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皇後端起茶碗,掃了掃浮著的茶葉末,道:“盧十一可進了前三?李棣第幾?”
聞言,幕僚頭上的汗都要下來了。
許皇後眉梢一挑,冷聲道:“名單給我。”
幕僚雙手遞上。
許皇後看了看名字,一雙明豔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狀元?不是說並無大才嗎?不是說科舉無望嗎!”
許皇後將名單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幕僚低聲道:“皇後娘娘喜怒,本朝做了十年九品官的狀元郎,也不是沒有。”
“他若是有個嶽父,還能一直做九品官?”許皇後纖長的食指敲了敲桌案,不緊不慢道:“你們就是這麼給本宮辦事的?”
幕僚胸口上下起伏,腦子不停思索,道:“娘娘,屬下心裡還有一猜測。”
“說。”
幕僚道:“今年的主考官是魯思,他與雲陽侯私交甚多,有沒有可能是”
許皇後道:“想到什麼,就去查,查清楚了再來與本宮說。”
幕僚道:“是,那李棣這個人怎麼辦?上次沈家女落水的事,他是知情的。”
許皇後道:“給他送些銀錢過去,告訴他,本宮再給他一年機會。”
“是。”
許皇後深吸了一口氣,又在紙上撫了隨鈺二字,低聲道:“宣平侯府,近來可有動靜?”
“屬下正要與娘娘說此事。”幕僚搖了搖頭道:“據屬下打探,宣平侯世子確有今年娶妻的打算,瞧那意思,是雲陽侯府的二姑娘。”推薦筆趣閣
“宣平侯府若是與雲陽侯府聯姻,這關係加了一層,日後怕是對六殿下不利。”
許皇後道:“你去鴻臚寺問問我二哥,那位回鶻的二王子何時到?”
晉朝與回鶻的來往向來密切,回鶻每年都會用上萬匹馬來交換上萬匹絲綢,其中一部分,會在他國出售,利潤相當可觀。可今年來做這筆買賣的,不是使臣,是回鶻的二王子。
二王子來朝意味著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幕僚一愣,又道:“皇後娘娘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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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鈺從尚書省出來後,便回了宣平侯府。
闔府上下都在等他。
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宣平侯夫人,都露出了笑意,一桌子好菜,一桌子好久。
隨證(二房長子)本想給隨鈺灌倒,卻發現他不停給自己使眼神,隨鈺低聲道:“好二哥,我待會兒,有事想與我阿娘說,咱改日行不行。”
隨證道:“算數?”
隨鈺道:“這是自然。”
傍晚時分,隨鈺推開了宣平侯夫人的門,低聲道:“阿娘。”
“佑安?快、進來。”
隨鈺進屋坐下,輕聲道:“阿娘,我想娶妻。”
宣平侯夫人姚氏,手上的針線活一停,側頭道:“沈謠?”
說句實在話,姚氏一向不喜歡長相太過豔麗的女子。在她看來,男兒就該一門心思走仕途,娶妻娶賢,娶了太過好看的,容易迷了心,畢竟弱冠之年的郎君,大多沒有定力。
但沈謠呢?
又是她看著長大的,品行也是沒的挑。雲陽侯府嫡出的二姑娘,倒也是相配。
隨鈺道:“是。”
姚氏繼續下針,漫不經心道:“這是你們兩個商量好的?”
隨鈺自然了解他自己的娘,便又道:“她讓我安心考下一場。”
吏部的下一場考試,主要看四樣,相貌、口才、書法、批閱公文的能力,這對世家出身的隨鈺來說,本就是手到擒來之事。
聞言,姚氏緩緩道:“阿娘覺得謠謠說的對,你這心思是該收一收,最近這些日子,就彆瞎折騰了。”
隨鈺又道:“阿娘,購置聘禮、找媒人,這時間都不短,過六禮要是慢慢來,興許還得等上半年。”
姚氏放下手中的針線,道:“你這是打定主意了?”
隨鈺點頭,然後蹙眉道:“阿娘不喜歡她?”
姚氏打了他一下道:“趕緊把你的眉頭鬆開!你與謠謠的這樁婚事,你阿耶早同我提過,我呢,心裡也是滿意的。阿娘隻是怕你收不住心,這男兒自當以仕途為重,眼下是緊要關頭。”
“你瞧陸三郎,比你年紀還大呢,人家也沒著急。”
隨鈺聲音沉了沉,道:“阿娘到底是何意?”
聞言,姚氏歎了一口氣,這大好的日子,她也不想讓他不痛快,便退了一步,“這樣,明日我就去給你籌備聘禮,找我們長安最好的媒人來。”
“你吏部的考試一過,阿娘親自登門。”姚氏話音一頓,又道:“你身上有功名,拿到你嶽家去,也好看。”
隨鈺鬆了一口氣,道:“勞煩阿娘了。”
姚氏給他擺擺手,“去吧,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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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侯府,天色漸晚。
雲陽侯夫人坐在床側,手裡拿著撥浪鼓逗沈泓,安嬤嬤道:“夫人,那郎君可是在侯爺書房裡,待了兩個時辰了。”
侯夫人笑道:“你還不知道他嗎?他要是喜歡誰,全寫在臉上。周述安無父無母,他心疼人家,又是留人吃飯又是留人喝酒的,未必是人家想在這兒。”
安嬤嬤笑道:“侯爺的心思是明顯,那不知夫人是怎麼想?”
侯夫人笑了笑,道:“你說我是不是太勢力了?這事兒要是放在幾天前,我說什麼都不能同意,眼下聽聞他中狀元,我想來想去,竟會覺得,也不錯。”
安嬤嬤也跟著笑道:“夫人這怎麼能叫勢力呢?是那郎君的身份,實在配不得咱們府上的姑娘。”
侯夫人抬手把沈泓交給奶娘,對安嬤嬤道:“你去把姌姌給我叫來,我問問她。”
安嬤嬤躬身道:“是,老奴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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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過後,沈姌進屋,坐下道:“阿娘找我?”
“嗯。”侯夫人拉過她的手,搓了搓她的手心,緩緩道:“那狀元郎,你怎麼想的?”
沈姌驚了一下,道:“阿娘是被阿耶說服了?”雲陽侯喜歡周述安,闔府上下都知道,早就不是甚秘密。
侯夫人看著自己大女兒,笑道:“管他作甚?你怎麼想才重要。”
沈姌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擔憂,“阿娘就不怕,他是因為阿耶才想提親嗎?”
侯夫人道:“起初何止是怕,阿娘根本就是這麼想的!外麵的流言傳的那般厲害,我一直覺得,是他做的,可後來在看看,事情並非我想的那樣。”
沈姌沉默不語。
侯夫人繼續道:“你可是嫌棄他門庭不顯?”
沈姌搖頭,“絕對沒有。”
侯夫人看了一眼窗外,轉了個話音兒道:“謠謠和隨鈺那點事,我都知道。可沒人知道,我不喜歡隨鈺那個娘。”
沈姌道:“這是為何?”
“一來是她條條框框太多,整日端著,二來就是她這人啊”侯夫人想到了自己剛剛那點小心思,不由輕笑出聲,“她的笑著的時候,總是給我皮笑肉不笑的感覺,總之,姚婉宜那個人,比我勢力多了,”
沈姌道:“阿娘怎麼這樣說?”
侯夫人道:“我就打個比方,若是侯府這時候出點什麼事,她便是再喜歡謠謠,也絕對不會伸手的。”
沈姌連忙道:“阿娘!你說什麼呢!”
“不說了不說了,畢竟隨鈺那孩子,我還是喜歡的。”侯夫人看著沈謠的眼睛道:“我和你阿耶想的一樣,你若肯嫁,他不會欺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