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延聲跟韓熙說老爺子沒醒,不是在騙她。
是因為他得到的消息確實是這樣的。
若在平時,不管實際情況怎麼樣,他都會在看完紀母後趕回去。可是今天,他離開墓園隻想好好回到他和韓熙的小家好好睡一覺。
給醫院打了一通電話,便沒再多問。
所以紀延聲不知道,其實在他離開醫院兩個小時後,紀老爺子便醒了。
紀老爺子住的是高乾單間,沒有請護工,所以第一時間發現紀老爺子醒了的是紀恒嵩。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邊上,發現老爺子睜開了眼睛,立刻欣喜的抓上他的手,小聲詢問紀老爺子身體感覺怎麼樣,緊接著便要讓紀承輝去喊醫生過來。
紀承輝應了一聲往外走,又立刻被他叫住,說不用去了。
因為紀老爺子精神尚佳的反拉了一下紀恒嵩的手,搖頭示意他不用喊醫生。
紀恒嵩雖然擔心老爺子的身體,想讓醫生過來看,但無奈老爺子積威甚重,被他這麼一拉,一點都不敢反對。
轉而又突然想到,現在隻有他和小輝在,這情況對他們有利。
一下子就放心了。
紀老爺子精神不錯,但簡單和兒子說了兩句還是感到疲倦,他往牆上掛著的表看了一眼。他醒了二十分鐘,也沒等到紀延聲。
“小聲……去哪兒了?”他緩慢問道。
紀恒嵩心裡一緊,目光一閃,笑容十分不自在的道:“爸,今天是國慶。”
他們都知道國慶是什麼日子。
紀老爺子了然的闔上眼睛,半晌,吩咐他說:“我休息一會兒,先不要告訴醫生我醒了。”
所以後來醫生得到的消息就是錯的,更彆說紀延聲了。
等到紀延聲和韓熙美美的度過一個夜晚,第二天趕去醫院時。
紀老爺子已經能在紀承輝的幫助下,坐起來喝粥了。
“爺爺,您這突然來一個搶救,可真把我嚇到了!”紀延聲風塵仆仆趕到醫院,一進房間看見紀承輝正在喂老爺子喝粥,目光微微一頓。
紀老爺子哼了一聲,衝紀承輝搖搖頭,表示不想再喝。
他淡淡瞥了一眼紀延聲,語氣平和:“能把你小子嚇到,也算可以了。”
紀延聲雙手抱臂悶聲笑,“您快彆這麼說,再這麼來一回,估計我也得暈過去。您就不怕等您好了,我還沒醒啊?”
他一邊說一邊大咧咧的坐到床尾上,嘴角帶著抹笑,絲毫不理會紀恒嵩一下子便冷下來的目光,迎著紀承輝不忿的視線,把老爺子的腳往一邊挪了挪。
“爺爺給我騰個地兒,我挨著您坐會兒。”
紀老爺子眼睛裡浮現出笑意,笑著罵了一聲。
這邊祖孫間氣氛和睦,一旁的父子如坐針氈。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是繼續留著給自己找不痛快,還是先走人。
最後是紀老爺子開口讓他們先回去。
人一走,他就斂了笑,靠著枕頭靜了一會兒,沉聲問:“……帶你媳婦去了嗎?”
“沒有,”紀延聲聳聳肩,“昨天下雨,我怕她著涼感冒,就沒帶她。”
紀老爺子微微點頭,垂眸看著自己布滿皺紋的手,掩下眸中的複雜,又問:“有幾個月了?”
“三個月出頭,”紀延聲說,“怎麼,您著急了?”他揶揄道。
“是啊,著急了,想迫不及待看見我的重孫。”
“有什麼可著急的,早晚都能看見。”紀延聲挑眉。
還有半年,也不知道他的身體還能不能挺到那時候。
紀老爺子心中輕歎了一聲,麵上卻不露聲色。他輕掀眼簾,視線落到紀延聲的側臉上,目光隱有柔和。
這個孩子是他殷殷切切盼來的紀家長孫。
從他一出生,他就做好了終有一天把紀氏交到他手上發揚光大的準備。
他自己是個粗人,戰場下來的沒多少底蘊文化,隻有血淋淋的實踐經驗。
所以他挑了名門出身的趙嵐,讓紀恒嵩追求她。
趙嵐的母親是昔年上海灘的名媛,父親是知名曆史學者,這樣書香名門教養的女兒剛好可以彌補紀家的不足。
他十分放心自己的孫子被這樣的母親照顧長大。
這個孩子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他具備一切合格接班人的資質,更是因為和趙嵐相處的時間長,舉手投足間儘是單純的金錢堆砌不出來的恣意瀟灑。
貴在骨子裡。
紀恒嵩暗地裡那一攤子的事他一清二楚,他當然反對,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何況已經生了紀延聲,所以他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著他一起遮掩,瞞著趙嵐。
誰都沒想到最後是紀延聲先知道的這事!
後來趙嵐出事,紀延聲背著所有人拔了呼吸機。
紀老爺子雖然對趙嵐感到抱歉,但實則心裡甚是欣慰。
他之前偶爾會覺得紀延聲性子過於溫柔善良,身上少了那麼一絲血性和狠厲。
呼吸機這麼一拔,他反倒放心了。
商場如戰場,能對自己的母親作出這樣的決斷,是好事。
可是後來……
紀老爺子目光一凝。
他一直等著紀延聲對付紀承輝,一等就是十年,可他好像真的忘了趙嵐到底為什麼出的車禍,隻是和紀恒嵩如同陌生人一樣,對紀承輝冷淡。
一點都沒有對付他們為趙嵐報仇的想法。