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回頭==
華燈璀璨,微風拂過,隨佑安目光怔住,垂於兩側的手臂不停顫抖,心臟狂跳不止......
他曾在他無邊無際的夢裡,黯淡無光的夜色裡見到過無數次這個背影。
可唯有這次是真的。
他在心裡念了一聲謠謠。
眼眶微紅。
他喉結滑動,又念了一聲......
初爍空穀,漫若朝炬,隨著那一聲“小鈺哥”,二人心裡繃著的一根弦“叮”地一聲就斷了,塵封的記憶,就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旋轉如飛。
元慶十二年。
那一年沈謠剛剛及笄,沈家女,百家求。一日,沈謠無意間聽到宣平侯爺與阿耶打趣道:“二姑娘及笄了,不知配我家那個混小子如何?”
沈文祁一臉認真道:“佑安的心思?”
宣平侯爺道:“佑安跟我這武夫不一樣,滿心滿眼都是明年的春闈,心裡頭沒裝娶妻這檔子事。可總我想著男子應先成家再立業,沈兄,你我做個親家如何?”
門外的沈謠撇了下嘴,轉身便走。
不是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成。
夜裡侯夫人坐在榻上跟她咬耳朵,“謠謠,宣平侯世子隨鈺、洛陽瞿家的長孫瞿子陽,對,就是去年來過咱府上那個,你更喜歡那個?”
沈謠懶懶散散地把下頷搭在母親的肩膀上,眨了眨眼道:“我要是選了瞿子陽,是不是要嫁到洛陽去?”
侯夫人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不過瞿家與咱們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沈謠提了下嘴角,“可我不想離開長安,我不想遠嫁。”
侯夫人歎了口氣,“那......隨家的那個,你覺得如何?我瞧著你和他倒是親近。”
沈謠笑盈盈道:“我哪裡和她親近了?阿娘,女兒才十四啊,你怎麼總惦記我的婚事呢?難不成明年你就要讓我嫁人嗎?再等等不成嗎?有句話說得好,好飯不怕晚。”
“你瞧瞧你一個女兒家說的這叫什麼話!”侯夫人嘟囔道:“行吧,再等等,也不急。”
於是乎,侯夫人這句“再等等,也不急”,就從沈文祁的口中,飄到了宣平侯那兒,最後進了隨鈺的耳朵。
長安貴女皆不著急出嫁,畢竟誰也不想十四五歲就跑到人家相夫教子,可定親這種事......卻是沒人拖著的......
雲陽侯這樣的門第不可能讓女兒盲嫁,“再等等”,顯然是不合心意了。
隨鈺凝神良久,手裡的《綴術》是怎麼都看不進去了,眼前都是沈謠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他氣的摔了手裡的狼毫。
正值迎春佳節。
又是一年上元。
宣平侯世子雇了不少壯士才撞散了沈謠的侍女,他將沈謠拉到了一間佛寺廊下,咬牙切齒道:“二姑娘不妨給我句痛快話。”
沈謠道:“世子是何意?”
隨鈺看著她眼睛道:“沈謠!”
沈謠閉眼眼睛佯裝肚子疼,推了推他道:“我肚子疼,世子讓讓。”
隨鈺沒讓,低聲道:“裝病裝摔,你最是拿手。”這回我不信你。
隨鈺這話,可不是無中生有。
記得一次秋獵,沈謠在圍獵場摔倒,腳踝受傷,正逢四周無人,是隨鈺背著她走了出去。
還有一次,也就是去年春遊踏青。她又一次摔倒,周圍連隻鳥都沒有,他隻好再次把身子躬下去,哪知她在他背上,竟拽著他的耳朵問,“誰摔倒了小鈺哥都背著?”
隨鈺一張俊臉微微漲紅,抵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半分不敢動,沉聲道:“二姑娘故意的吧。”
不是故意的,你為何見我一次,就摔一次。
思及往事,隨鈺握了握拳,看著她的眼睛道:“放榜之後,我正式上門提親,你可願意?”
沈謠心裡美的堪比外麵絢麗的燈火,但麵上仍是不顯,隻抬腳往前邁步子,道:“我該走了。”
隨鈺胸膛起起伏伏,他想到了那句“再等等”,不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回道自己懷裡。
謙遜有禮的隋公子,眼裡儘是撩人的欲-火。
他低頭便吻了上去。
沈謠失神,眼睛越睜越大。
隨鈺死死地鉗著她,而她隻是像貓一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分開,隨鈺低聲笑道:“二姑娘是不是吃糖了?”
沈謠紅著臉,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踮起腳,在他耳邊道:“願小鈺哥蟾宮折桂。”
至此之後,雲陽侯府外,常能見到一個男人的影子。
隨鈺曾說,他的人生有兩個遺憾。
一是金榜題名時,二是洞房花燭夜。
雲陽侯入獄,宣平侯府也跟著消沉了好一陣子,許家立即向宣平侯府拋出了橄欖枝,哪怕他根本無心娶妻,也擋不住許家想和隨家聯姻的心思。
僵持不下時,他老師的女兒對他道:“世子的心事我都清楚,我亦有不想嫁的人,不如......”
隨鈺終究是點了頭。
他坐在紅帳中,坐在新娘旁,耳畔閃過了沈謠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小鈺哥把從前說過的話忘了吧,答應我,今後,再彆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