘,誰能容得下?
主母和姨娘之間的鬥爭,可謂是從未停下過,爭郎君的疼愛,爭子嗣的養育權,但以陸家的門庭,是絕不會讓正妻受委屈的。
姨娘若是逾越了,長公主必然會出手的。
“姑娘可是有長安第一美人的稱號,世子爺疼她,再是正常不過,其實不入府,也挺好的。”
墨月又歎氣道:“做姨娘有做姨娘的難處,可在外麵,也有在外麵的難處。你想想啊,以後若是沈姑娘有子嗣,在外麵是會被人喚做私生子的,天下沒有能包住火的紙,若是長公主知曉了,怎麼辦?”
少頃,棠月看了看簷角上的燈籠,“不管你信不信,我倒是覺得,世子爺不會叫沈姑娘受委屈的。”
墨月道:“怎麼說?”
“你沒跟去揚州,當然不知道,我告訴你一個秘事,但你可不行說。”
“這院子就咱倆和一個房嬤嬤,我同誰說?再說了,世子爺的事,我敢說嗎?”
棠月低聲耳語了一番。
墨月驚呼道:“你是說,在逃亡戸城的時候,世子爺讓把楊侍衛派到姑娘身邊了?”
棠月點了點頭,“楊侍衛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那是咱國公爺親自選出來的,若是他在,興許世子爺就不會挨那兩劍了。”這其中的情分,不言而喻。
墨月小聲道:“這些年,世子爺身邊好像隻有沈姑娘一個。”
棠月雙手托腮,紅著臉,聲音不由自主放低道:“你記不記得,世子爺和沈姑娘剛有那事兒時,世子爺還來囑咐我們,說姑娘年紀小,不得打趣。”
“怎會不記得?那個月,我的月錢都漲了!”
棠月摁住她,“你居然也漲了!快和我說說,你漲了多少.....”
這樣的一番話,足夠門內的沈甄,臉色青了白,白了紅,變換個幾番了。
怪不得,她剛住進澄苑之時,墨月和棠月都不怎麼和她說話,就連給她換個被褥,頭也都埋的低低的......
原來是他囑咐過。
夜色漸濃,沈甄回了榻上,她看著枕邊的避孕的香囊怔怔出神。
瞬間想到了幾個月前。
說實在的,那時的她,隻要看見他的臉,就忍不住害怕。
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他身著官服,莫名其妙地衝進了百香閣,先是說她的香有問題,而後又不容分說地搜了她的身。
沒兩日的功夫,他又在月黑風高的風雪天,出現在了她麵前,逮住了正要逃出長安的她。
那時的陸宴,在沈甄的眼裡,就像是一位陰使,好似往那一站,就不會有好事發生。
她的把柄,被他攥了一手,很快,她便成了他的外室,他的規矩甚多,不許哭,不許挑食,不許反駁他,便是連那事,也都是他說什麼時候停,便什麼時候停......
偶爾一個不滿意,開口便是刺耳的話。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他似變了一個人,她也不再那般怕他。
沈甄雙手捂麵,搓了搓臉,勸自己趕緊停了不該有的心思,可再一轉眼,她又看到了他今日派人送來的蜜餞子。
五天,五袋子。
他也不管她吃不吃得完。
也不知怎得,沈甄看著那蜜餞子,看著看著,眼眶就跟著紅了。
有時候,她是真的希望,他彆對自己這麼好,真的彆。
熄了燈,沈甄躺下,手攥著被角,忽然感覺一室都是他的氣息。
那股,她無比熟悉的檀香味。
也不知,漆黑的深夜、縞素色的月光、燃燒殆儘的燭火、五天不見人的男人,哪個惹了小姑娘傷心。
竟讓她趁四下無人之時,無聲地哭了一場。
另一邊,鎮國公府,書房。
陸宴拇指抵著太陽穴,看著手裡的卷宗,陷入沉思,倏然,他眉心一蹙,捂住了心口。
他擲了手上的狼毫,甩了甩酸痛的手腕,鼻間逸出一絲笑。
來,讓他猜猜,今兒又是因何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