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尼婆羅國,東北的契丹、奚、室韋。
北方的沙陀、薛延陀......
回鶻!
沈甄目光一閃,又瞬間暗下去,回鶻的那位二皇子,並不會攜家眷前來。
情理之中。
沈甄小聲道:“多謝大人。”
陸宴捏了捏她的手心,“知道你放心不下永和公主,我上個月差人去回鶻給你帶了點消息回來。”
沈甄同他對望。
有些討好地與他十指相扣。
男人的臉上顯了點笑意,她這點示好,他受了。
陸宴直言:“回鶻二皇子待永和公主極好,說是獨寵也不為過,此番沒帶她來,想必是因為沈家。”
話音甫落,沈甄恍然大悟。
是啊。
永和公主為了兩國友好遠嫁回鶻和親,若她一回來,發現沈家覆滅,父親入獄,兄弟姐妹均不知所蹤,那該是何等的心碎......
沈甄眼眶微紅,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隻要二姐姐過的好,那便成。”
陸宴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以作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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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至,各國使團接連抵京,成元帝終於現了身。
元慶十七年的晉朝災禍不斷,國庫空虛,兵力孱弱。但前來朝貢的人數卻是曆年來最多的一詞,想也知道,這些附屬國此番前來的目的並不隻有一個。
鴻臚寺為了保全皇室臉麵,將國宴上用的銀箸通通換成了金箸,重新修葺了接待使臣的旅館。
元旦那日,諸國要在大明宮含元殿朝見。
陸宴不論是作為朝中三品大臣,還是長公主的兒子,皆需陪同帝側。
晚宴開始時,人還未走到殿內,絲竹之聲,便已充斥著整個皇宮內院。
雄偉威嚴的宮門猶如九重天門,迤邐打開,各國使節穿著華麗的服裝,手持琳琅滿目貢品站在大殿之外。
成元帝坐在高處,整個人形同枯槁,眼睛卻格外發亮。
“喧人進殿!”成元帝道。
話音一落,使臣相繼以中原之禮折腰,齊呼“萬壽無疆。”
隨後開始獻禮,獅子、羚羊,琥珀香藥,良馬、豹子,寶裝玉、酒池瓶,方便拿著的便端著,不方便拿的均寫在了禮單上。
萬國敬他為天子,俯首稱臣,麵對這樣的一幕,誰會毫不動容?
成元帝動容,太子也一樣的動容。
太子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皇位,頭皮都不由掀起一陣酥麻。
曾經他遙不及的,如今已是唾手可得。
殿中央華燈璀璨,亮如白晝,珍饈美饌,佳麗如雲。
聲樂啟奏,六十六名伶人繞柱蹁躚,舞行一半,又有鸝嗓念起了祝詞,來回更迭。
陸宴隱隱不安,低聲對楊宗道:“聖人親衛的麵孔怎麼如此生?”
楊宗道:“屬下方才沒見到鴻大人,打聽一番才知,聖人為了護住龍氣,將鴻大人的親衛都留在道觀了。”
靖安長公主眸色一暗,繼續道:“國宴之後,還有家宴,你有什麼想說的,放到家宴再說。”
陸宴麵色凝重。
靖安長公主將杯盞端至嘴邊,輕聲道:“使臣進皇宮前,鴻臚寺的人可都搜過身了?”
陸宴搖頭,“說是搜過了,可鴻臚寺的主事,是許康林。”
許康林,許家人,許相的親弟弟。
就在這時,許後側頭笑道:“長公主的頭疾可是好些了?一連病了幾個月,本宮甚是憂心。”
聞言,成元帝看向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靖安,朕在觀內,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就同朕講......”
靖安長公主看著自己的兄長如今連話都說不連貫了,一邊心尖發顫,一邊故意道:“上了年紀哪有不得病的,勞陛下和娘娘費心了。”
成元帝皺眉,啞聲道:“你胡說甚.......”
成元帝的話還未說完,殿內的縱橫交錯的幔帳不知怎的忽然起了火,順著一股風,火勢瞬間蔓延開來......
許後捂著胸口驚呼,“還愣著作甚!”
內侍扯著脖子喊:“大殿走水了!快拿水來!”
“再拿些沙土。”
成元帝顫微微地起了身子,環顧四周。
那六十六名伶人中的一個,忽然躍至桌上,以臂為弓,反手從胸口掏出幾支短箭。
朝成元帝的方向“咄咄”地射了過來。
許後嚇得跌坐在地,陸宴一把推開長公主,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支,大喊了一聲,“護駕!”
可人的反應,到底是沒有箭快。
陸宴當在了成元帝身前。
幾支箭從耳邊穿過,幾支箭直朝他的胸口刺來......
鋒利的鐵穿過胸口,一股血湧上了喉間,他嘗到了火辣的腥甜,陸宴的身子漸漸傾斜,金碧輝煌的大殿上,血跡橫生。
靖安長公主瞳孔微縮,胸口似有重石墜下,耳鳴聲響起時,她嘶吼了一聲——“三郎!”
縱情聲色的夜宴,忽然雞飛狗跳,像極了一場荒誕的鬨劇。
陸宴看了一眼漸漸模糊的雕梁畫棟,母親驚慌失措的目光。
沉沉闔眼。
這一箭啊......
為大晉百姓。
為一聲舅舅。
為臣子本分。
也為救駕之功......
他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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